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寫入新代碼的大眾汽車集團


被寫入新代碼的大眾汽車集團

摘要:在外部,這看似是一場集團軍的「冒險」,但在大眾汽車集團內部也許是對下一個十年的精準判斷。我們近期走訪了德國大眾汽車集團位於沃爾夫斯堡的總部,通過深度探訪,來 Decode(解碼)這家轉型中的汽車巨頭——Decode 他們在新能源、數字化等領域的「源代碼」、「API」、和「系統的新架構」,以此看到這個正在被寫入新代碼的大眾汽車集團究竟發生了什麼?改變了什麼?

迪斯博士開始規律性地閱讀中國的新聞,不僅僅是汽車產業,中國科技圈發生的大事、中國消費者關心的事情,他都不會錯過,甚至還會讓他的中國助理解釋總結「雙十一」的特點與背後的邏輯。

更頻繁地往來中國、更多中國的戰略發佈,甚至是車展期間毫不避諱地出現在比亞迪的展臺,公開參觀新造車勢力的工廠狀態,在 2019 年第一個工作日就來到北京接受採訪等等。這個龐大集團的領頭人大眾汽車集團管理董事會主席迪斯博士(Dr. Herbert Diess)儘管沒有一次對於企業文化的內部宣講培訓和戰略調整,但從這些時候開始,關於中國,大眾汽車集團的很多改變都在潛移默化地發生。

而發生改變的不只有中國,大眾汽車與全球科技領域的接觸密度在不斷提升。今年 2 月,在柏林大眾汽車集團新成立的數字實驗室裡,迪斯博士和微軟首席執行官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一起討論了未來汽車數字化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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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左)和迪斯博士(Dr. Herbert Diess)討論數字化 | 官方新聞圖片

3 月,迪斯博士的領英( LinkedIn )動態裡又出現了一張與亞馬遜首席執行官傑夫·貝索斯(Jeff Bezos)的一張自拍,寫在圖片下的配文是「期待共同塑造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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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博士的領英( LinkedIn )動態 | 網頁截圖

在這些感性的表象背後,大眾汽車集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快速戰略轉變。

汽車產業的變革已是必然趨勢,但大眾汽車集團的特殊性在於,它已是歐洲最大的汽車公司、世界汽車行業中最具實力的跨國公司之一,身量足夠龐大,但對新四化(AECS)的戰略路徑轉變也足夠篤定迅速。

這家汽車巨擘正在用每月一條重磅新聞的頻率,向外界展示自己已足夠開放,無比願意輸入新代碼:2019 年 2 月,大眾汽車集團與微軟合作大眾汽車雲,探索數字化。3 月,與亞馬遜合作大眾工業雲,與更多歐洲合作伙伴聯合組建歐洲電池聯盟。5 月,大眾汽車集團決定與合作伙伴在歐洲共同建立電池生產工廠。6 月,新成立創新性汽車軟件開發部門——「Car.Software」,開發 「vw.os」操作系統。7 月,推出 Group R&D 理念,整合中國的奧迪和大眾汽車兩大品牌以及集團總部的研發實力。9 月,大眾汽車新 MEB 純電動平臺的第一款產品 ID.3 與自己的 vw.os 系統一起全球首發。

這不僅是一個自上而下的戰略轉變,同時公司的文化與開放性也隨著大眾汽車新 Logo 的亮相悄然變化。

在看過許多巨型企業轉身之後,我們又看到了一頭汽車領域的大象轉身奔跑。當它目標堅定、奔跑從不遲疑的時候,也許你會發現這樣一頭大象帶來的勢能甚至是極其可怕的。因為在行業內,沒有任何一個汽車集團放棄自己的利潤,如此堅定和大規模地投入轉型之中。

為此,極客公園深入德國,訪問了大眾汽車集團總部,採訪了迪斯博士以及大眾汽車集團處於變革時期的中堅力量,希望以一個更全面的大眾汽車集團「內部視角」,試圖解析這頭大象轉身的步伐。在我們看來,業務轉型是關鍵,自上而下的人與公司文化層面的改變才更是核心。而迪斯正在為大眾汽車集團寫入一行行全新的「核心代碼」。

正在刷新的大眾汽車集團是如何將一個冷冰冰的工具,變成一個連接更多應用場景的產品;如何在新變革時代,再次點燃一個集團的勢能;如何取捨,為下一個十年甚至百年創造「新動力」。在這個「新出行」的時代,從汽車製造商這個領域延展出的未來更大的可能性,這背後真正的思考究竟是什麼?


快戰略與慢轉身

2019 年法蘭克福國際車展前夜,大眾汽車新 MEB 純電動平臺的第一款量產車型 ID.3 亮相,迪斯博士在現場說「ID.3 不只是一款新車,同時也是我們的期待所在,它將成為大眾汽車把電動汽車從小眾帶向主流的代表產品。」

從自己最成熟最擅長的細分市場入手,自我革命。迪斯博士不經意間就讓純電動 ID.3 首先和大眾汽車自己的高爾夫這個級別的燃油車成為了對手。「大約十年後,我們在歐洲和中國生產的每兩輛汽車中將有一輛是電動汽車。」迪斯博士又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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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汽車新 MEB 純電動平臺的第一款量產車型 ID.3 | 官方圖片

330 公里-550 公里(WLTP)的續航、親民的價格、2020 年交付……這些非常好的產品力讓行業對大眾汽車戰略的執行力有了更多認可。更重要的是這款車還帶來了 vw.os 的第一個版本,車內的交互煥然一新,擺脫了傳統車企慣有的「old school」風格。

投資、戰略先到,之後新工廠、新電池工廠逐漸建成,但這是消費者,甚至是很多從業者很難感受到的佈局。直到市場上出現了一款有競爭力的產品,人們才深刻感受到變化的到來。

當時間回到六個月前,Christian Senger 還在感嘆自己接到新工作的狀態,「我可以自己去做嗎?我不用問一下誰嗎?」「不用!大膽去做吧!」。

「有種說法叫做:『轉型之門需要從內部打開。』這必須從企業的核心部門開始。」2019 年 3 月 Christian Senger 正式成為大眾汽車乘用車品牌管理董事會成員,負責全新的數字化車輛與服務職能。同時,Christian Senger 還被任命為大眾汽車集團數字化車輛與服務負責人。因此,他開始全面統籌大眾汽車集團包括軟件在內的數字化領域的協作與設計事務。

之後大眾便有了一個與硬件同等重量級的創新性汽車軟件開發部門「Car.Software」,以及 ID.3 上倍受好評的「vw.os」。更重要的是它整合了集團旗下 8 個品牌的 8 種電子架構,通過這一個軟件平臺再賦能所有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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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Software 獨立的汽車軟件開發部門架構 | 官方圖片


這也正是迪斯博士上任後的「大手術」之一,他開始建立了一套與原有硬件平臺並行的軟件平臺架構。

這一切其實都源於迪斯博士對於軟件這件事的理解:「現在編程一輛汽車的代碼行數大約是智能手機的 10 倍左右。目前汽車有許多控制裝置。大多數軟件都是嵌入式軟件,但總的來說,它們都是互聯互通的,可以說是一款非常複雜的軟件產品。」

對於軟硬件的整合,大眾也在嘗試一個全新的策略。「正因為如此,我們決定將硬件開發和軟件開發分開來做,齊頭並進。兩種模塊在工程上互相獨立,但在最終的觸點上合二為一。這種模式也用於智能手機等產品,其操作系統便是獨立於手機硬件而開發的。」Christian Senger 說。

大眾汽車集團是成熟汽車市場上第一個這麼做的,也是大型 OEM 中第一個這麼做的,幫助行業邁出了試探性的一大步。

「我們擁有足夠的規模,同時未來能讓我們脫穎而出的創新優勢有 80%-90% 都將來自於這些軟件、雲計算、傳感器等。」同時,迪斯博士還不忘補充道「在新技術方面,中國也在變得越來越重要。大多數網聯汽車都在中國。」

國內一位新造車創始人也曾強調說,「我們的軟件優勢就是有本地的開發團隊,更能夠適應本地化的需求。這一點未來將會和傳統車企差異越來越明顯。」

大眾面對軟件體系的戰略調整遠未結束。7 月,穆拓睿博士(Dr. Thomas Manfred Müller)被任命為大眾汽車集團(中國)董事、執行副總裁、集團研發部門及奧迪中國研發負責人。他主要負責 One R&D 理念的實施,整合大眾汽車和奧迪兩大品牌以及集團總部近 4500 多名工程師的研發實力,進一步強化中國本土研發能力,實現「在中國、為中國「的研發發展戰略。

而從這種自上而下的策略中,我們也能夠看到,迪斯博士在對公司基礎架構的重新思考,新加入了一整個新代碼庫,而不是簡單地認為軟件就是局部技術的疊加。

對大眾汽車集團來說,數字化就像是在重新編碼——在從 A 點到 B 點這樣的出行工具之外,跨越到更大、更長維度的場景中去思考產品問題、思考用戶需求。

所以在這樣清晰的「快戰略」背後也有大眾的「慢」,它正在利用自己的「全局思考」去構建新的勢能,這樣的提升不僅需要決心改變,同樣需要時間積累。


「Right Time」與「Right Thing」

如果大眾汽車集團想要跨越週期繼續引領,這位 80 多歲的汽車企業必須要像一家年輕的公司,而它也許已經明白自己即將要面臨的這場挑戰的規模。

像 Uber、滴滴出行這樣的年輕公司正在改變人們的用車需求。而當今也有越來越多的車企轉型「出行服務商」或者「出行科技企業」。這種時代變化對大眾汽車集團的影響巨大。

方向已經確定,OEM 必須從硬件製造商向綜合服務商方向發展,但節奏仍是藝術。慢了就無法贏得服務業的競爭,這裡面顯然存在著機會窗口。快了則可能成為試錯途徑上的路標。

「移動服務正在改變汽車的技術結構和成本結構。汽車不再僅是私人所有,像以前那樣人們付錢然後擁有汽車。您將更多關注總體擁有成本,以服務的方式出行以及自動駕駛功能。」大眾汽車集團管理董事會成員、採購負責人 Stefan Sommer 博士說。

但至少在今天,我們並不能判斷誰才是未來那個真正重新定義出行的人。

迪斯博士認為,像 Uber 這種提供共享出行服務的公司,它們的增長是有限的,在公共交通領域,Uber 和 Lyft 大概佔到了 5%~7% 的市場份額,但是由於城市擁堵的問題,它們很難再繼續部署新的車輛,市場已經趨近飽和。

與此同時,迪斯博士給極客公園分享了一個數據:大眾在歐洲投資了一些提供共享出行服務的公司,也認真研究了 Uber 這樣的企業,但這些公司的利潤潛力並沒有外界猜測的那麼高,最終在競爭中,平臺很可能只能拿走司機 10% 的收益。

當這些出行公司本身的不能夠完成商業閉環去獨自前進的時候,它幾乎不可能推動行業實現變革。就像很早佈局的戴姆勒、寶馬最終也只能相互合併共享汽車公司以減少損失。在那些技術快速變革的產品和服務領域,同樣需要一個成功的新商業模式,這樣才能推動技術向前發展。

「出行服務增長了嗎,是的,共享增長了嗎,是的。未來 10 年行業會因此而發生改變嗎?可能不會。」迪斯博士說,「但我會對技術持積極態度,技術將給汽車帶來巨大變革。」

所以移動出行也許是一個對的事,但現在並不是一個對的時間。大眾汽車集團成立了一個全新的創業公司 MOIA,在測試純電動的移動出行服務,但它並不是要在世界各地提供這樣的服務,而是為了確保瞭解這種系統,而更好地保證與現在的一些主流出行公司保持合作。

那麼對於大眾汽車集團來說,現在既是對的事情又是對的時間的是什麼?毫無疑問是電動化。

從 2016 年「2025 戰略」到 2017 年「Roadmap E」,到現在的合作共建電池工廠,大眾汽車集團制定了清晰的電動化戰略,到如今它已經三次持續加碼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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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汽車純電動汽車 ID.3 在 Zwickau 工廠的批量生產 | 官方圖片

據悉,2018 年 11 月大眾汽車集團即宣佈 5 年內投資 440 億歐元用於電動化等未來領域轉型;今年 3 月大眾汽車集團宣佈將原計劃的 10 年發佈 50 款純電動車提高到 70 款,將相對應的產能佈局從 1500 萬輛提高到 2200 萬輛。

今年 11 月,大眾汽車集團監事會上通過了集團 2020 年-2024 年的進一步投資計劃,大眾汽車集團將投資 600 億歐元用於混合動力、電動出行和數字化等未來領域的轉型發展,其中 40% 的投資將用於工廠改造和研發生產,與之前的計劃相比增加了 10% 的投資;在僅電動汽車研發和改造領域,大眾汽車集團就計劃投資近 330 億歐元。

同時大眾汽車集團也修改了未來十年的發展計劃,目前計劃到 2029 年將推出 75 款純電動車,近 60 款混合動力車。到 2029 年,大眾汽車電動車銷量將達 2600 萬輛,混合動力車銷量近 600 萬輛;到 2029 年將有近 2000 萬輛的電動汽車在大眾汽車電動車模塊化平臺 MEB 的基礎上生產,近 600 萬輛電動汽車則使用大眾的 PPE 平臺。而純電動車 ID.3 也僅僅只是大眾的一個開始而已。

迪斯博士說,「我們在未來五年裡通過大規模投資,來大幅度提高公司發展速度。」這樣大的集團勢能將再一次在電動領域得到釋放。「電動化改變了汽車的價值鏈,使我們三分之一的供應商發生了變化,也改變了人們駕駛汽車的方式。」Stefan Sommer 博士說。

馬斯克也在推特上評論說:「迪斯博士對於電動化所做的事情比任何大型汽車製造商都要多。這是對世界最好的選擇,我支持他的價值所在。」

所以無論是針對移動出行還是電動化、數字化,這在外部看似是一場集團軍的「冒險」,但在大眾汽車集團內部也許則是對下一個十年的精準判斷。

汽車行業一直是一個發展相對緩慢的行業。智能手機的使用期限一般為一年半左右,所以每 18 個月就會有一款新產品問世。傳統意義上汽車的產品生命週期是 7 年左右,所以每隔 7 年才會進行一次變革。

對大眾汽車集團來說,重點是將資源用於何處。「定義產品路線圖可能是我們最重要的標準。」迪斯博士對極客公園說,「我們現在推出全電動平臺,實現互聯互通,我們認為,而現在正是時候。即便許多同行企業很早便開始加大電動汽車的投入。」


正在「重構」的底層代碼

「我們常常說存在兩種 CEO。第一種 CEO 堅持正確的方向,然後做正確的事。第二種 CEO 尋找新方法,然後做正確的事。您應該屬於第二種,對嗎?」極客公園總裁張鵬問到。

「都有」迪斯博士果斷地回答,「我們不僅要看到正確的方向,還必須把傳統業務經營得非常好,以便產生現金流,來支持我們在新的複雜軟件設備之上的新領域中的前進。而不是像新造車一樣初期需要大量投資的資金才能取得成功。」

被寫入新代碼的大眾汽車集團

極客公園總裁張鵬對話大眾汽車集團管理董事會主席迪斯博士 | 現場拍攝

也許很多新造車公司是在為投資人負責,而大眾這樣的集團企業,則真正是為自己負責。為自己其他業務辛苦掙來的錢負責。這也需要大眾「重構」新的底層代碼,站在整體市場的角度再次判斷,不會以「盲目」探索者的角色去浪費來之不易的資源。

漸漸地,我們發現大眾汽車集團也開始加速起來,從過去的充分保守,變成了一個更加開放、更加擁抱未來的企業。在廣州車展,你會發現大眾汽車集團旗下各品牌的高管會出現在中國自主品牌的展臺、新造車的展臺,他們從不忌諱別人的看法,認真起來的德國人卻是在認真汲取和了解中國本土的這些創新。這種轉變,在過去一直快速成長的大眾汽車集團是難以想象的。

畢竟,這家 80 多歲的公司得以保持基業長青,內裡驅動一切的都是人。而迪斯博士就是其中那個負責底層代碼的「總工程師」,不僅有組織架構地充分調整,還有公司文化自上而下的重新構造,而那些全新的負責人則依次開始在底層代碼的基礎上繼續衍生。

成熟的東西是不是非黑即白,它是一個很難掌控的灰度,但也只有小心翼翼,才能找到那個獨一無二的廣闊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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