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吝惜真情而生的快樂,是作品抵達讀者心靈的理想狀態

文學報 · 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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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吝惜真情而生的快乐,是作品抵达读者心灵的理想状态 | 此刻夜读

(刊於文學報2013年3月28日)

“一頭闖進瓷器店的公牛”

漫畫家謝爾·希爾弗斯坦第一本童書創作,就送給孩子們一隻獅子,《一隻會開槍的獅子》,一隻快樂又不快樂的獅子,一隻富有哲學意味的獅子——拉夫卡迪歐。謝爾自詡為謝爾比叔叔,是童書寫作的闖入者,如公牛衝進瓷器店一般,打破了“童書”寫作的巧於精緻和母愛般的溫馨,憑著本真未泯的童心、天才的直覺和漫畫家感受性的筆觸。難怪當時的評論家對謝爾的這本童書作了如是評論:“一個野性的,信馬由韁、不受約束、隨心所欲的,滿口俚語的故事……”(“a wild,free-wheeling,slangy story。”《出版人週刊》美國,1963年10月28日)當然,這本書獲得了大部分孩子和很多家長的喜愛。謝爾·希爾弗斯坦就是這樣橫空出世般的開始了他的童書創作。

故事是這樣寫的:叢林裡有一隻小獅子,跟獅群生活在一起。有一天獵人來了,獅群都逃走了,唯有無知無畏的小獅子充滿了好奇心留下了,因為自己喜歡“獵人”這個詞的發音。小獅子碰巧吃掉了那個獵人,得到了那支獵槍。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小獅子學會了能用各種超常姿勢射擊,能打中蒼蠅的耳朵、耳朵上的灰塵,成了超級神槍手。後來,小獅子跟著馬戲團團長來到城市裡,有了大名——拉夫卡迪歐,成了一位超級馬戲明星,賺了大錢,萬人擁躉,過著紙醉金迷的時尚達人的生活。但這時,小獅子卻在他黃金做的書房裡哭了。馬戲團團長又用打獵來激起小獅子的興趣。當獵人跟獅子們殊死廝殺時,小獅子拉夫卡迪歐這才發現,自己既不屬於獵人也不屬於獅子,無法加入任何一方。他只好獨自走向山谷,聽憑身後的槍聲和獅吼聲遠遠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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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會開槍的獅子

謝爾·希爾弗斯坦/著

任溶溶/譯

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11月版

漫畫般率真直接的文字

謝爾先生是以漫畫家的身份闖入童書創作的。在這之前,五十年代,他服役隨軍駐紮在日本和韓國,那是朝鮮戰爭以後。他是軍報《星條旗》太平洋區的一名漫畫編輯。謝爾的漫畫才華在這期間臻至完美。

漫畫,不只是畫,更需要畫能說話,以誇張的線條和變形的形象,幽默和滑稽、象徵等元素,點燃讀者的快樂“觸點”,以表達深刻或現實意義。相對於理解來說,漫畫更具有強烈的“感受性”;看漫畫的感受是一觸即發,這和童話故事閱讀審美的要求是相通的,因為小讀者閱讀童話故事感受性成分更大。作為一名漫畫家創作童書,謝爾先生先期就具有把快樂的種子帶給小讀者的可能性。“我從沒計劃為孩子們寫作或繪畫,是託咪·安吉拉,我的一個朋友,她堅持著……最後發展到動手拽我、踢我、朝我尖叫,把我拖進(童書)編輯尤蘇拉·諾斯嬌的辦公室。編輯尤蘇拉堅信託咪是對的:我能夠創作童書。”謝爾先生如是說。(埃德溫·麥克唐威爾,《紐約時代·圖書回望》1981年10月8日)可見當時,他的朋友和編輯已經看到作為漫畫家的謝爾,身上已透出鋒芒畢露的創作童書的天賦。所以,謝爾先生寫童話,如此具有戲劇性,如此不可思議而又順理成章。天才型的作家往往無需經歷成長期,就已經萬事俱備,東風驟來,一鳴驚人,而且風格卓然,獨樹一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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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希爾弗斯坦

謝爾先生漫畫般率真直接的文字,摒棄了文辭繁複的形容和描述,把文字的喚起作用盡情釋放出來。《一隻會開槍的獅子》一開篇,敘述語言就是隨意、自然、通俗、親切,充滿了與眾不同的喜感,且沒有任何文辭的閱讀障礙。作家自己以“謝爾比叔叔”的名字自由出入故事,敘述人稱的變化極度隨意自然。“小朋友,現在你們的謝爾比叔叔跟你們講一隻怪獅子的故事——事實上那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獅子了。……那是12月7號星期五在芝加哥。……獅子要找一家理髮廳,而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不不,……我該告訴你們獅子小時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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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先生先期就具有把快樂的種子帶給小讀者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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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是這樣在直白的話語中開始了,卻蘊含這諸多信息,裡面有懸念“最奇怪的獅子”(它究竟有多怪?)親切,如臨其境,“12月7號星期五在芝加哥”,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像煞有介事。自然而洋溢著喜感,“獅子要找理髮廳”,配上簡筆漫畫插圖———長毛獅子漫畫像。嗬嗬!獅子的頭髮是有點長了,該去理一下了(由於漫畫家的身份,謝爾比叔叔隨著故事進展,恰到好處地作漫畫插圖,作家無人能出其右)……“而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嗬嗬,故事就發生在我們身邊,是我們日常生活的現在進行時。

這種單刀直入,口語化的自述,沒有任何閱讀的阻隔,特別是對孩子們反而有些“過於文學化”的文字就給閱讀設置了阻隔。

童話的對話也尤為精彩,具有鮮明的漫畫特質、自然質樸,幾乎就是孩子說話的原生態,快樂的效果不期然而至。請聽獵人和小獅子嘰嘰喳喳的對話吧:

“我的天呢!”獵人尖叫一聲,“一隻兇猛的、可怕、飢渴、亂吼亂叫的吃人的獅子。”

“我不是吃人的獅子,”小獅子說,“我只吃兔子和藍莓。”

“少扯淡了,”獵人說,“我要打死你。”

“可是我投降啦,”小獅子說著把他的獅掌往空中一舉。

好玩嗎?這樣的對話其實不是表達獅子與獵人的生死對峙,分明就是具有男孩氣質的自信和不買賬,顯示了童話的真諦。由於忘了裝子彈,獵人請求小獅子等等他裝上子彈再把它打死。小獅子說:“我才不呢!我才不讓你裝子彈,也不要你打死我。我也不做你的地毯。你根本不是一個好獵人,我要把你吃掉。”獅子“吃人”是血淋淋的,由於孩子氣的語感,就變得遊戲化了:獵人要“悔棋”耍賴,小獅子卻不依不饒。童話的要旨不是展示血淋淋的刺激感,而是要講故事,創造閱讀快感。同時,這個看似無厘頭的情節,合情合理地展示了兒童文學的教育意義(也是人生的經驗)———忘了給槍裝子彈的獵人只有被吃的份。這時不是獵人說了算,而是獅子說了算。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就是人生……

看似野性的,不受約束的文字不等於是粗糙或粗放的。謝爾比叔叔在他“野性的、信馬由韁、不受約束”的文字上大放異彩。這段寫獅子練習射擊的文字誇張到了極致,形象到了惟妙惟肖。小獅子是這樣開始他的射擊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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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除了天空什麼也打不中——(經過練習)最後能夠打中大山——不久之後能夠射中瀑布了——再不久能射中懸崖了——又過不久能打中樹了——又不久能打中樹上的椰子了——然後是草叢裡的草莓——草莓上的蒼蠅——蒼蠅的耳朵——耳朵上的灰塵——最後打下了灰塵上閃閃的陽光。“是的,他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神槍手。”

這樣看似嘻哈、饒舌、遞進式的文字,不只是試圖說明事件的結果,而是兒童文學化的表達過程,更重要的是為讀者提供了“咀嚼”文字的文學享受過程。這段文字乍看灑脫、粗放,但耐嚼,不失精緻,閃耀著詩意的光彩。

不吝惜真情,和小讀者形成共振

法國詩人、評論家謝閣蘭就感受說:“我們不必試圖理解。理解對於藝術來說往往是稚氣而天真的遊戲,即成人感官的遲鈍,與這種智力活動相反的便是痴倒於藝術魅力的觀賞家。那些不理解卻拼命理解的,就首先是不知感受的人。讀者有權利從詩人的文字中找回一份歡欣、一刻驚異、一絲溫馨或焦慮、一回激情的甦醒、一點暗示或更簡單,一種感覺。”(《詩畫隨筆》謝閣蘭,上海書店)

由於小讀者人生初始,感受力強,天然具有文學藝術欣賞的上佳感覺。他們實在不會偽裝、不會深奧,毫不吝惜擊掌讚歎,亦毫不掩飾不喜歡。他們的上佳感覺表現在愛聽故事、傾情閱讀。深諳人心的大師弗洛伊德說了:“缺少感情上的共鳴,理解就不那麼容易了。”(《心理分析困難之一》1917年發表的論文)孩子不吝惜真情,謝爾叔叔大開大合、也毫不吝惜真情,謝爾叔叔和小讀者形成了共振,快樂由此而生,從接受學來說,是作品抵達讀者心靈的理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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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希爾弗斯坦作品中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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