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那一聲期待已久的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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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曾是廣東發出改革先聲的地級市,曾誕生諸多“全國第一”,與東莞、順德、南海並稱為“廣東四小虎”。圖為中山東區盛景尚峰一帶。

南方日報記者

葉志文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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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地陸續公佈前三季度經濟數據之時,中山市生產總值(GDP)增速儘管從上半年的0.9%提升至1.1%,但整體增速放緩,依然是不爭的事實。

坊間出現兩種觀點。一方樂觀認為,中山面臨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發展中的問題、成長中的煩惱。中山經濟基本面沒有問題,正經歷一個主動調整期;一方悲觀認為,中山轉型乏力,未能啃動“硬骨頭”。

兩種不同的聲音,指向中山經濟發展的兩個稜面。

對於中山“虎威”在否的輿論,也甚囂塵上。近日中山市經濟工作會議上,市委書記賴澤華再提“重振虎威”。而這是賴澤華履新中山近20天內,第三次在公開場合提及“重振虎威”。“以‘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的奮鬥,在未來五到十年內,加快駛上高質量發展快車道”。對於整裝待發的中山來說,這無異於“一聲期待已久的虎嘯”。

以何重振?在經濟工作會議上,賴澤華將“不遺餘力穩企業”放在打開局面、衝出困境舉措的第一位。

這是個意味深長的信號。

在中山任職的第七天調研鎮區時,賴澤華便直言“企業有未來,中山才有未來”;在11月7日召開的企業座談會上,其“開場先鞠躬全程站著談”的細節,也頗耐人尋味。

南方日報記者 羅麗娟 吳帆 朱紫強

1 失意的中山

數據之下,是中山發展的深層問題。

從產業類別上看,前三季度中山第一產業生產總值同比下降0.1%,第二產業同比下降1.6%;但第三產業略有所增長,同比增加了4.3%。固定資產投資降幅相對較大,整體同比下降18.6%;其中,工業投資同比下降了31.4%。

另一方面,前三季度中山房地產各項數據明顯降低,其中商品房銷售面積同比下降14.7%,商品房銷售額下降12.7%。其中房地產開發投資更是同比下降了23.1%。調控背景下的地產開發投入大幅降低,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全市整體固投增速。

不過,中山在對外貿易上表現不俗。在上半年出口總額增長高達12.38%的基礎上,前三季度出口總額達到1468.41億元,同比增加11.1%。

儘管前三季度經濟數據未能扭轉今年上半年的情勢,但經濟增速一時放緩,難以撼動經濟根基。

截至2019年7月底,中山登記註冊的各類市場主體首次突破40萬戶,涉及註冊資本(金)6768億元,實有戶數和資金數額均創歷史新高。

各類市場主體中,私營企業和個體工商戶佔全市市場主體總數的96%,分別為14萬戶和24萬戶。私營企業、內資企業(非私營)和外商投資企業的註冊資本(金)佔全市註冊資本(金)總額的98.9%,其中私營企業3448億元、內資企業(非私營)2140億元、外商投資企業1107億元,分別約佔註冊資本(金)總額的51%、32%和16%。

這是中山的經濟基本面所在,也是中山創新發展的主體力量,側面印證了中山處於主動調整期的事實。

2 問題出在哪兒

中山到底怎麼了?

回望珠三角製造業城市發展歷史,可以發現,每個地方在特定時期,都會遇到發展困難。

就中山而言,當深中通道即將改寫區域競合格局、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重塑資源流動邏輯之時,當發展質量和速度跟不上與之帶來的中山新角色和新使命之時,這些短板和瓶頸,就顯得尤為“刺眼”。

近年中山經濟增長下滑,今年的經濟表現看似突然、偶然,實際卻是長期性、結構性、累積性的問題所導致——中山“失速”,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作為工業城市,其尊企重企的氛圍不夠濃厚。

中山是典型的工業城市,城市發展的動力,始於企業,城市的活力和競爭力,也在企業。

最近,珠江對岸的深圳發生了一件事——將11月1日設為企業家日。企業家精神成為深圳城市基因,造就了深圳高質量發展的強勁動力。

提及企業家的創業史,中山也走出了一批諸如段永平、何伯權、胡志標這些創業傳奇的“少年英雄”。然而上世紀90年代初期“中山痛失段永平”的往事,也仍在坊間流傳。多名親歷者證實,段永平出走的最直接原因,是其提出的對小霸王進行股份改造的建議多次被否決,企業家的創造力和對行業的引領作用,一段時間以來是被低估的;對企業家創新意識與創新探索的保護支持,一段時間以來也是不夠的。

其二,土地有效利用問題,成為中山最為棘手的難題。

“三規不合一、城鎮兩張皮”一直是制約中山發展的頭號問題。在每年的市委、市政府與企業家座談會上,幾乎都有大企業談到增資擴產中土地問題難以落實的情況,是本“年年難唸的經”。

然而換一個角度來看,土地問題也不是根本的問題。若論土地資源,與佛山順德、南海,乃至中國香港、新加坡等地相比,中山算是充裕的了。

其三,扁平化行政架構未能有效發揮作用,“市管鎮”往往變成“各自為鎮”。

中山“市管鎮”的架構,是行政區劃扁平化的典型。作為“無下轄縣”的地級市,扁平化的管理極大地刺激了中山各鎮的發展積極性,鎮域經濟是兩地經濟發展的特色。

硬幣皆有兩面。儘管這種扁平化的行政管理模式給中山帶來了積極的發展動力。但卻也不得不面臨零、散、雜的弊端,而政府花費大量的精力在城市管理方面,無法集中資源辦大事。中山產業集群分佈的條塊非常清晰,如何更有效地組織資源“集中力量辦大事”,需要市級層面更大的統籌力度。

其四,“小富即安”的心態與城市所承擔的使命和角色不相匹配。

中山大學港澳珠江三角洲研究中心副主任林江曾談到,中山傾向“小富即安”的民間文化,是一個相對穩固的社會文化心理結構。

如果說黨委和政府決心要做大改變,那麼對於各級公務員以及認同輕鬆舒適觀念的中山市民來說,他們是否也做好了準備?從這個角度上說,黨委和政府的戰略是沒有問題的,關鍵在於如何將官方的決心在民間化為感召力,進而成為民眾的行動力。

3 “三小虎”的啟示

中山與東莞、順德、南海並稱為“廣東四小虎”。多年來,中山以佔全省1%的土地、3%的人口,取得了全省靠前的經濟總量。然而,在調速換擋期,中山出現了動力不足的情況

從數據上看,拐點似乎出現在2014年。從這一年開始,中山GDP增速從多年保持的兩位數增長下降至個位數,此後GDP增速未曾再超過東莞、順德、南海另外“三小虎”。也是在這一年,中山其保持了多年的GDP廣東第五城位置首次被惠州超越。

以工業投資為例,2014年中山工業投資239.82億元,同比下降18.6%,出現較大波動;此後中山工業投資有所企穩回升,一直到2018年,工業投資再次下降10.3%。今年1-9月,工業投資下降達31.4%。這些數字,折射出傳統產業在轉型過程中所面臨的挑戰之激烈,也反映出求解難題的迫切性。

事實上,東莞、順德、南海也曾面臨相似的發展問題,經過改革,對原有專業鎮經濟進行了有效突圍及升級,成為目前改革領域的示範市/區。

我們來看與中山發展模式曾高度相似的東莞。“一鎮一品”的產業集群在產業結構、區域結構、要素投入結構等結構性問題上,都給東莞帶來轉型升級的巨大壓力。

2008年前後,受主客觀條件影響,東莞開始“騰籠換鳥”。淘汰、轉型低端落後企業,引進大批創新機構、戰略性新興產業高端項目……東莞的“二次創業”動作頗大,松山湖開闢了新的產業園區管理模式,國內四大手機制造商中的3家均落戶東莞,這也是東莞後來成為全球智能手機制造高地的重要原因。

2019年7月,省委深改委批准同意東莞創建廣東省製造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創新實驗區。

再看順德。順德能給珠三角地區所提供的最典型的發展借鑑意義,是如何破解土地資源的“天花板之困”。

2018年1月8日,順德將村級工業園改造作為“頭號工程”。在一年時間內,該區共改造土地1.1萬畝,關停淘汰企業3195家,新建廠房445萬平方米。

這是什麼概念?1.1萬畝,相當於一年騰出了近1/3的石岐區,其力度之大、決心之強,可見一斑。

2018年9月,廣東省委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正式批覆同意,佛山市順德區率先建設廣東省高質量發展體制機制改革創新實驗區。

南海區的打法是專注企業,培養出眾多“隱形冠軍”。這些注重創新、開拓視野的現代企業,是南海發展的關鍵力量。

2017年6月,佛山市南海區成為全國首個以評選制度認定“隱形冠軍”企業的縣域城市。在發掘出首批70家全國“隱形冠軍”企業後,南海把扶持“冠軍集群”做大做強,作為推動民企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比如,這幾年來南海對標德國一線、推動品牌企業行動計劃等行動,就是發起品質革命的又一次號角。

2019年8月,南海區被廣東省委深改委批覆同意創建廣東省城鄉融合發展改革創新實驗區。

“三小虎”的歷史告訴我們,發展總會遇到新問題,改革步入深水區,就是“硬骨頭”;“三小虎”的今天也告訴我們,翻山越嶺需要耐力和毅力,更需要刮骨療傷的勇氣和決心。

4 再聞虎嘯聲

望遠方知風浪小,凌空始覺海波平。經濟的潮起潮落,有其客觀規律;主動迎戰,則是改革者應有的擔當。

需看到的是,相較於第二季度,前三季度中山市GDP等主要綜合性指標比起上半年都有所提升,呈現企穩回升態勢。

這是一個好的信號。

春江水暖鴨先知。“這一年多,明顯感覺到翠亨新區的發展速度快了起來。”哈工大機器人(中山)人工智能與無人裝備研究院副院長顧海巍是一名“85後”工學博士。2018年4月確定籌備方案後,同年7月註冊成立研究院,顧海巍見證了研究院註冊落地的“翠亨速度”。

在開發區數碼大廈工合空間,作為中山粵港澳青年創新創業平臺的一個聯合創始人,葉興華對於工合空間進入內地的第二站滿懷信心:“中山區位優勢明顯,產業基礎也比較紮實,我們相信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會讓更多的港澳創業者來這裡尋找機遇。”

挑戰和機遇並存,既不消極悲觀,也不盲目樂觀。“清醒認識中山發展存在的差距和不足,深入分析歷史和客觀原因,才有找到有效的解題公式。”在全市經濟分析會上,賴澤華以“突出重點、集中火力”提出“三大破解”:

用好存量、爭取增量,破解“地從哪裡來”;

主動謀劃、強化融資,破解“錢從哪裡來”;

激發擔當、苦幹實幹,破解“幹勁從哪裡來”。

這從三個維度回答了中山如何加強統籌力度、做好資源調配、提振幹事創業氛圍的問題。問題之所以顯得迫切,是因為機遇近在眼前。深中通道建成通車後,中山不僅成為“東承”“西接”的交通樞紐,“深中同城”更將打開更多的發展空間;隨著三大自貿區建設的推進,中山也在這個經濟圈中所接受的輻射帶動作用也越來越大。

中山市市長危偉漢也表態,正確認識當前中山經濟形勢,以大無畏的精神迎難而上,迎接新的挑戰。

進入製造業城市的深度調整期,陣痛難免,必有除弊創新之勇氣、有大刀闊斧改革之魄力。重整行裝之時,中山需要釋放更多的活力、邁出更大的步伐來進行改革。

用發展的眼光看廣東“四小虎”,中山改革開放40年積累起來的基本面還在,GDP總量仍高於順德、南海。但相比同為建制市的東莞,則有相當長的一段追趕距離。

一百年前的中山,走出“四大百貨”創始人,帶動了中國百貨業和其他商業的振興;三十年前的中山,被吳曉波視為“中國新興企業的搖籃之一”。追溯中國百年發展史,我們堅信中山有重振虎威的底氣與實力。

有觀察人士針對中山當前經濟形勢這樣評價:曾經威風凜凜的“中山艦”,而今是一艘力圖突圍的船。上個月,中山號更換了新的船長,與大副和水手們見面,他“開場先鞠躬全程站著談”。

一個坐不住的船長,也許就是中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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