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小时候,在村里学校操场上看露天电影,是一件极具仪式感的大事。那时候,信息闭塞,看外面的世界,看国家的历史,除了广播,就是电影了。

每次电影播放前,当镶着黑边的电影白幕在两根石柱子中间拉起来的时候,人们就开始聚集在操场上,还有一些有眼光的人,提前在操场上占据了黄金位置,划上线,摆上凳子,用以宣示对这块土地短暂的主权。当然,还是孩子们居多,在提前摆好的凳子间窜来窜去的疯闹。

天快暗下来时,在电影播放区域的外围,一般就是校园外墙脚下,就会有一些摆摊卖食品的人,这对很多孩子来说,这也是电影仪式感的一部分,因为没有放电影,是看不到这些卖食品的。

这其中,多的是卖瓜子、花生,还有卖野糖的(至今也没搞得野糖是用什么做的,或者是冶糖?),就是一个小蛊,里面盛满了黑红色的凝固了的糖,买来后可以用舌头舔着吃,每舔一下,那种略带一股淡淡糊味的甜味,就留在了舌面上,然后沿着味蕾散发出去——简直一下子明白了那个时代,常说的一句话:生活比蜜甜。

那种甜味,所带来的身心的愉悦感、幸福感和满足感,真让人无比满足,甜美至今。至今回忆起来,齿颊间的香甜犹在、唾津潜生。

当然,最让我回味不已的食品,是一种叫做“大糖”(准确的说法,是麦芽芝麻糖)的美味。

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一个方方的木盒子,上面盖了一层玻璃。玻璃下面的盒子,被分成好几个格子,里面装了各种各样的大糖:有长长的,有拧成麻花辫形状的,上面洒满了芝麻,整齐的码在那儿,一摞一摞;有的干脆就是一个素颜的糖球,可以清晰的看到大糖的纹理,那种略微发黄的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小时候,身无分文,心中又馋,虽不知道“风月不用一文买”的道理,却知道,看,是不要钱的。于是,常常和几个小伙伴蹲在卖大糖跟前的盒子那儿,边吞口水,边看大糖,那绝对是我童年里,看不厌的人间美味。

因为馋,所以嗅觉极其发达。有人来买,卖糖人就要掀开玻璃,去取。玻璃掀开后,那种特别的香味,一下子钻进鼻孔,感觉自己用眼睛和鼻子,就完成了一次无比满足、无比奢侈的盛宴,虽然只是视嗅的盛宴。

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小时候,当然知道给父母要钱买零食吃,是很过份的。所以,懂得克制欲望,在整个童年时代,吃过大糖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都数得过来。渐渐的,长大了,这种渴望,更多的变成了一种视觉和嗅觉混合的记忆,而味觉的记忆,则似乎遥远成真幻难辨的往事了。

后来,工作了,直到现在,这些年,每年冬天,遇见了卖大糖的,都要买一两次解馋。也是那时候,知道了有所谓的水盘大糖,说是正宗的。可是,无论自称正宗,还是土法加工,反正质量,是良萎不齐。曾经吃过几次,有的竟然是,进嘴粘牙,甜得发齁,让人怀疑是兑了糖精、加了浆糊。我也全无胃口,吐掉了事。

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前几天,妻子买回一包,说是正宗的大糖,同事都买,她也跟风买了。我立刻取出一块,不及细看,就掰下一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大糖在口中就如同坍塌了的雪山一样,碎成细碎的粉状,然后在口中瞬间融化,那厚道、纯真、带着童年记忆的甜味,迅速蔓延口腔,入侵味蕾,对接了记忆中那原本已经模糊了的关于大糖的味觉印象,甜得入心,真是美极了。吃过了,口中还留有那甜香酥脆、入口即化的美妙感,令人回味。

人间滋味:黄县大糖

今天看到当地的报纸,说是黄县大糖的传统制作村,对大糖进行转型升级,购进机器设备。工业化的量化,当然可以满足更多的市场需求,但是传统的手工制作,生产出来的大糖,一定因为制糖人的喜爱、制作时的用心,会让味道更饱含了一种被渗透的匠心、爱意,从而使味道更加纯正、地道。这道理,大家都懂,工业化改进了“技”,却背离了“道”,这就是有得有失吧。但愿制作大糖的传统工艺,仍然会被很多人实践和坚守,而不是在经济利益面前,被主动淘汰和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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