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莫多瓦心底最柔軟的部分，母親和他的愛人總佔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一如《關於我母親的一切》中在家庭生活中的母親那樣，在阿莫多瓦的所有作品中，母親兩個字總是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痛苦與榮耀》中母親的戲份看上去雖然是在配角的位置，但是其重要性卻恰好站在了阿莫多瓦人生最關鍵的幾個重要的點上。母親的強勢與愛護，成為了阿莫多瓦對母親複雜情感的起源。
其實，阿莫多瓦在《痛苦與榮耀》中並沒有想要重點突出自己的母親，而是要展現一個關於自我認同、自我成長、自我修煉的過程，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母親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佩內洛普·克魯茲在阿莫多瓦的作品中又一次出演母親這個角色，她曾經在《關於我母親的一切》中出演一位年輕媽媽。一晃二十年過去，阿莫多瓦老了，克魯茲也不再年輕。在這二十年之間，兩個人都經歷了無數的風波。
從《迴歸》口碑爆炸到《空乘情人》、《吾棲之膚》的口碑失利，再到《胡麗葉塔》的迴歸，阿莫多瓦的創作生涯經歷了許許多多的起起落落，然後給我們帶來了這出極為私人的《痛苦與榮耀》，品嚐盡人生百味之後，來了一次簡單幹淨的回眸與反省。
接連兩部作品，《胡麗葉塔》、《痛苦與榮耀》都呈現出與以往的阿莫多瓦完全不同的模樣。相比阿莫多瓦以往的作品而言，《胡麗葉塔》與《痛苦與榮耀》的感覺都更為私人化，少了許多奇情，多了溫情脈脈的回眸，這或許是阿莫多瓦老年之後的創作方向的大轉變。不再喧騰，走向平靜。
但是再怎麼平靜，阿莫多瓦還是那個阿莫多瓦，依然有著瑰麗的色彩和極具張力的表現力。在《痛苦與榮耀》中，阿莫多瓦用了大量炫目的動畫來表現他自己在學校學習知識的過程。
阿莫多瓦展現的成長有一種奇怪的張力，這個過程既奇妙又科學，代表了一種從懵懂狀態到青年狀態的轉變。而這個轉變的過程，應該是充滿了青春期五顏六色的色彩的，因為我們好奇，所以觀察世界的時候都會有一種獵奇的心理。
而這種獵奇的心理下，我們觀察的世界都是奇妙的、五彩斑斕的。從這個角度來講，阿莫多瓦所表達的成長既是他的私人感受，但又代表了許多人。成長代表著認知的拓寬和視角的擴大，所以必定是色彩豐富的，旋轉著的瑰麗世界中，自有一個人解鎖全世界的密碼。
阿莫多瓦把自己成長的密碼藏在了這樣一部非常私人的作品中，任由觀眾去以自己的方式去開啟，去解讀，解讀的過程就像是在喝一杯由酸甜苦辣鹹五味釀成的美酒，一口喝下去百感交集。
在《痛苦與榮耀》中，我們依然可以看到阿莫多瓦以往的影子。電影中，已經成為導演的男主角，在回顧自己的一生的情感的時候，將自己與前任男友的關係反覆分析、反覆回味。
其實這種關係，我們在《慾望法則》中已經見過，那種暗藏在親密關係之中的霸道與強權，是每一段身處親密關係的情侶都可能會走進的誤區。
當年，阿莫多瓦以《慾望法則》去映照自己對情感生活的認識，而現在再以《痛苦與榮耀》去回顧當年。回憶的影子還在，但心態早已不同。
當年在《慾望法則》中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演的安東尼奧以玉石俱焚的方式送葬了愛情與自己，而今天同樣是班德拉斯飾演的“我”，則在白駒過隙的歲月之後，選擇了用一個遲到的吻來釋懷所有的往事。
班德拉斯老了，阿莫多瓦也老了，一直一彎，合作了將近四十年的兩個男人，都被歸在兩個老帥哥的基情熱吻中。
是不是男男同性戀已經不再重要，而重要的是你看到這一幕之後，回想起自己在感情世界中的過往，它們有的已經釋懷，有的還堵在心裡，但你明白，這些遲早都會過去，化作你身後一把泥土。
當然，沒有性啟蒙的成長絕對是不完整的成長。在影片最後的時刻，青少年的成長與成年後的情感變化被連接在了一起，一幅泥瓦匠的畫，道出了成長經歷最後的密碼。
青春期對性是好奇的，但是當異性戀男孩逐漸開始觀察女性的時候，同性戀男孩是怎樣的？在阿莫多瓦對童年經歷的深情回憶中，我們找到了答案。
年輕帥氣，肌肉健壯的泥瓦匠不經意間如驚鴻一現，從此深種在少年男孩的記憶中。對於其人到底何種性格，阿莫多瓦並沒有多著筆墨。泥瓦匠充滿生命力的性感肌肉身體和英俊的面孔，在少年眼中就是打開成人世界的一個萬花筒，在驚鴻一瞥中，就此埋下日後情感的根源。
後面有一段全裸洗澡的戲，尺度極大，但在少年人的眼中，這種“大”是不帶有任何兒童色情的猥瑣色彩的，不是消費男色，而是一種美，一種在懵懂中的美。這種美，美在逐步展開認知的過程中，在朦朧中完成對自我的進一步探尋和了解，加深自我感知、自我認同、自我成長。
即使在阿莫多瓦的作品中有無數的同性大尺度片段，但他卻總是點到為止，讓這些男性的身體充滿了朦朧的美，從不胡亂消費男色。在《慾望法則》幾乎是沒有男性的大尺度裸露鏡頭的，而在《不良教育》中最大尺度的鏡頭也不過就是那優雅的一躍，但是就這優雅的一躍，男演員優美的身體曲線被恰到好處的印在了腦海中。
《痛苦與榮耀》中的尺度亦是美而不色的。天光照耀下的男性健美肌肉，是如天神降臨一樣的存在。古希臘羅馬雕塑一般的肌肉線條，代表著最原始的性張力。而這種對性毫無保留的展現，亦帶有阿莫多瓦所生活的80年代激進的性解放浪潮。
然而即使在如此的背景之下，為了分級制度，即便是在同性戀主題的電影中，阿莫多瓦也從未放出尺度如此之大的畫面。
這次，藉著性啟蒙，用一種不帶任何色情意味的方式將情感釋放出來，精準又恰到好處。
在電影中，佩德羅·阿莫多瓦和他的兩個老搭檔安東尼奧·班德拉斯、佩內洛普·克魯茲一起，回顧了自己的整個生命歷程，還送給了老朋友班德拉斯一座
戛納影帝。
在阿莫多瓦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他們年輕的容顏，曾經一部《迴歸》將克魯茲拱上了戛納影后的寶座，如今影帝也收入囊中，已經證明了阿莫多瓦的實力。
阿莫多瓦拿不拿那座金棕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給了我們這樣一部誠意十足的作品，這就夠了。
不管有沒有那片金葉子，《痛苦與榮耀》都必須是年度最佳，無可置否。銳影Vanguard作者 | 致遠君
✪▽✪歡迎轉載，但一定要註明來源和作者喲
閱讀更多 銳影Vanguard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