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慵懒地照进阁楼的小窗，细微的尘灰悬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光柱，投在木质地板上，再慢慢地向前爬行，只是渐渐的淡了。一双从迷醉中初醒的眼睛懒懒的无意识地看着那尘灰的光柱，茫然若失。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发懵的头脑被那异响声清醒着，我知道，那是该死的耗子也睡醒了。
我匍匐着爬向那楼梯口，探出脑袋，尽量不发出声响来。那一时刻，仿佛我才是只偷食的耗子。
一只硕大的灰鼠偷偷出现在墙角，左顾右盼，警觉而紧张。它的身后，还跟着两只小老鼠，小老鼠的毛还未长全，微黑的体表还漏出红色细嫩的肌肤来。与大老鼠一般，贼头贼脑，东窥西看，向着那挂有鲜肉的捕鼠笼谨慎走去。
说实话，如不是老鼠过度使坏，还真不舍得把好端端的肉拿来钓老鼠。
终于，这一大两小走到了鼠笼口外，猪肉散发的香气，把三只老鼠粘贴在笼外的地面上，久久地不舍离开。
一只老小鼠急不可耐地向着笼中走去。这时大老鼠一个闪身的动作，衔住了小老鼠的小尾巴，拖了回来。还“吱吱”的教训着冲动中的小老鼠，两只小老鼠如同出错的小孩一般，呆呆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聆听着。
良久，两只小老鼠终于在大老鼠的带领下离开那充满诱惑的捕鼠笼，窜回到墙角，不见了。
唉！又是一次失败的捕猎。
我正待收拾文件，准备上班。一个小小的身影又出现在捕鼠笼外，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一般大小的身影。
原来，那两只小老鼠经受不住猪肉的诱惑，竟不顾生死，偷偷地溜了回来，来到那死亡的陷井边。时而猜疑，时而奋进，总在笼外徘徊与试探着……渐渐地一只小老鼠踱进了笼子，它嗅了嗅那悬挂着的泛着红色光泽的鲜肉，还不时用嘴与牙去啃撕，只是动作极小极小的。
那片肉在被多次试探之后，未发生变化，笼门也未关闭，笼外的小老鼠也经不住这美味的诱惑，也跑入笼中，加入了撕咬的行列。
两只快活的小老鼠，围着一片鲜嫩的猪肉，欢快着，时而直立着去啃，时而围绕着转圈，还不时的发出极小的“吱吱”声来。
幼小的他们，完全忘记了身处危险。
屏住呼吸，趴在楼梯口的我，竟被那份欢快所感染，愉快地偷窥着笼子里的小身影。
终于，挂钩被两只小小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快活所激活，肉钩带着那片诱人的猪肉弹起，笼门也在那一瞬间关闭。
笼门关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陡然间显得出奇的大，不仅惊醒了那忘乎所以的精灵，也惊得我莫名的颤栗。
两只醒过神来的小鼠终于慌了神，再也没有心情去追逐美味了，围着笼壁拼命的飞奔，还不时的用稚嫩的身体去撞击那坚实的网壁，求助的叫声，远远大于刚刚偷食时欢愉的“吱吱”声。
但一切都在笼门关闭的瞬间改变了。
也许是那叫声惊动了大老鼠，也许是老鼠爹妈发现了小东西的走失。大老鼠出现在笼外，它疯狂地去啃撕着那笼上的网丝。
当然这笼里笼外的自救与营救都是徒劳的，可逃命的本能与护子的本能令他们都失去了理性，笼子内外继续着撞击、撕咬，“吱吱”声时大时小，时长时短，令人心惊。
我不想去看这龌龊的动物表现出来的爱的本性。
悄然离去。
数小时后，当我再次回到那满是杂物的库房里，两只小老鼠蜷缩在笼子一角一动不动，而笼外地面上与笼网上遗留下点点斑斑的血迹和鼠毛。
我知道那血迹与毛是大老鼠留下的。
我踢了踢那小小的捕鼠笼，两个小小的躯体只懒懒的动弹一下，但已不能再站立和奔跑了。也许它们已绝望，或已精疲力尽。
我突然同情起那两个小小的身影来，没有如往常一般，拧壶开水把它们烫死。反倒是将挂钩上的肉拨了下来，希望能喂食它们。可那肉被我拨弄到两个小小的躯体边、甚至触及到那轻微起伏的身体时，小老鼠既不惊恐，也不为肉所诱惑，始终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不再动弹。
我也懒得过多地去关心这令我心烦的小耗子，再次离开。
当我第二天再次回到那里，捕鼠笼外又多了几点新鲜的血迹。我发现那不太动弹的身体依然如昨日一般，蜷缩在角落里，紧紧相依偎。只是身躯已不再有起伏之状了，它们死了。那片肉还原模原样地摆在那里，只是色泽差了几许。
此后，库房鼠患更是严重了，一时间，更是狼狈不堪。捕鼠笼也再未捕获老鼠了，甚至笼门关闭着，笼内始终空空如也。后来我终于发现，有大老鼠窜上捕鼠笼顶，用长而有力的尾击打那挂着诱饵的挂钩，让扳机栓与挂钩脱离。这煞费苦心的老鼠，决计不再让这可恶的机器再次罩住自己的儿女了。
中国有句古谚：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可这毕竟是人类自己确定的规则，为什么要强加给异类存在的物种呢？是不是过于霸道了！后来在读到印度的老鼠神庙，也渐渐地能理解印度人对自然的尊崇，非我们所能理解的。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这是人话，可让老鼠来评讲，老鼠会说：这真不是人话。
如果动物世界可以用文字或语言来表达对人类的愤怒的话，可能会作出全球性决议——消灭人类。
当然，这更不是人话了。
后来，我的生意破产了，库房也不再使用了，那只大老鼠和它的家族，是否安好，也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再看见过街的老鼠，再也不兴奋着喊“打”。
张 伟，喜欢将自己的所闻、所见、所感，安静地倾吐于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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