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伤逝》告诉我们:世界对男女,从来都是双标

《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的一部爱情小说,虽然写于九十四年前,但是今天读来,依然觉得非常贴合现实和人性。

贫寒的男主涓生和女主子君相爱,遭到了子君家的反对。为了爱情,子君不惜同家人翻脸,选择和涓生同居,最终却被涓生抛弃,乃至于香消玉殒。

这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爱情故事。男主涓生的自私和冷酷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但仍有人如涓生一样,把锅甩给子君,认为子君在和涓生同居后,不该放弃自我成长。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自我成长究竟是什么,是如涓生所说的不要沉迷于家事,在柴米油盐的熏蒸中依然保持十指纤纤?

还是涓生所要求的,无论在怎样的困苦生活中,都能对他保持幽静体贴,热爱膜拜?

抑或是在他养不活她、厌弃她时,要能够主动卷铺盖滚蛋,自己去承当“严威和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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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涓生和子君初相恋时,他每日最大的欢愉,就是期盼见到子君“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享受着坐在破屋里向她宣讲新思想、同她谈论新文学的意气风发、激情飞扬。

而子君也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微笑着、腼腆着,好奇地膜拜着涓生,做着他的忠实听众。

当子君毅然决然地说“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涓生狂喜、震撼,却依然连和她一起并排走路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害怕“那鲇鱼须的老东西”,和“擦加厚雪花膏的小东西”。

怯懦背后掩盖的其实就是自私,只愿索取、不肯付出的自私。

当子君不顾一切与家庭决裂,张开翅膀扑向涓生时,他一面享受着爱情的丰美,一面又不愿接受现实生活的鸡零狗碎,以及由此产生的责任和义务。

他没有能力请女工做家事,却又不喜欢子君做饭“终日汗流满面,短发都粘在脑额上”的样子,不喜欢她的手因为做家务“日渐粗糙”;

他没有能力租住独立的住房,却不能体谅子君人在屋檐下的委屈,以及和房东太太合住不可避免的摩擦;

他甚至都不能接受子君有自己的个人爱好,对于子君的喜欢小动物很是不爽。

他要子君永远如从前那般带着笑涡,袅袅婷婷,每日听他高谈阔论,陪他散步,和他一起看书,让他可以永远生活在爱情的梦境里。

殊不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有精神的享乐,都需要以世俗的物质作为基础,都离不开柴米油盐。

可他一边享受着子君做得越来越好的食品,一边对她的辛劳付出视而不见。当现实令他失望时,他就找出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一切都甩锅给子君。

他说“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所以,他的厌倦子君,是因为她的停止“更新、生长、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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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当涓生还有着微薄的收入时,尚能凭依爱情的余温和子君勉强度日;但当他失业以后,一切温情就荡然无存了。

首先,他不顾子君的抗争,把子君最爱的油鸡们变成了佳肴和鲜肥;

然后,他把子君养的小狗阿随也用包袱蒙着头丢弃了。

最后,子君也成了他的绊脚石。他觉得自己“现在忍受着这生活压迫的苦痛,大半倒是为她”。

他开始看子君什么都不顺眼,怪她“没有先前那么幽静,善于体贴了”,怪“屋子里总是散乱着碗碟,弥漫着煤烟,使人不能安心做事”,怪子君每日的“川流不息”的叫他吃饭,怪她催促吃饭打断了构思,怪她吃饭时的“大嚼”。

就如张爱玲所说,爱你时,你是心口的朱砂痣,床前的明月光,但不爱你时,你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衣服上的饭粘子。

可是我觉得涓生根本就没有爱过子君,他只是曾经需要过她而已。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爱?

当最基本的生计都已成问题,当饥饿和寒冷成了每日最大的苦痛时,子君就变成了他的包袱,爱情更成了负累。

他开始后悔,乃至于全盘否定这段曾经甜蜜的过往,觉得自己“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的要义全盘疏忽了”。

子君已变成他生命里的多余,他甚至恨不得一脚就把她踹开,就像对待她的油鸡们,她的阿随一样。

并且,他为自己的抛弃子君,又找到了一个貌似堂皇冠冕的理由:“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依。”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自然不愿饿着肚子去养活爱情。

于是,他开始使用冷暴力,任由子君留在冰冷的屋子忍冻挨饿,自己则躲进图书馆烤火取暖。

他暗示子君,要她主动离去,当子君想极力挽回两人的感情时,他就残忍地告诉她“我已经不爱你了”。

当得知子君真的被父亲领走后,当这个曾给他带来欢愉的女子终于落到和油鸡、阿随一样的命运时,他的感觉是“轻松”和“舒展”。

没有愧疚,没有自责,只有“轻如行云,漂浮空际”。

哪怕在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此举会把子君推向绝路,依然在为自己推卸责任:“她爱我之后,就要负了这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的人生的路”。

即便子君的死,给他带来的也不过是短暂的悔恨和悲哀,他终究要选择遗忘,选择说谎。

这是一个多么自私冷酷的男人,简直就是一条以爱情为名的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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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在整篇小说里,我只看到涓生对子君的要求,完全感受不到子君的诉求。她是那样的全情投入,即便明知涓生抛弃了她,也依然不忘把全部铜元留下给他作为生活费。

真心替子君感到悲哀和不值,更为她背负的指责感到不平。

九十四年前的1925年,女性缠足还没有完全禁绝,包办婚姻依然盛行。追求自由爱情的女性,需要莫大的勇气,一旦迈出这一步,几乎就没有了退路。

而且,当时的社会并没有给一个年轻女子多少谋生的活路。只因她错看了一个自私的懦夫,就不得不承受如此悲惨的命运。

不仅如此,还要背负“过早放弃自我成长”的指责,成为涓生的自私冷酷的背锅侠。

她不够勇敢吗?不够专情吗?不够勤劳吗?倘若她真如涓生所愿,每日不理柴米油盐,日日寻求自我成长,只恐怕涓生又会给她扣上“不尽妇职”的罪名。

就算她能如现在的女性一样,外出工作,经济独立,保持学习、进步的状态,难道这样涓生就不会抛弃她了?我看也未必。

就以最近撕逼的李国庆和俞渝为例,俞渝够出色吧,毕业于纽约大学,携手李国庆,把当当经营得有声有色。

但是李国庆列举的俞渝的罪状之一,居然是俞渝婚后没帮他洗过几次臭袜子。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九十四年前的涓生们擅长甩锅,九十四年后的涓生们依然如此。

鲁迅的《伤逝》告诉我们:世界对男女,从来都是双标

女性的处境,依然是尴尬而两难。

如果待在家里,她们就会变成子君,一旦涓生们厌倦变心出轨,就不得不背负“放弃自我成长”的罪名;

如果外出工作,跟男人们齐头并进,她们依然要承受男人们的指责,小到没洗袜子,大到忽略了家庭。

也就是说,女性无论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还是在职场叱咤风云,都是涓生之流的背锅侠。

我常听有些妻子抱怨,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成绩不好,或者犯了什么错,丈夫总是怪妻子没有教育好孩子。

倘使这个妻子是全职太太,那更是罪不可赦。

可是我们的《三字经》里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吗?

我们都知道,孩子的健康成长,既离不开母亲的陪伴,也离不开父亲的呵护,教育是夫妻双方的共同责任,而不只是妈妈一个人的责任。

可我们的涓生们甩锅就能甩得这么彻底,这么理直气壮。

有一次我和丈夫吵架,两人好几天不说话。朋友劝我道:“知足吧,你老公不嫖不赌,够可以了!”

我当时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这个社会对男人的要求怎么这么低?女人没帮丈夫洗袜子,就可以构成离婚的罪状,而男人只要不嫖不赌,就是好丈夫?

看来世界对男女,从来都是双标。就像涓生那样,对自己毫无要求,却恨不得子君能满足他的所有欲求。

04

看过一篇外国小说。

丈夫觉得自己天天在外面赚钱很辛苦,看到太太每天在家带着三个孩子开开心心,他心里很不平衡。

于是,他跟上帝抱怨,请求上帝把他和太太互换。

上帝把他变成了在家带小孩的太太,太太则变成了上班的他。

但是他只当了三天太太,就快要崩溃了。每天光是照料三个皮孩子,就已经把他累得够呛。晚上好不容易可以上床休息,还要应付丈夫的亲热要求。

他跑去跟上帝说,你还是把我变回去吧,我不想做太太了,太累了。

然而上帝对他说,不行,你变不回去了,你已经怀孕了。

这个作家真是一个天才段子手。

社会总是从男性的角度对女性指手画脚,要求女性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却鲜有人站在女性的立场,对她们的境地感同身受。

想想从前,陈世美抛妻弃子,还有包公替秦香莲主持公道;如今涓生之流始乱终弃,谁又来为子君们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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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上帝存在,那就让涓生们来做子君吧,让他们也尝尝做背锅侠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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