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法人》全媒體記者 彭飛
在世界範圍內，儘管有些國家制定了一些有關優化營商環境的規劃安排、實施計劃等文件，但除了中國，還沒有任何國家制定過專門的優化營商環境法規。
在《優化營商環境條例》頒佈之際，設立在司法部的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辦公室正在全國各省份開展“營造法治化營商環境保護民營企業發展”專項督察。本次督查從10月中下旬起組織開展，將通過到民營企業實地走訪，個別談話，評閱案卷，暗訪調查，深入群眾和基層執法司法機關聽取意見等多種方式，旨在督促各地區為民營企業發展提供堅實法治保障。
黨的十八大以來，隨著中共中央、國務院有關“完善產權保護制度”“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改革”等政策的陸續出臺，社會各界對營商環境的討論一直熱度不減，對營商環境的重視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目前，國內各地區、各部門已在積極探索中，積累了諸多可供借鑑的做法，營商環境得到明顯改善，各類市場主體有了實實在在的獲得感。
11月2日，全國工商聯首次對外發布《2019年萬家民營企業評價營商環境報告》，該報告共有全國31個省(區、市)、200個城市的41275家企業參與，有效問卷達35500份，各類數據超過1600萬個。參評企業數量在國內同類研究中最多，覆蓋要素、法治、政務、市場、創新5個維度，報告顯示，總體上看，全國營商環境整體持續向好。
與此同時，我們也應當看到，目前中國在部分營商環境指標上與其他國家還存在著不小差距，國內不同地區之間亦有差距，一些亟待解決的共性問題仍然突出。法律的生命在於實施，針對營商環境的突出短板和市場主體反映的痛點、難點、堵點問題，下一步如何建立長效機制、有效應對，才是穩定市場主體預期、提振市場主體信心的關鍵所在。
避免陷入“文件執政”
在以往的一些案例中，關於政府與企業之間的關係，一個比較突出的問題就是“新官不理舊賬”，該問題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認為是政府誠信問題。
最近幾年來，隨著國內經濟發展態勢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越來越多的有關營商環境的矛盾被充分暴露。2018年初，兩起頗具影響力的公開舉報事件，戳痛地方營商環境的軟肋，同時也暴露出個別地區營商環境維護機制的失靈。
2018年1月2日，一段控訴黑龍江省亞布力滑雪旅遊度假區管理委員會的視頻在網絡廣為流傳，視頻的主角為知名企業家、中誠信集團董事長、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研究所所長毛振華，視頻中毛振華站在黑龍江亞布力旅遊度假區的雪地中，痛陳亞布力管委會非法侵佔其23萬平方米土地用於招商。
兩天後，黑龍江省委省政府發展環境整治辦公室、省政府企業投訴中心等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對毛振華視頻反映的問題進行了實地調查。認定亞布力管委會佔用了陽光度假村12.6萬平方米的土地。調查組的處理意見是，由黑龍江省國土資源廳公開選擇第三方土地評估機構，對已佔用的土地進行價格評定並依法處置。
無獨有偶，2018年春節前後，一封題為《黃鳴實名舉報市委書記，質量衛士維權營商環境》的實名舉報信在網絡上大範圍傳播，舉報者為山東省德州市皇明集團董事長黃鳴，黃鳴主要指控德州市委書記陳勇“新官不理舊政，不兌現承諾，不管幾千員工、上萬經銷商、數萬家屬的死活和出路，冷漠無情，無故賴賬逃責，將皇明拖入嚴重危情，毫不理睬”。
這篇通過微信公眾號發佈的舉報文章，很快引起社會廣泛關注。德州市政府隨後通過官方微博發佈消息稱，市委市政府主要負責同志已經分別與黃鳴董事長見面、溝通，認真聽取了意見。
該兩起案例的共同特點是均藉由輿論傳播，迅速引發關注，問題最終得到快速解決，然而也暴露出營商環境問題長久以來未能形成有效的良性解決機制的缺憾。
如何進一步縮小市場與企業對政府服務職能的需求和訴求，縮小實際營商環境與群眾期盼之間的差距，考驗著這部具有開創性意義的行政法規的實際落實效果。如何避免陷入文件執政的陷阱，也考驗政府各部門執行政策的行動力。
資深公司法律師、宿遷市政府法律顧問雲闖在《條例》出臺後也應時向當地政府提出“推進營商環境法治化的建議”，其中特別指出，優化營商環境關鍵在於把國家及省委、省政府各項法規、政策落實到位。
主動“聯誼”企業成風尚
11月1日上午，在宣佈“深圳企業家日”啟動的座談會上，廣東省委副書記、深圳市委書記王偉中現場公佈了手機號、微信號，同時公佈了其秘書的聯繫方式，並連唸了4遍，以確保現場的企業家們都能記得下來。這條消息迅速成為熱點新聞，獲得社會各界點贊。
很快，一些地方黨政一把手紛紛效仿，積極搭建與企業、企業家加強聯繫的溝通渠道。11月2日，江蘇省委常委、蘇州市委書記藍紹敏也與企業家們建立微信群直接交流;11月3日，廣東省佛山市委副書記、順德區委書記郭文海來到深圳推介順德投資環境，現場公佈了自己及多位區領導、區屬部門主要負責人的電話號碼，向深圳企業家發出熱情洋溢的投資邀請;11月4日，山東省淄博市委書記江敦濤跟聯絡服務的企業家做了一次長談，他在聽了企業家們有關企業發展和需要解決問題的介紹後，也主動向企業家們公佈了自己的聯繫電話，並跟他們互加了微信好友。
事實上，與過去企業遇事找不到領導、找到領導要排隊等安排的現象截然不同的是，前述地方黨政負責人從過去的被動與企業溝通，變成主動與企業建立實時溝通渠道的做法，已經成為多地營商環境不斷向好的新風向。
2019年全國全國兩會期間，河南省駐馬店市市長朱是西在接受採訪時便透露，自己建了一個微信群，裡面有200多名企業家。朱是西自述，他建這個微信群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服務企業，他自己就是群主，企業生產經營中遇到問題，可以直接反映給他。
《法人》記者曾在2018年全國兩會期間採訪過朱是西市長，他向記者透露，在兩會短暫的休會期間，他還趁機拜訪了碧桂園和華為的高層領導，希望兩家龍頭企業能夠前往駐馬店市投資，彼時他履新駐馬店市市長一職剛剛幾個月。
朱是西非常清楚企業對地區經濟發展的驅動作用，“誰砸了企業的飯碗，我們就砸誰的飯碗。”在他履新後不久的駐馬店市人代會上，他的這句話贏得了熱烈掌聲。
企業辦事，最怕“求告無門”“互踢皮球”。在構建親清政商關係上不斷取得積極成效的形勢下，長期積習的一些官本位陋習正在逐漸遭到摒棄。有求必應，無事不擾。從過去的企業圍著政府轉，到政府負責人主動為企業家提供聯繫方式，一種新型政商關係正在逐漸確立。
優化營商環境不是一把手工程
營商環境是一個地區綜合競爭力、對外開放水平、政府治理能力的重要體現。優化營商環境是激發市場活力、吸引投資的關鍵因素，也是經濟轉型升級的重要內生動力。
長期以來，各地方黨政一二把手都非常重視營商環境的打造，在履職期間，不僅會在公開場合積極為營造良好營商環境發聲，同時還會積極推進各項舉措的落實。
山東省委書記劉家義，堪稱最關注營商環境的省部級領導人之一。這位經濟學博士、高級審計師出身的省委書記，從2017年6月當選山東省委書記以來，曾在不同年份、不同場合直接表達過對營造良好營商環境的迫切願望。
2019年11月3日，劉家義在山東省會濟南市舉辦的第三屆中國企業改革發展論壇中表示，目前山東處在發展的“平臺”時代，山東省政府願竭力為企業改革發展搭臺。一年前，同樣是在濟南舉辦的“青年企業家創新發展國際峰會2018”上，面對臺下上千名企業家、學者，劉家義表示，山東正在打造一流的營商環境、推出更優的扶持政策，“不管從事哪一個行業、哪一種產業，只要企業有所需，政府必定有所應”。
與此同時，山東省委、省政府最近幾年先後出臺“國企10條”“非公10條”“民營經濟35條”“實體經濟45條”等一系列政策，取消了所有省定涉企行政性收費，國家減稅降費政策全部落實，所有市場主體都一視同仁，共享政策紅利，按照“手續最簡、環節最少、成本最低、效率最高”標準，為企業搭好“服務檯”。
類似劉家義書記這樣身體力行為優化營商環境鼓與呼的省部級一把手並不算少數。黑龍江省委書記張慶偉屬於其中敢於直面問題、刮骨療傷的書記。“投資不過山海關”是長期困擾東三省招商引資的頭疼問題。但在2018年全國兩會的媒體開放日上，身為全國人大代表的張慶偉直言，“黑龍江整頓作風、優化營商環境取得一定成效，但任務依然十分艱鉅，下一步對存在的突出問題，必須用鋼牙啃硬骨頭，用猛藥來治痾。”他坦承，“目前黑龍江仍存在營商環境不優、法治建設水平需要提升的問題，服務群眾、服務市場主體的本領也需進一步提高。”
2019年1月16日，張慶偉參加黑龍江省政協十二屆二次會議時再次強調，“對破壞營商環境者 ，大家要共批之、共討之、嚴肅查處之。”隨後不久，在黑龍江全省深化機關作風整頓優化營商環境工作會議上，張慶偉在講話中再次強調，“要以整治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突出問題為重點，以釘釘子精神推動整頓作風、優化營商環境向縱深發展。”
地方黨政一把手對營商環境長久的關注和推動，成為地方各部門聯動推進營商環境打造的重要動力。然而良好營商環境的打造不僅僅是個一把手工程，“鐵打的政府，流水的幹部”，一個相對完備的機制驅動才能確保營商環境不受一把手迭代的影響，從而形成一個相對長期的、穩定的營商環境。
中國問題專家鄭永年曾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過去中國的政商關係並不是政府跟企業的關係，而是企業家個人跟政府官員個人之間的關係了。政府官員走了，關係就沒有了，企業家就要重新找關係。“我希望政商關係中，政府是以一個法人而不是個人的身份在和企業打交道。過去中國的政商關係經常中斷，因為市長、市委書記走了，企業家就沒有關係了，就要重新找關係。”
國家行政學院紀檢監察室主任竹立家在接受《法制日報》採訪時曾表示，在政府績效考核過程中，應該淡化對個人的評價，把政府作為一個整體。
整體而言，近年來各地方黨政一二把手都非常重視營商環境的打造，這也是其執政能力的重要考量因素。然而這種靠一把手推動的機制常常會出現失靈，甚至在領導更迭後帶來管理上的難以銜接。
優質營商環境的打造，離不開一把手的積極推動，但同時也不僅僅是一把手工程，如何加強各部門聯動，改善領導班子更替帶來的管理不暢，對於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營商環境制度體系來說至關重要。(責編 呂斌 美編 劉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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