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龙船浜人的回忆

施 展/文

上世纪30年代的龙船浜,住户并不多,前中后三村不过二、三十户人家。这里的大多数居民为顾姓和陆姓,他们都以摇船为业,这也可以证明龙船浜里都是弃船上岸的渔上人家。由于大运河两岸商埠的兴起,北有米行,南有堆栈,繁忙的河道水运取代了以往宁静的河湾,也断了他们打鱼为生的生涯。

无锡龙船浜人的回忆

西门 龙船浜

这时无锡的北门也因米市的兴起促进了各种商业的崛起,形成了繁华地段。但小街小巷路窄街狭,交通很不方便。好在这座小城里河流纵横,河面开阔。因此,一种可装数十吨的敞舱驳船就成为运送货物的主要交通工具。

龙船浜里的人自然靠水吃水。他们以船运为生,慢慢形成了船帮,立了帮规。因为都是陆姓和顾姓,凡是这些人的男姓子孙自然成为这个船帮的成员。大运河旁的五个码头:江尖、横浜、财神堂、兴仁和龙船浜都为他们所把持,并在横浜口设了一个小木屋作为公共管理处,专门管理这里的渡口,外姓人一概不得插手。根据船帮规矩,凡是这帮人的陆姓、顾姓子孙,年满十八岁就可在此挂号,按次序轮流摇一天渡船。每个渡口有两艘渡船,来回摆渡。当时,由于这里河面开阔,无法建造桥梁,渡船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两岸米厂、堆栈的伙计和行商,以及附近纱厂、布厂的纺织女工们每天都要从这里往返,因此,这里的渡口是最忙的。每次船上的人都是满满的,每位渡资一个铜板。所以,摇一天摆渡船,装钱的蒲包总是满满的。除了向公共管理处交一定的公费以外,其余全部归摆渡之人所得。另外,公共管理处还向附近的行商出售渡筹,一文一根筹,筹上烙有火印。各行商将渡筹分给自己的员工作为渡费,摇摆渡的人收到渡筹后,就到公共管理处兑换成现钱。当时,龙船浜的陆姓、顾姓人家,一人一天的摆渡所得足可供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同时,在横浜口公共管理处木屋旁的河边上,还停放着一些敞舱驳船,以备行商来雇他们运货,这里也归陆顾两姓轮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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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运河中的渡船(项行 摄)

龙船浜顾陆两家的孩子从小就练弄船。等到年满十八岁,就可以入帮当撑船人。笔者少年时常与他们玩耍,最欣赏他们的船艺。每逢渡船靠近码头时,撑船人右手摇櫓,左手持篙,用篙向码头轻轻一点,右手的橹还在慢慢轻摇,这时船头就稳稳地抵住码头,让船上的乘客从容地跨上岸去,岸上的乘客再纷纷下得船来。待到无人上下船时,撑船人用篙猛地一撑,右手的橹就一个扳梢,渡船乖乖地调转船头,向下一个码头驶去。正是身手洒脱,功夫不凡。

此时的龙船浜,河岸边已不再是芦苇丛生,草塘纵横。由于周围都是米厂和堆栈,为了便于装卸米谷,沿河两岸都用黄石砌成驳岸和石级码头。而搬运装卸途中撒漏在水中的米、糠、粉、渣,则成了鱼虾取之不尽的食粮,这里成了鱼虾繁衍的天堂。那些龙船浜的撑船人家始终保持着祖先遗留下来的习惯,闲来时喜欢捕鱼捉虾改善生活。为了适应新的环境,他们的捕捉方式也随之而变,除了在夜间,用四根毛竹撑起一丈二尺的大网,在驳岸边上拉网网鱼外,还用二尺见方,四角装有沉铁,网底系有蚌肉诱饵的手提网,到码头上捉“金眼鰟皮鱼”。这是一种长不过1 ~2寸,但眼睛周围有一个奇怪的金色圆圈记号的小鱼,它们十分贪食,常成群结队聚集在码头边沉在水中的石阶周围觅食,游动十分灵活,一闪一亮泛着金色磷光。只要手提网放人水中,这些小家伙就争先恐后前来争饵抢食,往往一网提起来,网底总有三、四十条小鱼蹦蹦乱跳。这就是有名的江尖上和龙船浜的金眼鰟皮鱼,味道鲜美,可煎可炸,是贫穷人家最佳的下酒菜了。而最值得称道的是宕虾了。这些喜欢一跃一跃觅食的小东西一般都栖息在水中的黄石上,一有动静,就噌的一跃躲进驳岸的石缝里。聪明的龙船浜人就用笆斗和竹篙做成宕虾工具,这是一种用单根竹篙和截去半截、装有漏水麻布的笆斗,用活络铁搭连在一起,笆斗上面系着一条麻绳,拉动麻绳,可使笆斗竖起或放平。捉虾人肩扛宕虾工具,手提盛虾竹篓来到驳岸边,将麻绳拉紧,使笆斗口朝下,与竹篙一起用力朝水下-插,“嘭”的一声,溅起水花一片,然后放松麻绳,轻轻上提竹篙,笆斗吃水后笆口自动朝上,待到接近水面时,猛地提起,这时,笆斗里的水顺着漏水麻布哗哗淌干,剩下的则是活蹦乱跳的水晶大虾。这样沿着驳岸边转上一圈,要不了一个时辰,捉个二、三斤活虾不在话下。

无锡龙船浜人的回忆

如今,随着改革开放,无锡市的城市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1998年龙船浜拆迁,龙船浜人也随着祖居老屋的拆迁,搬到了南北各区的高楼大厦,住进了梦寐以求的新式住宅,享受起现代文明的生活。然而,一个在龙船浜生活了近七十年的老人,总是念念不忘那里的一切,难忘龙船浜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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