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孤血:谈与“羊”有关的戏

 煦光过隙,凤纪书元,转瞬又癸未之元日矣,癸未于干支为羊,爰话羊戏,聊资点缀云尔。

 羊戏之普遍者,世人咸知《苏武牧羊》,其扮相与台面,名伶多有戏像,可无具论。此剧凡三变,始为《牧羊记》,故当苏武与卫律相见时,所念之五言诗曰:“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君亲望子久,何不归故乡”。犹是《牧羊记》原本之旧。后来添出胡阿云一段,则为老戏《万里缘》,其始瑶卿昆仲演之。及马连良与王幼卿合演,始为今日之《苏武牧羊》也。

 此外则《李陵碑》中亦上苏武神。不过牧羊之苏武挂黪髯口,《碰碑》反戴忠纱而挂黑三,意者为后来之一变,始挂黪三计欤?所带之羊,则为云帚幻化。盖苏武神于其戴忠纱穿红官衣挂黑三之扮相,一变而为戴毡帽穿老斗衣挂黪三后,即将手中之拂子向小边掷,而羊形暗上,偃卧于地矣。

景孤血:谈与“羊”有关的戏

马连良、茹富蕙之《苏武牧羊》

 此段以羊喻杨,其曰老羊者,指杨继业。“生下几个羊羔子”,则指大郎以下之七郎八虎也。至于梆子尤为明显,其曰“马踹如泥一只羊”,“空中悬起一只羊”,“乱箭射死一只羊”,“贪生怕死一只羊”等,老令公逐句皆须加以憬悟之解释。

 此剧曾有一故实,即清光绪中,杨石泉(昌竣)开府闽浙,晚岁生辰,僚属为之庆寿演戏,座中一客误点《李陵碑》,伶工念至“老羊啊老羊!这兵荒马乱之时,要你何用?”杨氏误为有意讽其休致,大加不怿,未终席即去矣。

 剧中之男性牧羊者,为数止此。若为旦角之牧羊,则普通习见者有《牧羊卷》(卷乃宝卷之卷,故其末场有龙抓婶母以彰果报。后人不喻其旨,误书牧羊卷为牧羊圈,穿凿反失其真)。牧羊山一场,赵锦棠高举其鞭,以示风凄雪虐,逐逐若胡旋舞,程御霜演此,袂飘素鹭,袖舞寒鸦,功夫之准,信美无俦也。

景孤血:谈与“羊”有关的戏

程砚秋之《朱痕记》

 然其名头之大者,仍莫过于《龙女牧羊》。《龙女牧羊》始于元人尚仲贤之《柳毅传书》杂剧,后经李笠翁与张生煮海并为一种传奇曰《蜃中楼》,嗣经四喜班翻作《乘龙会》。

 民国以来,首先演此剧者为黄玉麟。其牧羊一场,梳古妆头,珠玑,穿乌金面古妆褶子,锦纶银缬,系淡黄绦,白袜趿正朱履,红黑交辉,艳于玄武。昔在新明大戏院演之,可称丰神绝世。近虽齿长,闻已戒竣阿芙蓉,斯亦轮台晚照,未必不为散绮余霞也。

景孤血:谈与“羊”有关的戏

黄玉麟之《龙女牧羊》

 另外有《白玉莲》(一名《莲花女》)一剧,表演孤女郁线云牧羊,黛辫如鼗,蓝衣茶褐,莲船黑裤,手执皮鞭,斯则有似话剧中之《可怜的秋香》矣。《变羊计》为全部《狮吼记》中之一折,在昔赶三演之,且赁真羊上台。近唯萧和老(长华)之贾妈,堪称鲁殿灵光,寿阳独步。惜乎陈墨老为荀留香编此剧,未带后之冥报,否则旦角之扑跌,又宁下于《阴阳河》内之十鬼对耍叉乎?

 神怪剧中,若杨戬收梅山七怪,《西游记》过车迟,皆有羊精在内,惜未谙其脸谱。而梅山一剧,李鸣举曾拟排演,不知后来何以中辍焉。老戏《碧霞岭》,汉钟离请神,亦有羊精二人,皆为武旦装束,后来齐天大圣临凡,二妖幻化,亦上羊形两具。兹戏疑为针对《青石山》而设,以金眼银眼诸妖作为经纬,近已无人演之。

 武戏有《木羊阵》、《贺兰山》,乃系根据《彭公案》之本事,创自玉成班,终于斌庆社。又有《审青羊》一剧(或名《肉瘤案》),陈富瑞曾饰杀人亡赖,剧情有类《牢狱鸳鸯》。外江武戏《华元登床劫子反》,前带左氏“华元食士羊羹”一段,惜皆无甚描写。《羊肚汤》(即《金锁记》)一剧迩来不上赛卢医,亦无羊肉形矣。最后忆及《红羊塔》,亦为昔有而今无也,是剧本包括于七八本《雁门关》内,一名《红认子》(红者,孟良认子是也)。剧中凡三认子,《白认子》为《卧虎关》之伍员与伍辛;《黑认子》为《白良(正作狼)关》之尉迟恭与尉迟宝林;《红认子》则为《红羊塔》之孟良与孟广元。亦有旦角,名殷香云,乃孟良之妻也。尚有武旦杨七姐、花脸韩昌等,今竟失传,可惜殊甚。

 其实《洪羊洞》当作《红羊洞》,俗伶写从水部,殆未深思耳。孟良招亲在初次盗骨后。前此金少山演《五台山》按老本,头场上孟良,而孟良下后再上,即应接招亲事。不过红羊塔、红羊峪皆系地名,未必有真羊也。此外又忆及有羊形者一戏,是为《左慈戏曹》,亦须生剧。迹其钓鲈化鹤诸事,尤与今之彩头戏为适。左慈以外,尚需许褚、曹操,一武一文,更当生色不少也。

(《立言画刊》1943年2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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