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很多人把楼市比喻为一辆列车。这辆列车,象征着财富、安全感以及社会阶层。它也会随着市场、政策高低起伏。



无论能坐上几等座,或者会随着这辆列车驶向何处,首先要“上车”。先上车,后改善,是购房者常有的心态。尤其对那些渴望在城市立足的年轻人而言,踏上这辆列车,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便于“上车”的房子,总价相对低一些——年轻人够得着。也碍于总价有限,“上车房”通常是地铁边上的小户型、远郊房或者城区的老公房。总之,价格对年轻人相对友好,配套能满足年轻化的居住需求。



“房住不炒”是基调,房价在2017年达到顶峰之后,缓缓跌落,偶有回暖。从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在《中国住房市场发展月度分析报告》中发布的数据来看, 2019年9月,北京房价环比下跌1.01%;从近1年的房价走势看,北京累计下跌了4.46%。哪怕下跌1.01%,也会影响购房者的选择。



随着房价起起伏伏的,还有那些年轻人和“上车房”的故事。





文 | 冷水

运营 | 肖睿

念想

在看过不下100套房之后,王达上个月买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

最初有买房的想法是在3年前,全国的房价开始一轮上涨,眼看着身边的同学都已经买下了自己的房子,他也很想赶紧买一套。王达是个数据分析师,每年税后的年薪在40-70万之间,那时他刚刚工作4年,还没有获得北京的购房资格,“挺着急的,特别怕它涨。你想想看一套房子,假如500万的房子,涨个10%,就50万,有可能顶你一年的收入。”

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 图 / 视觉中国

对王达来说,“买房是一生中必须要去做的一件事”。他很早就确信,房产是“一个人资产配置的基本环节”,眼看着北京的房价一天一个样,他焦虑得日夜难寐。他观察到,那时候身边大部分想买房的人都会有这种焦虑,毕竟价格还是太高了。自己的情绪有时也因为房子变得急躁,不像正常情况下那样温和。

1年后,在北京东五环一家科技公司市场部上班的白桦也有了买房的想法,那时身边的人似乎都在讨论着房价飞涨,房产中介也在催促她赶紧“上车”,“好像错过一天,就错过了几百万”。但当她了解了一圈北京当时的房价,感觉有点受不了,“实在太高了,燕郊的房子也涨到了3万多”。

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 2012年,燕郊的房价还只有8千多元,2016年便突破了3万元。图 / 视觉中国

她想再等一等。可是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念想却越来越深,“我有一点装修癖,对于未来的房子我很在意。”装修材料早早地加进了购物车,“连墙上的画我都买好了。”

她每半年就去看一看房价大概是一个什么样子,看看政策如何,什么时机能上车。

有好多次,她都想把自己租来的房子好好装扮一下,但是一想到房子终究不是自己的,就放弃了。有一次,看到房东的墙面变黄了,实在没有忍住,自己买了漆,帮房东把墙刷了。

她脑中对未来的家渐渐有了丰满的图景:北欧风格,一定要有浴缸。周末泡泡澡,舒舒服服的。最好还有一点点后工业风的感觉,浴室的墙用水泥漆,灰色的,装很大淋浴的喷雾,下面还有浴缸。洗手台也有了具体的模样,有着光滑的水泥台面,“会有一点点像酒店那种”。

卧室的地板要灰色、有花纹的,或者大理石,偏浅灰。墙刷成深蓝色,窗帘装电动的,所有的门都做成玻璃格子,整个空间更敞开一点,再挂上自己喜欢的画,关键是,那是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今年25岁的罗花是一名记者,她记得作家伍尔芙曾经在《一间自己的房间》里写道,“一个女人如果打算写小说的话,那她得有每年五百英磅的收入,还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很多年前看到过这句话时,她印象很深刻。在她的人生清单上,买房是比婚姻更紧迫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结婚,可是我知道我想买一个房子。”

她一直希望有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子,在里面写作和养花。她租住在1楼,每天光照的时间很短,养的花都死掉了,只剩下了一盆好养活的琴叶榕,还有一些水培植物。

这些想“上车”的年轻人曾经被高涨的房价挡在门外。林优优就是其中一个,2016年以前,她曾经动过几次心,但因为首付不够,屡次没敢踏上这辆列车。

直到2017年,一系列的调控政策之后,楼市高烧退去,清醒了许多,像王达、林优优、白桦和罗花这样的城市白领,打算为“上车”而行动。



时机

白桦租住在四惠附近,周边小区的价格跟2017年相比,跌幅1万左右,“跌了一辆特斯拉”。和中介聊天的感受也不一样了,他们总是说,“哎呀,这个房子真的是最低价了,如果再低的话,房东都要亏钱了。”这让她再次有了买房的希望。

她把目标定在地处通州北苑商圈的长城国际,那里年轻人多,小户型为主,大多是敞开式的布局,算是比较合适的“上车房”。

好朋友唐琳已经先她一步,买下北五环的一套一居室,离公司不远,精装修,“最重要的是价格我能承受”,首付120万,自己的存款用了一半,借了朋友一半。

唐琳在北京工作11年,本科学的是飞行器和火箭发动机的专业,想要跨行找工作,只能留在北京这种选择更多的地方。找工作的过程不顺利,因为专业不对口,“总是横着跳”,搬家的次数根本数不清。

有一回,小唐的妈妈来北京看病,她跟室友商量,能不能让妈妈住过来一段时间,“她是个古怪的女生,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找房子搬走,“那是我在北京漂泊感最深的一次,很想有个自己的房子”。

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 《欢乐颂2》中,漂泊在上海的樊胜美因为男友没有房子而格外没有安全感。图 / 《欢乐颂2》

对很多在北京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房子代表了一种安全感和归宿感。

王达没有放过这个“上车”机会。他已经算“阅房无数”。3年里,王达的大部分周末都花在查资料和看房上,“出去一趟就两三个小时”。

可能如今的用功,是对当初错失的补偿。2016年开始涨起来的时候,他没有“上车”。他不爱旅游,也没有太多娱乐的需要,假期“兼职”看房。一天没上去那趟车,焦虑就一直在。

他逐渐享受看房的过程。结合数据和新闻,他得出自己的判断——房价跌下来,今年是个时机。当然,他也希望赶紧买下来,不再为此操心,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今年七八月份时,他集中筛选了一些房子。明确下来几个大的地段,在几个大地段里再去挑,列出三四套房的选项。

买房是大事,爸妈也专程过来应援。一家人投票,协商一致,选出最中意的那套房。

说是最中意,可能有些勉强。这就是“上车”的尴尬,首套房往往不是各方面俱全的。王达选择了1990年代建的小区,地段好,物业好,也适合出租。

和业主谈判的那一天,他特意请了一天的年假,带着爸妈就出发了。爸妈还看了看一眼黄历:今日宜签约。

他有些担忧地问中介,“如果业主突然涨价怎么办,”对方说,“没事,完全不用怕,现在市场趋冷,有房不牛,谁手上有客户才牛。”

他盘算着把价格拉下来10万,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谈判,对方爽快答应了,还多了让10万。

那天是个晴天,大太阳,交易完成的一刻,王达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毕竟这么大一笔钱花出去了,也是筹划了那么久的一件事。没想到,他还挺平静的,只是松了一口气。

房价降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抓紧买房“上车”?

▲ 图 / 视觉中国

选择

今年2月,春节前,一个周末,林优优果断出手,买了通州的一个48.42平米的小户型,开间。48平米之后的小数点,她也记得精确,哪怕是0.42平米也价值数万元。

林优优筹集买房款不易,把存款都取出来,再找哥哥借钱,加上公积金,首付能凑到90余万,足够“上车”。

她详细记录了买房账目,大到欠哥哥的35万元,小到办房本的80元工本费,一一在列。

这些数字完全改变了她的生活。

除去居住,其他消费内容,有所降级。她把一年1万多的健身卡转让,“自己在家练就够了”。她也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双十一那天,购物车里全都是装修的东西,只有一条价值300元的围巾是给自己买的。

本来设想自己的房子要装修成复古风,有丝绒的沙发,金色边角的椅子。床也早早看好了,是1万多的设计师品牌。但最终,它们统统被换成宜家的家居。

她有过一点点后悔,好像牺牲了一种更随性的生活方式,但她很快就想通了,“牺牲了暂时的自由,但换回一种安全感”。现年37岁的她自嘲道,“大概是人到中年的心态吧”,想有一些固定资产,如果哪天离开北京,可以把房子卖掉,重启生活。

白桦也希望借着买这套房子帮自己攒下一点钱。在互联网科技企业,累是常态,精神跟身体有双重的压力。 双十一的时候,各家都在冲业绩,拼排名,想要争第一。她和同事们连夜盯着数据看,凌晨一到两点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肝肺都扭到了一起。

在北京有一套房,对白桦来说,是一个可以摆脱疲惫的期望。“如果有一天我不想上班了,我就把这边房子出租了,回老家躺着也行。”

未来并不总是轻松的,王达想到的是,买房以后,意味踏上另外一条人生路径。他分析道,人生有很多的机会,有的人可以不买房子,可以靠手上10万块钱起家,能干一番事业,这样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当你选择了上班,然后还房贷,你的人生就肯定会跟一些其他的机会无缘”。

但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创业,也不愿意从事高风险的投资,生活相对节俭,没有什么额外的消费,会攒钱。还房贷这条路虽然也辛苦,也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他想,这或许是适合自己的。

唐琳没有那么多思考。她不是一个对未来有长期规划的人,买房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大目标。看房对她来说也是件麻烦事儿,看了十几套以后,她看中北五环外的一套新房,迷迷糊糊就定下来了。

那是一个周六,大约下午5点左右,阴天。售楼处人头攒动,销售们满场飞,忙得不可开交。在昌平一个旧酒店,开放商还举办了很有仪式感的摇号选房仪式,虽然天气寒冷,但到场的人并不少,排队排到了会场外。

把房子定下来的时候,她唯一的感受就是开心,“想着以后不管怎样,有个能回去的地方,只属于自己的地方。”

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曾经坦诚地说,有一个屋子是她一生的梦想,“我们全都需要一个私隐之地,在这里,哭的时候,不会有人问:‘你这是怎么啦?’笑了,也不用解释为什么笑;在屁股上搔痒,也无须说‘哦,对不起’。我们需要一个家来振翅高飞,来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我们认真聆听,然后展开反驳。”

这也是罗花的心愿——一间自己的房子。但由于社保还没满5年,她暂无购房资格,“上车”的计划要延迟到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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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 / 《卖房子的女人》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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