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蘋果的那些事

入秋以來，每每走上街頭、走進市場，琳琅滿目的各種水果，紅的蘋果，綠的梨，黃的橙子。“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又是一年秋草黃，又是一季落葉飛，不禁想起了我與蘋果的那些事……

是時光矇蔽了雙眼，令視線模糊，還是歲月滄桑的記憶，令童年離我們越來越遠？然而，總有一些往事把思緒拉回昨天。

——題記

我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是地地道道的山裡娃，小時候陪我們長大的有兩大樂園，一個是家鄉的那條河，一個是家鄉的那座山。不論春夏秋冬，不論酷暑嚴寒，我們的生活從沒離開過山和水，它永遠是我們最熱戀、最摯愛、最忠實的夥伴！

一條小河養育了我們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人在這裡繁衍生息；而家鄉的山則提供給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山珍美味。我們春天上山挖野菜，夏天採野果，秋天撿蘑菇，冬天則上山砍柴。三句話不離本行，那些年我們從沒離開過那座山，那條河。

那時生產隊在山上有一大片蘋果樹，品種只有老三樣:國光、雞冠、黃元帥。母親患有肺心病，天氣轉涼開始不停地咳嗽，每次咳嗽時就吃幾口蘋果緩解一下。因此每年秋天家裡都會備下兩筐(國標，每筐60斤)蘋果。

父親總說怕酸很少吃蘋果，每次父親吃蘋果時我們就站在旁邊等著父親削下來的蘋果皮，然後高興的拿著蘋果皮去分享。當然，父親會故意的把蘋果皮削得很厚，我們懂得。

每年的大年三十父親會招呼我們:“閨女，下窖拿蘋果，”於是我們興高采烈的拿了筐，打開窖門上的鎖，下到窖裡，裝上滿滿的一筐蘋果上來，每個人會分到兩個蘋果

70年代末東北的冬天非常寒冷，氣溫幾乎都在零下30度以上，到了小雪節氣家裡儲存的白菜、蘿蔔、土豆、蘋果要放到窖裡儲存。由於窖裡氣溫高，溼氣大，儲存的蔬菜要定期打理，發現有腐爛變質的蔬菜要及時清理，避免互相傳染。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次我下窖打理蔬菜時發現蘋果也有腐爛的，我心疼的拿起一個腐爛的沒剩下一丁點兒好地方的爛蘋果，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乾脆把爛蘋果的皮扒掉，把整個爛蘋果吃進肚子裡。

我幹完活從窖裡上來沒敢告訴父母我吃爛蘋果的事，沒過多久，我感覺肚子隱隱疼痛，噁心，頭暈，還想吐，後來真的大吐一頓。現在想起來當時多虧吐了，不然中毒了，後果不堪設想，或許，這個世界就沒有我的什麼事了。我也不止一次的捫心自問:那個時候怎麼那麼窮啊？

小時候，每年最快樂的時光是夏天，從放暑假開始，我們就要上山砍柴準備越冬用。那會兒我最喜歡去蘋果園附近的山上砍柴，因為隨時有可能溜進蘋果園偷到蘋果吃。

做賊心虛，這話一點不假。那次當我們偷偷地潛入蘋果樹下，正忐忑不安、手忙腳亂地偷摘蘋果時，突然聽到一聲大喊:“站住，”天吶，嚇得我們趕緊扔掉懷裡的蘋果，撒腿就跑。

等我們跑了很遠時才回過頭來看看，見沒人追趕，這時發現對面半山腰上有兩個大男孩兒正往山上跑。我們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嚇得撲通撲通亂跳、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原來，看蘋果園的人根本就沒發現我們，真是虛驚一場。

說起蘋果相信對任何一個人來講都不陌生，它是人們生活中最常見，最普通的水果，它口感濃郁，果肉細膩，脆嫩可口，營養豐富，老少皆宜。

記得那年的秋末初冬，我去蘋果園裡摟蘋果樹的落葉時，在落葉的下面樓出一個紅蘋果，我高興的不得了，喜滋滋的看著蘋果不捨的吃，裝進兜裡。回家後我從兜裡掏出蘋果像獻寶似的送給母親。

母親的褲兜就好像似個萬寶囊，裝了許多生活中需要的如頂針、紐扣之類的小物件，不論我們平時需要什麼，求助媽媽，她就會滿兜的劃拉找出我們要的東西。那次我又向母親求助時，在母親的萬寶囊裡發現了一個紅蘋果，我拿起紅蘋果看看、聞聞，好香啊！見蘋果的皮被磨得亮亮的薄薄的，順嘴說了句:還有個蘋果？母親告訴我這就是你送給我的那個蘋果。原來母親也沒捨得吃掉那個蘋果。

1998年秋天女兒的爺爺得了肝癌晚期，一個月後去世了，他去世後留下了近600顆蘋果樹無人打理，無奈之下我接過了蘋果園。吃過蘋果的人你一定不會知道種植蘋果樹有多難。

蘋果樹是果樹中最難養活的品種之一，它有一種獨有的、致命的蘋果樹病: 腐爛病。顧名思義，就是樹皮腐爛，眾所周知，樹的所有養分包括水分都是通過樹皮來輸送的，腐爛在樹的任意枝幹都有可能發病，相互傳染，稍有疏忽樹皮腐爛達到180度蘋果樹基本就沒救了。這樣，我在果園裡風吹日曬，辛苦勞作:打藥、除草、施肥、捉蟲、防病，週而復始的幹了一年。

我雖然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對農活非常外行，也很少幹農活。那年我被趕鴨子上架，懵懵懂懂的回農村種起樹來，萬般辛苦的從春天干到了秋天。朋友如果換做是你看著滿山的蘋果樹綴滿紅彤彤的果實，你會是怎樣的心情？說實話，我看著漫山遍野的蘋果絲毫高興不起來，反而愁的我眉頭緊鎖，心裡好像壓了塊千斤巨石，光運輸一項已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後面還要銷售、儲存等等。別看我們有數萬斤的蘋果，全家老小卻沒捨得吃一個好蘋果。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轉眼一年又過去了，四季輪迴，冬去春來，我又無奈的種樹去了。一次在給果樹噴灑農藥時我中了農藥毒，被送去醫院急診搶救，當時我只感到噁心、頭暈、四肢無力，但意識清醒，直到今天我還依稀記得有人說:“阿托品50毫克，阿托品再加50毫克，再加、再加……”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當我恢復意識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後來我才知道是表哥見我一直不見好轉，通知了我的姐妹們。到今天我還能清楚的記得，小妹走進病房跑到我的床前，一把把我抱進懷裡大哭，那一刻，我突然有了意識，原來我病了，剛剛從鬼門關裡逃回來。心裡想，如果老婆沒了、兒媳沒了可以重新選擇，姐妹沒了、我的孩子沒了媽媽她們該到哪裡尋找？我在小妹的懷裡嘩嘩的流著眼淚。

7天后醫院通知我可以出院了，回家後我做了一個決定: 再也不種樹了。

經過近半年的休養、調理我虛弱的身體逐漸恢復原來狀態，但由於阿托品的過量使用導致我的眼睛怕見陽光。據瞭解，一般病人需要2支阿托品就夠了，而我中毒非常嚴重，搶救時反覆加量，整整用了9支，因此我屬於阿托品用量過度導致的後遺症: 散光眼。

禍起蕭牆皆蘋果，往事如煙隨風去。日月如梭，時光飛逝。成也蘋果，敗也蘋果。轉眼20多年過去了，我曾經與蘋果的故事帶給我許許多多的苦與樂。重新獲得新生的人會倍加珍惜每一個日升日落，在回想往事的同時，健康而快樂的享受退休生活的每時每刻！

2019.3.12.於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