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前,“刺頭”教師帶頭討薪,卻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至今未見真相……

17年前,“刺頭”教師帶頭討薪,卻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至今未見真相……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這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環球人物》記者:楊學義

17年過去了,每當提起李尚平遇害,他的家人仍忍不住痛哭。

“前些天,有一個自媒體用‘侮辱性殺害’來描述兇手的作案手段,看到這幾個字……我……”當《環球人物》記者在湖南益陽見到李尚平的姐姐李尚家,她在對話伊始就說起了這件事,瞬間淚如泉湧,泣不成聲。這幾個字深深扎進她的心裡,那一把對準李尚平的自制手槍,那一發擊穿頭部的子彈,還有李尚平死去時瞪大的雙眼……揮之不去的畫面折磨著她。

17年裡,李尚平家中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他的父親去世了,他的妻子遠走他鄉並重組家庭,他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但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改變,比如案件依然沒有告破,比如當一家人提到他還是會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今年6月,當湖南新晃“操場埋屍案”受到廣泛關注時,有人將2002年4月26日湖南益陽的槍殺李尚平案再次公佈出來。不久,湖南省公安廳成立專案組,調查該案。

8月8日,益陽市公安局發佈懸賞公告,向社會各界廣泛徵集破案線索,對直接抓獲涉案嫌疑人或提供有價值破案線索的,懸賞50萬元。同時,益陽市公安局還發布了兇手用槍圖片。

17年前,“刺頭”教師帶頭討薪,卻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至今未見真相……

2019年8月8日,湖南益陽市公安局發佈懸賞公告和兇手用槍圖片。

對此,李尚平的家人心情複雜。公眾的關注固然讓案件告破重燃希望,但距離真相大白還是困難重重。

在採訪李尚平家屬的全程中,《環球人物》記者內心始終在掙扎:問個大概,對採訪不好;問得詳細,又必然將他們內心的傷疤重新揭開。在這種矛盾中,對話“且進且退”艱難進行,李尚平和這個家庭的種種過往,又一幕幕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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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李尚家是一名語文教師。她至今記得,2002年的那個4月,益陽市陰雨連綿。26日這一天,雨更大了,李尚家有些不太舒服,“似乎是心靈感應,那天我的心臟中好像有一根血管,被某種力量拼命往外扯”。

下午5點左右,英語教師李尚平在益陽市龍光橋鎮長坡村的南塘中學上完一天的課後,給妻子劉雲娥打了一個電話。“那天是週五,他打電話告訴我,因為勞動節要放假,所以明天週六要補課,他不能像每週一樣接我了。”

劉雲娥是一名體育老師,和李尚平在兩所不同的學校任教,距離非常遠,二人只能週末團聚。每個週五,李尚平都會站在家附近的路口,等著妻子回來。

接到電話後,劉雲娥打算在學校住下,等李尚平放假後再回家。沒想到,半個多小時後,她就被一個電話叫了回去:“趕快回家!李尚平出車禍了!”

李尚家也接到了電話,是她的丈夫打來的。不過,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了事發地——長坡村馬尾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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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平遇害地點,經過改造,已不復當年原貌。(《環球人物》記者 楊學義 / 攝)

瓢潑大雨中,山間小路擠滿了村民,裡三層外三層,將事發現場堵得密不透風。李尚家看到這一幕,已經預感到即將要看到什麼,她撥開人群,擠到了能看見弟弟的位置。就是這一眼,成為隨後的17年中,縈繞她最大的夢魘。

李尚平躺在血泊中,摩托車倒在一旁。此處距離他家僅僅300米,他的右半邊臉已經塌陷,右耳後有一個四指寬的大洞,頭髮都被燒焦了。最折磨李尚家的,是弟弟那一雙沒有合上的眼睛,望向陰森的天空。

血水順著雨水流淌,現場慘不忍睹,嚎啕聲與大雨聲交織。不久,警方來到現場,一名法醫做了一番檢查後,作出結論:李尚平死於一場交通事故。

當時,李尚平的父母和姐姐被突如其來的悲痛襲倒,沒有對這個結論作出反應。但其他親友和圍觀村民則相對清醒,他們紛紛質疑:這絕對不是一場交通事故。

李尚平的屍體被抬回家後,第二天清晨,在家屬的強烈抗議下,法醫解剖屍體,重新鑑定。結果顯示,行兇者是在半路伏擊,對著騎摩托車的李尚平嘴部開槍,子彈擊穿頭部,從後腦射出。

劉雲娥沒有到案發現場。接到電話後,她打車回家。快到家時,人群堵住了路,有村民示意她下車,但她沒有反應過來,而是擔心“出車禍”的丈夫,一路跑回家。到了家裡,她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幾個家人將她按住,不讓他去看李尚平。她告訴《環球人物》記者:“在我的腦海中,李尚平永遠都是活著的樣子,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眼。”

事後,警方在案發現場不遠處找到了一把自制手槍,這成為他殺的關鍵證據。進一步勘查後不難發現,兇手選擇的地點對伏擊相當有利,這裡距離李尚平家只有300米,但這裡有一大片樹林,不僅人煙稀少,還能遮擋視線。

進一步分析,還能發現兇手的諸多用心:從射殺距離看,法醫鑑定顯示不超過兩米,足以一槍斃命,手法乾淨利落;從時間看,週五學生放學早,下午5點多都已回家;從天氣看,當天大雨,路上行人稀少;從路線看,伏擊地點處在彎道,擋住了來往行人的視線,又是李尚平回家的必經之路。可見,兇手對其瞭如指掌。根據家人的描述,李尚平雖然個頭不高,但力氣大,還練過拳術,一般人很難制伏他。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這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劉雲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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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頭”李尚平

李尚平遭到槍殺的消息,在益陽市產生了不小的震動,尤其是在教師這個群體中。

被伏擊前一個月,李尚平出現在湖南都市頻道的新聞中。據媒體報道,3月18日,李尚平陪同湖南都市頻道的幾名記者來到益陽市採訪。而在媒體到來之前,益陽市龍光橋鎮教師的工資,已經被拖欠了4個月。從2001年12月下旬開始,李尚平所在的南塘中學幾名教師發現銀行卡賬上沒有收到當月工資。

在大家的推舉下,李尚平成為向相關部門反映情況的帶頭人。2002年1月,龍光橋鎮聯校(管轄鎮上30多所中小學)領導來到南塘中學視察,李尚平帶著其他老師當面提出質疑。

據當時媒體報道,聯校領導回應,是赫山區財政局扣發了工資,因為龍光橋鎮政府當年有40萬元的教育附加費沒有交給財政局,全鎮30多所學校635名教師的工資都被扣除,連學校校長都包括在內。

1月15日,李尚平在湖南新聞網上寫下《這些教育領導心太黑了》的文章,同時向新華網發出投訴信,揭露當地教育主管部門和一些政府官員剋扣和挪用教師工資的現象。網上的文章發表兩天後,龍光橋鎮政府通過聯校兩次向教師作出工資到位的承諾,但都沒有兌現。隨後教師們向政府部門投訴,遭到推諉。

這時,被領導視為“刺頭”的李尚平再次站出來,同湖南電視臺聯繫,試圖通過媒體曝光此事。

3月18日,湖南都市頻道的新聞記者來到益陽專程報道。兩天後,教師被拖欠工資的新聞就在電視上播出了,這則新聞,留下了李尚平生前最後的影像。他穿著整潔的西裝,繫著領帶,對著鏡頭說:“我們會認真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但是我們也希望政府職能部門做好他們的工作。”

17年前,“刺頭”教師帶頭討薪,卻死於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至今未見真相……

2002年3月18日,李尚平接受湖南都市頻道採訪,留下生前最後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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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熱心腸,但也很孤傲”

李尚平被同事推舉為“帶頭人”,並不是毫無根據。此前,他就以仗義執言、膽子大著稱。

在湖南都市頻道曝光了拖欠教師工資的新聞後,李尚平仍不罷休,還想追究以往拖欠教師工資的問題。

劉雲娥回憶說,就在新聞播出兩天後,李尚平就在日記裡寫下這樣一段話:“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意思:我要倒黴了,有人不喜歡興風作浪的刁民,會在適當的時候給我穿小鞋,也許還會因此被下崗。”

李尚平的家人對他的“刺頭”行為非常擔心。李尚家對記者說:“在事發前一週,他到我家吃飯時,我曾經勸他,如果實在受不了這委屈,就出去闖一闖;如果還想留在這裡,照顧家裡,就得低調一點。如果缺錢,可以到外面辦補習班。”

劉雲娥也曾勸李尚平:“咱們家雖然並不富裕,但是算上公婆和我們一家三口,有三個人拿工資,比我們差的還有很多,是吧?”

但是聽到妻子這樣勸自己,李尚平立刻反駁道:“如果都像你這樣明哲保身,只管自己,那還能辦什麼事情呢?”

最擔心李尚平的,莫過於他的母親,尤其是擔心他的人身安全,而李尚平則對母親說:“社會還沒有黑暗到那種程度。”

在家人的描述中,李尚平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李尚家回憶,有一次李尚平的同事凌晨2點打電話給他,說自己在外面,讓他馬上出來接自己回家。李尚平二話不說,騎著摩托車就去找這名同事。騎到半路,同事才打電話說:“今天是愚人節。”

“他是個熱心腸,但也很孤傲。”在劉雲娥和李尚平戀愛期間,兩人曾到劉雲娥閨蜜家,與閨蜜老公四人一起打牌。“他嫌我水平太差,打了幾局就摔牌說‘你打得太臭了!不打了!’很不給我面子。”劉雲娥的閨蜜當時提醒她,這個男人脾氣不好,要考慮清楚。

結婚以後,劉雲娥發現李尚平愛看書,“都是比較有深度的長篇大論”。在工作單位,李尚平也愛和有思想、水平高、聰明的同事接觸,“他最看不起那種業務能力很差,只會逢迎領導、向上爬的人”。

同為教師的李尚家有次念出了一個生僻成語,被李尚平聽到,他用餘光打量著姐姐說:“你居然認識這個?”李尚家說,弟弟的語氣中有“你的水平應該達不到認識這個成語”的含義。

“他這樣不顧及別人感受,家人肯定不計較,但到了外面也這樣嗎?”《環球人物》記者問。李尚家說,正因如此,弟弟肯定在外得罪了不少人。

劉雲娥和李尚家都告訴記者,李尚平很少將工作上的煩惱告訴家人,怕家人擔憂。但劉雲娥至今都記得,就在2002年4月中旬左右,李尚平在家中寫文章時,突然說,也許有一天自己會在“一種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死去。但說完後,他馬上囑咐劉雲娥,不要把這個話告訴父母,不能讓他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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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計劃“五一”之後出去闖蕩

在上述提到的《這些教育領導心太黑了》的文章中,李尚平認為基層教育存在幾方面的問題。首先就是“任人唯親,常常無緣無故調動教師的工作,以此逼迫教師去送禮”。在李尚家的講述中,李尚平本人就是這種現象的受害者。

1993年,李尚平從益陽師專畢業了。李尚家說,弟弟憑藉出色的試講獲得了認可,進入當時的益陽縣一中當英語老師。

“這個學校的副校長當時看上他了,要招他做女婿,但他直接拒絕了。”李尚平曾經跟姐姐說過這段經歷,“可能是由於這個原因,他在那個學校感覺越來越彆扭,所以只幹了一年就辭職了,換到離家近的羊舞嶺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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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平曾經任教過的羊舞嶺中學。(《環球人物》記者 楊學義 / 攝)

在羊舞嶺中學教了幾年書,李尚平等到了另一個時機,“全益陽最好的一所中學招聘英語老師,他應聘了”。李尚家稱,當時弟弟發揮得很好,但就在被錄用的前夕,這所中學卻來電告訴他應聘失敗,理由是學校已經招聘了一名在附近住的老師,而李尚平離學校太遠。

應聘這所中學失敗後,李尚平繼續在羊舞嶺中學任教。僅過了一年,就發生了李尚平說的“常常無緣無故調動教師的工作”事件。

李尚家稱,當時學校規定,將真正有能力的教師留下,剩下的送到鄉村任教,“我弟弟很自信,覺得自己連益陽縣一中都可以教,在這裡更沒問題”。但不久之後,他就被派到一所偏僻的鄉村小學去,教一年級小學生語文和數學。

“當時他的狀態非常糟糕!”李尚家直言不諱地說,有人看到這些經歷,以為李尚平自願到艱苦地區任教,但她並不想拔高弟弟。

到了這所鄉村小學,有同事提醒李尚平“如果不開心,可以不去”。但李尚平對這個同事說,自己拿了國家的錢,無論在哪裡,都應該好好教書。李尚平在這個小學教了一年後,由於益陽市稀缺初中英語教師,他又被調到南塘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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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平生前最後任教的南塘中學,現已改造成一家工廠。(《環球人物》記者 楊學義 / 攝)

在《環球人物》記者與劉雲娥、李尚家交談時,她們描述的李尚平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李尚家回憶,童年時,父親在家中開辦學堂,全村的孩子都來讀書。“我弟弟比我小3歲,上小學時,爸爸經常拿著高年級的試卷給我和弟弟做,他答題都比我分數高。”

李尚平工作以後,開始發表各類文章,李尚家記得,當時至少有3家北京報刊找他約稿。“案發後,還有一個北京的編輯找他,問稿子怎麼還沒過來。”

可能是由於聰明,同時又很孤傲,所以輾轉調動工作的不得志,讓李尚平很失落。實際上,李尚平在案發前已經決定“五一”假期結束後,就出去闖蕩,就等上完最後幾天的課。“4月26日,距離5月1日只有4天,他終究還是沒有捱過去。”李尚家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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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代,追兇17 年

在劉雲娥眼中,李尚平非常孝順。“他曾在益陽圖文電視臺做過兼職,每天深夜才能回家。有次我跟他商量,在電視臺旁邊的一個小區買房,他當時就回絕:我不可能離開父母生活。”

李尚平對劉雲娥的父母也很孝順,家人們回憶,每次回到岳父岳母家,李尚平都要買很多東西,同時“兜裡有多少錢,就放下多少錢”。而劉雲娥的母親在今年7月去世時,恰是槍殺李尚平案再度發酵之際,老人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李尚平的案子破了沒有?”

李尚平離開後,最傷心的是他的父親李三保。李尚家記得,父親在晚年酷愛釣魚。她有次問父親:“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出去釣回來的魚也不吃,都送人,何必呢?”李三保將憋在心裡很久的話講給女兒聽:“我不是釣魚去了,我是哭去了。”他想兒子,又怕老伴看到以後擔心自己,於是跑到荒郊野外痛哭。

讓李三保欣慰的是,自己有一個孫子,延續了家族的希望。“父親晚年特別節儉,不捨得花錢,都給孫子攢著。”李尚家說,父親2012年去世了,臨終之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孫子,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以後只能靠你自己了。”

李三保沒能看到兇手落網,這成了老人一生的遺憾。“他對我有話想說,但又說不出口。”李尚家明白,父親一方面希望她繼續為弟弟的事討回公道,另一方面又不捨得讓她後半生陷在這件事中,走不出來。李尚家在父親彌留之際,主動對他說:“我弟弟的事情,我儘自己的努力去做。”

但實際上,李尚家對《環球人物》記者並不這麼說:“我不管那麼多!只要能為弟弟討回公道,我什麼都不怕!”在採訪的全程,她幾次痛哭,“弟弟被這麼殘忍地殺死了,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真沒用啊,我不配當一個姐姐。”

李尚家說,自己幾乎每天都在想這件事情,有時候看見自己的兒子,都會精神恍惚:“這到底是我的兒子,還是我的弟弟?”李尚家從很小開始,就懂得呵護李尚平,“別人給我幾塊糖,我全部都會給他。”

李尚平也很愛自己的姐姐,李尚家也曾像弟弟一樣,由於沒有“搞好關係”被調走,李尚平接到姐姐的電話後,“譁”地一聲,為她傷心地大哭起來。“別人欺負我,我還可以忍,但欺負我弟弟,比自己受欺負還傷心。李尚平對我,也是一樣的。”李尚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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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平和姐姐在一起。

李尚平的家人,都曾為了追兇而奔走,這一晃就是17年。逢年過節,一家人團聚,從來不會提起李尚平的名字,“他走了以後,全家即使笑,也是強顏歡笑”。

劉雲娥重新組建了家庭後,每年還來看望李尚平的父母,“只要是回自己父母家,就要到這裡看一看。”哪怕後來為了照顧新出生的孩子,來的次數減少了,也要寄回很多東西。每當一家人聚在一起,總是會交流彼此蒐集到的案件信息。

2003年,劉雲娥離開益陽,遠赴江蘇。她是土生土長的益陽人,但這裡留下了她的傷心回憶。一名曾經向李尚平約稿的記者給她介紹了江蘇某教育集團的工作,她到了那裡後,還想把李尚平的父母、姐姐和自己的兒子接過來生活,但李三保說,哪裡都不去,萬一人有靈魂,得讓兒子找得到家。

劉雲娥就這樣開始了一個人的異地生活。她從來都不敢將往事跟別人說起,有苦就自己嚥下去。最讓她心痛的,是每天都要面對一群朝氣蓬勃的學生,“我天天都哭,想兒子……”後來,和年輕的同事們長期生活在一起,讓她逐漸變得開朗起來。

2007年,她重新組建了家庭。只是,她仍不願把李尚平的事情說給現任丈夫聽,只是說一個名字,讓他自己去查。而她的現任丈夫,瞭解李尚平的事情後,十分支持她繼續為其奔走。

17年,這一家人從未停止追兇的步伐。但每個人都有這樣一個思想準備:真兇有可能永遠也不會被繩之以法。“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就堅決不放棄!”因為兇手不光奪走了李尚平的生命,還毀掉了李尚平的家。

所幸的是,李尚平的兒子十分聰明,16歲便考上了重點大學。“高三那年的寒假,正趕上爺爺去世,對他打擊很大,否則他能考上一個更好的大學。現在,他已經是一名碩士研究生了。”李尚家說,弟弟被槍殺,毀掉了兩輩人的生活,決不能讓自己的侄子再受連累了。她對侄子說:“對你來說,追兇意味著好好生活,過得更好,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能讓你的爺爺和爸爸開心的事了!”

年代久遠、疑點重重,李尚平槍殺案的偵辦難度可想而知。湖南省公安廳成立的專案組已增加精幹力量,加大破案力度,省公安廳指派刑偵專家指導破案工作,有關進展情況將擇時發佈。相信受害者家人和公眾定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李尚家曾想過,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真兇站在審判席,她該怎麼辦?“我不會去法庭,因為一旦聽到兇手描述作案細節,我一定不會精神健康地離開那裡。”

她已經和丈夫約定,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就在家等著他回來,然後讓他想辦法將事情揉碎,分成很多細節,越多越好,然後每隔一段時間,說一個作案細節。“因為,那些根本不是作案細節,而是插在我心中的一把把尖刀啊!每一把尖刀的傷口,都要花很長時間癒合。”

只有將兇手緝拿歸案、繩之以法,才能讓李尚平得以安息,才能還李尚平家屬遲來的正義與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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