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O大潮:中国AI“独角兽”的虚与实

出品|懂财帝

2016年3月15日,谷歌人工智能围棋软件AlphaGo以4:1的总比分战胜前世界围棋第一人、韩国九段名将李世石,“人工智能”在一夜间被普通人家喻户晓。

但早在4年前,一个名为“深度学习”的学派就已经一举超越Google团队,引起业界震动。

而几乎同一时间,大洋彼岸的中国,一批技术派率先行动,踏上了人工智能的征程。

七年时间,大疆、优必选、商汤、寒武纪、云从、旷视、依图……这些人工智能公司先后诞生。无论是从创始人背景、资本方支持,还是从企业估值等方面来衡量,中国的人工智能产业从未像今天一样,站在世界级的赛道上,和国际顶尖公司一较高下。

2019年“五一”前夕,上海,院士沙龙。 “中国有多少数学家投入到人工智能的基础算法研究中?”中国工程院院士徐匡迪针对人工智能行业发问,现场一片沉默。

而AI应用也远非商业计划书和招股书上描述得那么光鲜。“在人脸和车牌之外还有什么?”面对投资人的拷问,国内现有的AI技术从硬件、算法,到软件、应用,各个层面仍有着“死穴”。

资本寒冬里,AI的风是继续吹,还是偃旗息鼓?

IPO大潮:中国AI“独角兽”的虚与实

1 | 只做AI活不下去

相比于今天的炙手可热,第一批独角兽企业创办时,正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2010、2011年,中国的人工智能根本没有成为一个词汇。美国也是2012年之后才开始,当时我在美国的同事90%要转行,只做AI都活不下去。” 依图科技创始人兼CEO朱珑曾表示。

时间指针回到七年前,这位毕业于MIT人工智能实验室的博士后,联合当时在阿里巴巴担任阿里云技术总监的林晨曦,在评估了创业的种种可能性之后,决心“出来做”。

而旷视科技在2011年的创立,则算是一个巧合。还在清华大学本科读书时,印奇和同一期的唐文斌约好,毕业后他去国外读书,唐文斌去大公司锻炼,两三年后合伙创业。但在清华实验室的一个暑期项目中,印奇、唐文斌他们做了一款人脸追踪的游戏“乌鸦来了”,很快上升到苹果App Store中国区免费榜前三名,吸引了资本的注意。拿到联想之星几百万元的投资后,印奇顺水推舟,找来比他们小一级的姚班师弟杨沐,直接开始创业。

2012年,“深入学习”学派 “祖师爷”Geoff Hinton的两名博士生,利用卷积神经网,在著名的图片分类竞赛ImageNet上超越了Google团队,拿了识别结果第一名。

万里之遥的大洋彼岸,中国的创业者们已经敏锐嗅到了这一机遇。这一次,出身技术派的他们,与时代同步。

2014年,在香港中文大学任教的汤晓鸥教授扔下教鞭,成立了商汤科技。这位出身学院派的创始人认为,虽然人工智能还处在早期阶段,但它将通过构建平台和生态,快速在各行各业释放能量。

2015年,在美国伊利利诺伊大学攻读博士,并师从“计算机视觉之父”的Thomas Huang(黄煦涛)教授的周曦在重庆成立云从科技。作为国内众多的人脸识别初创公司之一,这是一家从“出生”就贴上“国家队”标签的公司,团队的创始人员基本来自中科院。

至此,国内从事计算机视觉、深度学习领域的算法的AI四小龙聚齐。

IPO大潮:中国AI“独角兽”的虚与实

比赛的哨声开启,强者登场,但未来的赛道,仍显得扑朔迷离。

唯一清楚的是,AI创业时不我待。

2 | 揣着锤子找钉子

焦虑、迷茫,几乎是所有AI企业创始人创业之初的常态。2011年成立的旷视科技联合创始人唐文斌曾直言,创业前两年很焦虑,搞不清自己要干嘛。

相比于清晰的技术发展路线,AI企业的商业化路径则不甚明朗。

“坦白说,从当时的大环境来看,无论是人脸识别、图像识别还是未来的机器大脑,这些技术能有什么用,在哪里落地,我认为是很模糊的。”旷视科技创始人印奇曾在接受新经济100人采访时表示。

是TO B,TO C,还是loT?这是摆在每个创始人面前的问题。

人工智能是一个很本质的技术革命。任何一项技术的早期,都面临着性能不够成熟、成本很高的问题。如果直接面向消费者,往往很难规模化。而很多传统行业对效率的提升有很大的需求,能最先适应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

只有先为B端企业提供服务,把技术打磨成功,当技术成本降到一定水平后,才能进入到更广泛的消费端。这是历史的趋势,是技术落地的通常规律。

2015年,默默无闻的云从科技一举签下中国银行总部人脸识别平台的供应商。当时,云从科技的同事从重庆总部奔赴北京跟进这个项目,他们在中国银行北京总部对面60米的中水大厦租了房子。在签下合同的当天,团队中的一位同事发了一条朋友圈状态:“我们花了2年的时间走完了这短短的60米。”

依靠自身“国家队“的身份,云从核心技术包括人脸识别、活体检测、行人分析、车辆分析、风控分析等,产品应用集中在金融、安防、民航、零售领域。

无独有偶,旷视科技、商汤科技、依图科技也不约而同选择了B端。

以智能手机常见的人脸识别解锁、自动美颜为例,这几家老对手往往是狭路相逢:分别派出团队驻厂,针对手机厂商的需求提出最优方案,优胜劣汰。优胜者则根据手机厂商搭载其算法的手机出货量,按件收费。

但华为、三星、小米等手机厂家正在采用自主研发的视觉算法。相比于应用场景较少的To C市场,人工智能目前更大应用价值还在于B端市场:城市物联网和供应链物联网。

近期提交上市招股书的旷视科技,2016年收入为6777万元,2018年为14.26亿元,两年增长了21倍。2019年上半年,这一数字为9.49亿元,同比又增长2.1倍。同时,2018年公司更是盈利超3000万。

其收入主要来自个人物联网解决方案、城市物联网解决方案以及供应链解决方案。用通俗语言表述,就是来自消费电子、安防及供应链机器人三大领域。

这也是计算机视觉目前商业化最可行的三大领域。其中,安防是近几年业绩增长的主要来源。

在商汤科技CEO徐立的描述中,商汤的业务策略是“1+1+x”,第一个1指技术,第二个1指产业,最后的x指与各行业伙伴的合作,走的是平台化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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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四两能拨千斤?

无论是做垂直类的技术更新,还是走平台化的算法提供商,无论是金融领域,还是安防和供应链领域,这些行业都盘踞着深耕多年的巨头。

旷视如今最主要的业务是向城市提供物联网解决方案,占总收入的73%。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城市、楼宇、厂区等的安防。毛利率约为60%,上半年营收6.9亿元,同比增长273.7%。旷视剩余业务主要是软件服务,毛利率约为80%,此类软件服务门槛较低,可替换性强。

以安防为例,在这个领域,有海康威视、大华这样体型巨大的上市公司,前者2017年收入419亿元,后者2017年营收188亿元。也有瞅准上游供应链的芯片解决方案提供商深鉴科技、地平线机器人、寒武纪等,更有虎视眈眈、每有项目必竞争的其他三家人脸识别公司。

“一个智慧城市项目,需要服务器,需要摄像头,需要基建,需要人脸识别算法,需要这一揽子来竞标,要满足所有的标准然后才接下这个项目。大家现在都是这样的玩法,高科技公司干传统生意,就变重了。”深鉴科技CEO姚颂曾向新经济100人如此评价安防领域的AI创业公司。

和传统行业公司相比,AI公司尚不具备其硬件产品能力和市场能力,仅仅凭借算法的力量,能否四两拨千斤?

“旷视目前最凸显的优势仍是以算法为核心的AI能力。在新的浪潮里,这可能并不是一个安防行业,而是所谓的IoT行业,我们有机会做出一个新的像海康这样的行业巨头。”印奇说。

但无论是从算法到应用,国内现有的AI技术也远非商业计划书和招股书上描述的那么光鲜。“在人脸和车牌之外还有什么?”一家风险投资机构的合伙人曾这样直问。在他看来,目前国内AI应用场景集中,多为单点应用,且算法本身门槛不高。

浙江大学应用数学研究所所长孔德兴教授则直言,目前核心算法的缺位导致人工智能发展面临“卡脖子”的窘境。“AI产业发展过度依赖开源代码和现有数学模型,碰到专业性高的研究任务,一旦被‘卡脖子’将会是非常被动的,所以一定要有自己的算法。”

也就是说,是否掌握核心代码将决定未来的AI“智力大比拼”中是否拥有胜算。

用开源代码“调教”出的AI顶多是个“常人”,而要帮助AI成长为“细分领域专家”,需以数学为基础的原始核心模型、代码和框架创新。

怎样避免AI产业成为“软件组装厂”,是人工智能产业的创新能力的终极拷问。

4 | 资本退潮

“有人创业可能天天想着被收购,我们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我们很贵,别人买不起。我们做这个企业,就是10年后见。” 依图科技创始人朱珑曾表示。

享受过各路资本众星捧月追逐的AI公司,聛睨一切的背后,则是资本领域给予的大力支持。

懂财帝根据公开报道整理发现,从商汤科技、旷视科技到寒武纪、深鉴科技, Kneron等,这些融资机器的背后都出现了阿里的身影。对于AI的布局,阿里可谓是笔笔都是大手笔。

“一场技术革命周期大概都是五十年的,前二十年是技术公司的革命、创新,但是后面的三十年是技术在社会方方面面巨大的应用,谁能够应用好技术、谁能够把技术进行普惠化,我认为这才是未来。”在马云这一思路的AI布局下,阿里巴巴似乎从不强调其在AI技术上的突破,而更强调将AI技术应用到商业场景之中。

阿里云、城市大脑、辅助驾驶、图像识别等都在大力推动人工智能应用于各种不同商业场景。

2017年10月,阿里宣布成立“达摩院”,3年投入1000亿用于新技术的研发,基于大数据的人工智能技术、智慧城市都是研发重点。

而阿里疯狂投资AI领域的背后,除了要引领未来,押注赛道,阻隔对手的意图同样明显。毕竟,国内的老对手腾讯、百度在AI布局上都不遗余力。

不久前,all in AI的百度宣布将投资10家以上的AI创业公司;腾讯已经在2018年11月份连续投资了三家智能机器人公司。

如此高的估值,如此耀眼的光环背后,AI四小龙能否摆脱对融资的以来,顺利进入盈利期?

以旷视科技为例,直至今年4月,旷视完成了最后一轮5.9亿美元的融资。至此,旷视的总融资金额超过12亿美元。

相对的是,旷视今年上半年营收9.49亿元,同比增长210.3%;经营亏损1.15亿元,较上年同期缩减17.2%。在调整后的口径下,不算入1047万元应占联营公司亏损、1.1亿元以股份为基础的报酬开支和329万元收购产生的无形资产摊销等,旷视上半年实现净利润3268万元,去年同期为亏损1.37亿元。若使用更加严格的会计准则,旷视则仍处于显著亏损中,但幅度已有所收窄。

5 | 院士之问

“中国有多少数学家投入到人工智能的基础算法研究中?”中国工程院院士徐匡迪曾针对人工智能行业犀利发问。

答案是凤毛麟角。

4月28日超声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应用与推广大会,东南大学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教授万遂人表示,“徐匡迪之问”直击我国人工智能发展的核心关键问题,“如果这种情况不改变,我国人工智能应用很难走向深入、也很难获得重大成果”。

万遂人表示,人工智能是计算机技术发展到高级阶段,融合了数学、统计学、概率、逻辑、伦理等多学科于一身的复杂系统。如何让计算机能像人类一样进行思考,如同人一样利用现有的知识进行学习并实现合乎逻辑的推理,是人工智能算法试图实现的目标。其技术绝不是一般公司能够轻轻松松实现的。

而当下国际社会公认的人工智能研发顶尖公司,如Google和IBM等投入了海量资源,动用了顶尖的数学科学家、计算机专家,能实现了计算机程序的一定程度智能化,但距离真正的AI仍然相差很远。

作为信息行业的核武器,人工智能算法更需要数学家的深度参与。未来, AI将可能融入逻辑、思维等智慧的内容,这些都需要数学科学的原始创新,有大量的基础问题亟待数学家攻克。

从这个角度来讲,目前国内的AI企业仍有很大欠缺。

随着旷视科技率先提交IPO招股书,AI独角兽或将陆续开始踏足资本市场。科创板的设立及运行为AI独角兽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七年时间,中国AI企业从无到有,从0到1。

它们是新生儿,也是时代的幸运儿,它们从诞生之日起,就站在世界级的赛道。

它们是少年,也是稚嫩的小学生,它们面临的,不仅是国际顶尖的对手,还有国内的群狼环伺。

它们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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