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老家的土炕

老家的土炕

(本文刊發於2018年12月10日《寶雞日報》第5版)

扶風——老家的土炕

出生於20世紀70年代末的我,對於農村的土炕記憶猶新。

小時候,家裡姐妹多、地方少,一家老小六口人,就擠在兩盤土炕上。記憶中童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晚上睡覺總能隔著紙糊的木窗格子聽見呼呼的風聲,白天能看見房簷下長長的冰溜子。對於正上小學的我來說,放學回家最為幸福的事情,就是爬在母親燒得暖烘烘的土炕上做作業,吃冰涼的小火罐柿子、從炕洞裡取出的冒著熱氣的烤土豆,讀父親從生產隊帶回來的報紙。

扶風——老家的土炕

那個年代農村外出務工的人很少,一到冬天,地裡也沒什麼農活可幹,家家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熱鬧景象。屋外北風呼嘯、天寒地凍。屋內,一家老小圍坐一處,吃吃喝喝、其樂融融。那時,弟弟四五歲,非常頑皮,常常玩得高興就在炕上蹦跳,這總能引來父親的大聲呵斥:“跳啥呀跳?怕炕塌不了!”母親就趕緊伸手製止,我們姐妹幾個也會被父親的怒氣震懾,突然間停止各種吵鬧。當時的我卻心想:父親也真是,好好的炕怎麼可能說塌就塌呢?

現在想起來,還不是因為那個年代農村經濟條件差,重新盤個土炕代價太大的緣故嗎?別的不說,單就打盤炕不可或缺的主材胡基來說,就是一項很重的體力活。記得有次幫母親去給正在土壕裡打胡基的父親送飯,遠遠就看見那少說有20多斤重的“硾子”隨著父親雙臂的屈伸而起起落落,感覺很好玩。等走近了才看見,父親早將身上厚重的棉衣脫掉,放在一旁乾枯的柴草上,只穿了件襯衣的上身往外冒著絲絲白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滾落,我才明白,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難怪父親看見弟弟在炕上蹦跳就生氣呢。

扶風——老家的土炕

那時,我們家炕上鋪的,就是一張光席子,晚上睡覺一不小心就會被席篾刺到皮膚。身上蓋的,都是由舊棉花縫製而成的棉被,蓋在身上,又重又不暖和。

為了全家人不受凍,我和小夥伴們放學後的一大任務,就是去村子東頭的柿樹林裡收集柿葉。我們的工具其實就是幾根掃帚棍,一頭插上玉米芯、一頭削尖,插玉米芯的一端拿在手裡,削尖的一端用來穿取地上的落葉,穿不了四五串,不但回家得挨父母的罵,而且得準備晚上在冰冷的炕上蜷縮一夜。那時,冬天可用於燒炕的東西特別稀缺,落下的樹葉、野生的柴草、牛羊的糞便等,都是燒炕的好材料。雖然如此,還要眼疾手快才能撿到。

扶風——老家的土炕

後來,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父親除了務農之外,還常常做些小本生意,這極大地改善了我家的生活狀況。就在我上初一時,家裡將以前的土坯房全部拆除,在裡院蓋起了三間上房,在院子右側蓋起了三間偏房,除過客廳、廚房和倉庫,其他三間房子全部請人用樓板盤了炕,炕上再也見不到麥草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厚實、溫暖的毛氈,綿軟、嶄新的被褥,舒適、漂亮的被套、床單。每逢春節回到老家,父母早早就將炕燒得燙熱,將飢寒的我們迎進裡屋,催著我們脫鞋上炕,生怕把他們的小孫女凍壞了。帶著久不回家的歉意,我心想先把孩子焐熱了再下炕幫父母忙活,可一旦上了炕,那溫暖愜意,很快就讓我忘記了上炕前的計劃。

扶風——老家的土炕

如今,我和弟弟都在縣城買了商品房,房間裡傢俱一應俱全,弟弟特別給父母的房間裡買了實木床,配了適合老年人的棕床墊,精心挑選了床上四件套,想著讓年輕時吃過太多苦的父母好好享受晚年生活。誰知父母一直在老家不肯來。前年,因為侄兒上學無人接送、照顧,母親這才不得已跟著我們進了城,而父親還是執意留在老家,獨守被他視作生命的宅院和土地。

扶風——老家的土炕

天冷了,暖氣來了,我和弟弟三番五次地催促年近七旬的老父親來縣城過冬,可他總有反駁我們的理由。以前總說:“老家敞亮,家屬樓上太憋屈。”現在又改了說法:“老家現在通了天然氣、通了自來水,村上還給每戶發了取暖用的電褥子,我既不燒鍋,又不點炕,和你們城裡的生活一樣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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