文 咨询师欣然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你要是看过1000部以上的电影，就会发现这世上，压根没有离奇的事—《误杀》
导言：
很少有部电影，你看完之后，无法给它下个精确的定义。
- 一部讲述高智商犯罪与脱罪的悬疑片？是的
- 一部表达男人责任和父爱如山的伦理片？是的
- 一部反映校园欺凌与未成年人保护的教育片？是的
- 一部宣传管束权贵和保护弱势群体的社会片？是的
- 一部关于法律与道德发生冲突如何选择的反思片？是的
- ……
以上都是影片所涉及的话题，很难一言以避之。
而其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对人性的展现与剖析。
或许，这就是片中最想表达的意境吧。
这部影片，叫做《误杀》。
01
肖央饰演的李维杰与谭卓饰演的妻子阿玉，移民泰国17年，居住在一个不那么富裕的底层小镇，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平平和安安。
李维杰经营着一家网络设备的小店，黄毛是他的帮手，秦沛是他的老铁。平时他帮镇上装电脑布网线，一家人辛辛苦苦，图个温饱。他们的钱，只够买个墓地旁边的房子。
影片一开始就呈现出两处重要的冲突，这为之后剧情的反转埋下了伏笔。
1，警民冲突：
本应保护居民的小镇警察，却常常以权势欺压百姓，代表人物是坤泰。他不仅在镇上白吃白喝，还借机敛财。被举报后，对举报人实施暴力，并试图开枪杀人。处于弱势的小镇居民，只能忍气吞生。
2，父女冲突：
青春期的大女儿平平，与父亲关系紧张。她觉得父亲没本事，对钱特别在意，斤斤计较。她不愿意同他说话，一回家就关上房门，拒绝交流。而父亲，似乎也找不到与女儿沟通的方式，这对父女就这样僵持着。
一次意外，让所有冲突集中暴发，将整个剧情推上高潮。
大女儿平平，在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时，被一个叫素察的男生，下了迷药并实施了强暴。素察以录下的不雅视频要挟平平，继续被他侮辱。不知所措的平平，将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妈妈和平平一起到了仓库，却被素察再次侮辱和要挟。当妈妈被素察暴打时，平平拿起了镐，拍向素察后脑，他应声倒下，没了呼吸。
大雨中，妈妈和平平把素察装在麻袋里，放在小推车上，埋在了一处墓地的下面。而这一幕，被半夜醒来的小女儿安安，看了个正着。
外地出差的李维杰，怎么也打不通家里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连夜叫车跑回了家，发现了整个事件。
妻子说，报警吧。丈夫说：不行。因为素察是警局局长拉韫（陈冲饰）的儿子。而他的父亲，正在竞选议员。报案的结果，只会让妻女受到处罚，而她们是受害者的事实一定会被掩盖。
于是，一场瞒天过海的设计开始上演，小学没毕业的李维杰，利用自己从1000部电影中学到的知识，与陈冲饰演的警局局长，展开了激烈的对弈。
一个是从业多年破获无数大案从未失手的女警长兼母亲，一位是对蒙太奇、希区柯克如数家珍且誓死保护家人的父亲。
两个高智商的人，展开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心理战。
02
这场高手间的"世纪对弈"，共分5个回合。
第一回合：收集证据
为制造不在场证据，李维杰带着妻儿乘大巴车去往他出差的地方，看了场他酷爱的拳击比赛。
大巴车上，他与车主谈笑风生；影院里，他故意撞翻小贩的爆米花，并借机取钱留下监控视频；酒店里，他故意多要了一份蛋糕，并主动维修了那里的视频网络；回家后，他和周围人不断诉说旅行的事，以及拳击比赛的过程和比分。
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3天后，发现儿子失踪的警局局长拉韫，动用职权调出了所有关于儿子行踪的详细记录，包括手机联系人、信号失踪地、以及车辆的行驶轨迹。终于，警察在河中，发现了素察的车，可车中并没有发现尸体。
此时，与李维杰素有过节的警察坤泰，报告说出事当天早上，曾发现李维杰开着死者的车离开。
于是，警察带走了李维杰全家，并对他家中展开地毯式搜索。
第二回合：训练妻儿
警察对李维杰家中的搜查一无所获。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对一家四口进行了隔离审问，谁知却没找到一丝破绽。四人一口咬定，出事那2天他们全家都在出游，不在本地。
警察找来了所有相关证人，证人口供均表示，四人所述全部属实，就连取钱的监控记录、酒店的入住记录都是一一对应的。
他们没想到的是，此前李维杰模仿电影中的审问场面，与家人进行过数次模拟。
每个细节都几乎被想到了：包括大家说法不能完全一致、否则就像商量好的；包括小朋友对日期的记录应该是模糊的，她们只记得星期几；包括无论警察如何套话，都要一口咬定自己没记错等等。
一无所获的警察，面对愤怒小镇居民要求放人的围攻，无计可施，只能放人。
第三回合：二进宫
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直觉告诉拉韫，一定有问题。
当她无意中得知，李维杰平时喜欢看电影，就下令封了他的电脑，调出了所有的观影纪录，并从中挑出了犯罪悬疑片，终于锁定了一部：用蒙太奇时空拼接手法成功翻案的影片，她瞬间明白了。
一切都是真实的，被模糊的只有时间。
在所有人印象里，2号和3号是连在一起的，其实这是两天。2号和3号李维杰都在度假地，只是2号晚上他回到了家，3号凌晨他开走了那辆车，躲过了路上有监控的路段，把车推到了河里。
可唯一证明他动过车的人，却是他的死敌，大家都知道他们有过节，所以证据不能采信，一切只能是推理。
此时，素察的同学从国外回来，透露了夏令营的事以及素察强暴平平的视频。
被戏弄的拉韫愤怒了，她下令把李维杰全家都抓回来，再次审讯。
第四回合：开棺
没有证据的警察，对一家人进行了刑讯逼供。
同为母亲的拉韫，对着平平的母亲阿玉，恨恨地说："你的女儿是孩子，我的儿子也是孩子。"阿玉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就是禽兽。"两位母亲之间的对决，是片中最出彩的对手戏。
虽然事先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李维杰也告诉过女儿，他们可能会打爸爸。可小女儿还是没顶住，她说出自己所看到的事实：东西埋在墓里。
警察带着警犬，搜到了一处有松土的墓地，他们不顾村民们的抗议和阻拦，现场开棺掘墓。当棺木被打开，上层的尸体被移开，下面赫然出现的：是一只中弹的小羊，而那只羊是被警察开枪打死的。
被掘了祖坟的村民愤怒了，他们与警察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与此同时，媒体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大面积报道。因为早想到会二进宫的李维杰，给朋友留了口信，一旦被抓，就打电话给素察父亲对手的竞选办公室。
其结果是：素察父亲退出竞选，母亲因滥用职权被免职，李维杰一家人无罪释放。
第五回合：忏悔
素察父母与李维杰在忏悔塔相见，他们为儿子对平平的伤害，向李维杰道歉。母亲说只想知道，儿子还在不在人世，被埋在哪里？
李维杰回答说："当你儿子伤害我女儿的时候，我没有能力阻止，但是我不能允许伤害再次发生，所以抱歉。"
看过电影的人可能会发现，这里埋着一个彩蛋：当时素察并没有死，他是被活埋的。
案件虽然平息，可事情并没有过去。警察和小镇居民的冲突不断升级，小镇在暴动和平暴的过程中，已逐渐变成废墟。
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李维杰自首说，人是他杀的。警察称已经找到素察尸体，但是不愿意透露具体被埋在哪里。
马维杰在被押上囚车时，有一段独白，是留给女儿的，也是影片中最大的泪点。
爸爸是个没什么用的男人，但遇到事情一定会挡在你们身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和我渐渐有些疏远，你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信任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获得信任。
未来的你会是一个勇敢的你，希望你不论面对什么，都有一颗勇敢的心，不再恐惧。
身为父亲，马维杰最终用自首行为，填补了与大女儿之间的那道沟。父女间长期存在的隔阂，被爱化解。
03
剧情落幕，影片散场，可留给我们的思考却远远无法停息。
《误杀》的精彩，在于其涉及的话题复杂而深刻：父爱与母爱、智商与犯罪、道德与法律、校园欺凌与暴力执法、谎言与正义、善良与反抗等等。每一处挖掘下去，都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下面三个问题，令我陷入深深的思索，它们都与人性有关，我试图寻找答案：
问题1：李维杰为何可以瞒天过海？
在李维杰身上，可以找到不少成功的潜质：比如心思缜密、超乎常人的智慧、强大的心理素质、还有一颗保护妻女的爱心。
这一战，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所爱的人，是为公平正义。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有着必胜的决心。
可即便如此，让所有证人在集体无意识中作伪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细想想，其实里面还有不少漏洞的，只是谁都不会去琢磨。
其关键点在于，李维杰的人设，他是个好人。
即使家境并不富裕，对于那些没交网费的居民，他也没有断网，而是想着他家孩子要高考了，下月再说吧；当素察戳瞎别人眼睛，坤泰去当和事佬，却趁机敛财时，他偷偷提醒受害者，去做伤情鉴定，别上当私了；当坤泰以暴力对举报人拳打脚踢，他挺身而出，却因袭警差点被开枪打死。
大巴车老板是他帮助过的人，酒店老板也是他帮助过的人，他们都愿意相信他。
好人和坏人之间，我们会天然地站在好人一边，不会相信坏事是他做的，这是人性。所以当事情发生之后，证人们几乎想都没想，就认定他是被冤枉的。
所以，同时和坤泰看到李维杰动车的秦沛，拼死都说，自己没见过。所以即使李维杰选择了自首，媒体依然会说，他是为了平息暴乱的自我牺牲；居民们依然会奋力声援，要求法庭无罪释放。
有些人，即使做了坏事，他依然是个好人，因为每个人心底的善意，是相通的。
问题2：李维杰为什么要去自首？
从情感的角度，我们不希望好人获罪，侥幸脱罪也是民心所向。所以李维杰的自首，显得让人难以接受。
费了那么大力气，终于达到了想要的结果，现在雨过天睛了，有什么道理要摧毁这一切？
关于这点，影片中有一些引子：比如警民暴力的不断升级，比如陈冲夫妇最后的道歉和求助。我们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平息暴乱、或者良心不安。但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小女儿那100分的卷子。
李维杰曾经答应过小女儿安安，如果考了100分，就给她买口琴。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安安给爸爸考卷上的100分，是被涂改过的。这意味着，还不懂成人世界规则的安安，已经学会了，如何用欺骗来实现愿望。
成人可以判断善恶，可以把善意的慌言和错误的事情分开。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都太复杂了。因为看不得爸爸挨打，安安说了实话；因为看到慌言的成功，安安学会了说慌。
这场骗局的获益，让一家人成功脱罪。也让安安学会了，如何用高智商的欺骗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并不是为父者期望看到的。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李维杰最后的承担，除了保护妻子和大女儿，还同时告诉小女儿一个道理：
说慌是不对的。而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问题3：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可能是影片中最有争议的问题：保护妻女维护正义是对，欺骗和脱罪是错，可当正义与慌言关联在一起，为了前者而使用后者，是对还是错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提到一个人、一个理论、和一个故事。
美国心理学家柯尔伯格，曾提出了一个著名的理论，叫做"道德的六个阶段"。其中有个非常经典的故事：海因茨偷药，也叫"道德两难选择"。
故事是这样的：
海因茨的妻子身患癌症，生命垂危，只有一种新药对这个病有效，可价格十分昂贵，他们已经拿不出那些钱了。海因茨恳求药厂能否便宜点或者赊帐，但被药厂拒绝了。绝望的海因茨，趁夜晚药厂没人时，撬开了仓库，偷走了药。
请问：他做的对吗？
你会发现，处于不同道德层次的人，对于对错的判断依据是不同的。
- 第一层：以会不会受到惩罚为原则
- 第二层：以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为原则
- 第三层：以是否会有损声誉为原则
- 第四层：以是否符合法律与公序良俗为原则
- 第五层：以社会能否保护有需要者权益为原则
- 第六层：以普遍公正、生命与尊严为原则
有一部超高评价的国产电影，呈现了与"海因茨偷药"同样的道德两难故事，叫做《我不是药神》。
影片中最感动的一幕，是当"以成本价卖无证印度癌症药"的徐峥，被以"销售假药"定罪获刑，数以万计的癌症患者自发前来，默默为他送行。
在这些人眼中，他不该是罪犯，而应该是英雄。
电影的最大意义，是推动了中国药品制度的改革。如今，销售非批文药品，已不再被定义为假药。位于道德第四层级的法律，为第五六层级的生命与尊严，让了路。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时没有绝对的标准，而是处于动态变化之中。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人内心的善意，永远不会变：就像我们希望好人有好报，希望灾难不要发生，希望法律里有人情。
尾声
影片《误杀》结尾一幕中，是自首后的马维杰，在监狱里被殴打。这似乎暗示了，认罪自首，依然不是最后的结局。
联想到片子一开始的情节，马维杰模仿《肖申克救赎》中那段越狱情节，从马桶的下水管道中爬出，似乎暗示他已成功逃脱。
而接下来的场景，是他点燃火食，发现自己被困在棺材里，旁边是一个人的尸体。这似乎暗示着，他最后和素察一样，被活埋了。至于旁边的尸体，到底是死去的素察，还是好兄弟黄毛，众说纷纭。
导演说影片的设计，本身就是开放式结局，后续如何演变，请观众自行脑补。这也让影片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但无论结局如何，都不影响《误杀》成为一部相当精彩的悬疑伦理片：它把人性赤裸裸地摆在每个人面前，让我们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思考：
如果我是马维杰、如果我是阿玉、如果我是平平、如果我是拉韫，我会怎么做？
没有标准答案，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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