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中英混血兒滲透喀什28年,在南疆地區簡直能手眼通天

大英博物館33號展廳是專門陳列中國文物的展廳。33號展廳的走廊盡頭,有兩重緊閉的鐵門,一般人不讓進入,因為門後就是著名的斯坦因密室。裡面常年恆溫恆溼,保存著一萬多件敦煌文物,都是當年斯坦因從中國弄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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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時期後梁的絹畫觀音像

斯坦因密室裡有大量的雕塑、壁畫、絹畫,尤其是絹畫脆弱不堪,所以無法對外開放,只對研究絲綢之路的學者開放。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也保持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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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顧愷之《女史箴圖》的唐代摹本

看到這些在大英博物館的敦煌文物,我常常會想一個問題,斯坦因為何可以將這些文物弄出國呢?這裡就不得不提起另一個人,正是他的幫助,才讓斯坦因將敦煌文物運出新疆。這個人就是馬繼業。

01

馬繼業的英文名叫喬治·馬戛爾尼,是一名英國外交官。但若你看馬繼業的老照片會發現,他完全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怎麼會是英國外交官呢?原來,馬繼業是中英混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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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繼業,1867年1月19日-1945年5月19日

馬繼業的父親哈利迪出生於蘇格蘭貴族,1793年覲見乾隆皇帝的那位馬戛爾尼,就是他的本家。哈利迪曾作為軍醫參加過克里米亞戰爭,後來,來到中國加入了英國少將查爾斯·戈登領導的僱傭軍“常勝軍”,幫助淮軍鎮壓太平天國。

1863年,清軍攻佔太平天國重要戰略要地蘇州,太平天國的“納王”郜雲官投降。哈利迪便娶了郜雲官的女兒。結婚後,哈利迪遷居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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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迪,1833年5月24日-1906年6月8日

1867年,哈利迪和中國妻子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取名喬治·馬戛爾尼,中文名馬繼業。

由於哈利迪在金陵機器局工作,待在家裡的時間不多,馬繼業的教育基本由中國母親擔任。從小馬繼業就說英語和漢語兩種語言,都是他的母語。對中國文化也是從小就耳濡目染。

馬繼業在南京住了10年,被父親哈利迪帶到英國倫敦,從此再也沒見過他的母親。兩年後,他的中國母親在南京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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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機器局

那時候,西方人對中國人是充滿優越感的,覺得跟中國人結婚不是光榮的事。所以哈利迪從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中國妻子,馬繼業受此影響,也從不提及他的母親。

他那張幾乎沒有西方人特徵的中國臉,甚至給他帶來了許多“不便”,譏笑他是清國人,不友好的問他腦後為什麼沒有辮子……這樣的遭遇讓馬繼業更加不願提及自己的中國母親。

現在馬繼業的後人對這位中國母親幾乎沒任何認知,只知道“她很漂亮,也很聰慧”,連名字都不知道。

02

馬繼業很有語言天賦,不僅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漢語,他還學了法語、俄語、德語、波斯語、土耳其語等。儘管馬繼業很優秀,但由於他是“不純粹的英國人”,20歲時只能在英屬印度政府下屬的緬甸委員會擔任職位很低的中文翻譯。他這種情況,在英國本土幾乎沒有出路。

到印度工作不久,馬繼業又被派往“錫金遠征軍”擔任中文翻譯。錫金是喜瑪拉雅山南麓的一個城邦,在十九世紀初就被東印度公司屢屢入侵。所謂遠征錫金,不過是藉口,英國人的真正目的是從錫金入侵西藏。

在錫金幹了不長的時間,馬繼業遇到了他的貴人——法蘭西斯·揚哈斯本,中文名叫榮赫鵬。當時英國因為帕米爾國界問題,需要對帕米爾高原進行調查,並代表英屬印度政府前往新疆與清朝官員溝通。這當然需要中文翻譯,於是馬繼業被選中派到榮赫鵬身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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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赫鵬,1863年5月31日-1942年7月31日

他們從克什米爾出發,翻越帕米爾高原,從塔什庫爾幹進入中國境內。1890年11月1日,他們到達了喀什。馬繼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從此他在喀什一待就是28年。

英國人來到喀什,最為抓狂的是俄國人,他們認為喀什是俄國人的地盤,英國人的到來分明是擴張的表現。所以一開始就對榮赫鵬、馬繼業等人極度不友好,抱以極大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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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英軍佔領拉薩,榮赫鵬就是英軍的司令官。1910年他出版了回憶錄《印度與西臧》,中文譯名為《英國侵略西藏史》。

榮赫鵬意識到,在喀什沒有英國人代表,對英國人在此的利益很不利。他寫信給英印殖民政府建議把精通漢語和熟悉俄語的馬繼業留在喀什,與俄國、清朝周旋。英印殖民政府同意了榮赫鵬的建議,讓馬繼業以“英屬印度政府駐喀什噶爾中國事務政治代表”的頭銜留在喀什。

03

在喀什的頭幾年,馬繼業的“什麼什麼政治代表”身份並沒有得到清朝的認可。這主要是有俄國人的壓力,俄方代表多次讓清朝官員把這個“討厭的英國小子”驅逐出去。但清朝官員沒有這樣做,他們的想法是在英俄之間找到一個微妙的平衡,讓這個帝國主義國家相互鉗制。

馬繼業作為半個中國人,十分了解中國人的思維,清朝官員心裡的算盤,他摸得門清。他不著急,一步一步來。

在與清朝官員打交道時,馬繼業完全按照中國官場的禮節,打千作揖,甚至跪拜,極力與官員們建立良好關係。據說,與他交情頗深的喀什道臺去世時,馬繼業按照中國風俗磕頭跪拜,然後又以道臺大人的家屬身份站在旁邊為各路來客磕頭還禮。此舉讓道臺的親朋好友都十分感動,在喀什的官場頓時對馬繼業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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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末喀什的清朝官員

不要忘記,馬繼業這張中國人臉和流利的漢語,對他的幫助也很大。清朝官員們見到他會有一種親切感,甚至忘了他是英國利益的代言人,這是俄國代表不可能有的優勢。

經過幾年的努力,清朝官員逐漸認可了馬繼業英國代表的身份,這讓他在喀什的活動更具正當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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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新疆喀什

但諷刺的是,英國人對馬繼業的身份卻總是模模糊糊,馬繼業被賦予一個可大可小的責任,他被授權自主管理喀什的事務,卻又不給他實質的外交權力。馬繼業曾多次申請,希望被放在英國外交部的正式官員名單,都被拒絕了。這種模糊的身份持續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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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英國人的想法是,如果遇到重大國際事務,特別是需要找臺階下的時候,便可以以“臨時工”的身份處理馬繼業,這樣對俄國、對清朝周旋時會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可見,馬繼業這個“不純粹的英國人”隨時是可以被犧牲的。這更是馬繼業作為中英混血兒、得不到高傲英國人認可的悲哀吧。

04

馬繼業地位的提升,不得不感謝俄國人。在喀什,馬繼業與俄國領事彼得羅夫斯基明爭暗鬥,甚至好幾次衝突幾乎達到了公開化的程度。

在帕米爾問題上,英帝國認為俄國是對他們在中亞和南亞利益的威脅。而俄國人的軍隊時常在帕米爾地區活動,馬繼業多次向彼得羅夫斯基交涉,希望他們停止對帕米爾地區的佔領活動。經過激烈緊張的討價還價,後來俄國保證不再向南推進,英國則默認俄軍對已佔領的帕米爾地區的“實際管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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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新疆喀什

這件事讓英國人看到馬繼業在喀什的功效,他是插在南亞地區與俄國人對抗前沿的一顆釘子。雖然看起來俄國人贏了,英國人輸了(俄軍實際上佔領帕米爾地區大片領土),但好在停止了俄國人的繼續向南推進,讓英印殖民地政府得以喘口氣。

俄國人覺得自己大勝,俄國領事彼得羅夫斯基十分趾高氣揚,他這是故意做給馬繼業看的,氣一氣他。此後,兩人的關係降到了冰點。英、俄兩國在喀什的辦公地相距不到一公里,馬繼業和彼得羅夫斯基卻再也沒有見過面、沒有講過話。如確有需要溝通的事務,則由下面的人傳遞。

直到1903年彼得羅夫斯基離任前,雙方才有所緩和,甚至相互邀請對方出席招待會。這當然跟時代大背景有關。那時,俄國人與日本人即將開打日俄戰爭,俄國為了取得歐洲列強的支持,特意緩和了在一些地方與英國的爭奪。

05

從1890年馬繼業來到喀什,他們在喀什始終只是設立了一個辦事處。雖然英方多次向清政府提出要在喀什建立領事館,都被拒絕了。清廷需要考慮到俄國的感受,畢竟在新疆,俄國人的勢力遠大於英國。

直到1908年英國駐北京公使強硬要求在喀什設立領事館,清廷這才答應。當然也跟日俄戰爭俄國人戰敗,實力削弱有關。俄國人不再強烈反對這件事,他們不想得罪英國。

在喀什建立了英國領事館,馬繼業的身份也終於明確了,他是英國駐喀什第一任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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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喀什的照片

1912年民國成立,喀什領事館升格成總領事館,馬繼業成為第一位喀什總領事。鑑於馬繼業在喀什的功績,他還被封為爵士,並得到了一枚英印殖民政府頒發的二等勳章。這是他人生的最高榮譽。據此,他已紮根喀什22年了。

而這時的馬繼業,也早已不是那個初來乍到見了誰都作揖、“長著中國人臉的英國人”。他在喀什已手眼通天,全面廣泛地滲透進了這個地區的社會生活,儼然成了喀什的“太上皇”。在這段時間內,中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改朝換代,從清朝到民國。馬繼業比所有中國官員在這裡的時間還長,他對喀什、甚至整個南疆的事務,比中國官員熟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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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初新疆喀什老照片

馬繼業在喀什的最後幾年,主要將精力放在與俄國達成在新疆各方面的權益,比如開辦銀行、電信實業、交通、開採礦產等等。其中還包括俄國人不得再向中國提出領土要求,這一項從客觀上保障了新疆的領土不再被俄國人蠶食。在俄國十月革命後,馬繼業的工作重點則是“防止布爾什維克向印度和新疆滲透”。

06

1918年,馬繼業結束了他在新疆喀什長達28年的外交生涯,一個外交官如此長的時間待在一個地方,實屬罕見。

回到英國後,馬繼業即從外交領域退休了。他以學者的身份參加皇家中亞研究學會、皇家地理學會等學術團體的活動,也發表過幾篇論文,他在喀什28年的經驗對研究中亞有十分重要的學術意義。

馬繼業晚年落腳在英吉利海峽靠近法國的英國皇家屬地澤西島上,這裡氣候溫暖宜人、碧海藍天,是著名的度假勝地。在這個島上沒人知道馬繼業的過去,他的經歷對外人也始終緘默不語,更不會提起在喀什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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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西島

二戰期間,德軍佔領了澤西島,已70多歲的馬繼業,不得不重出江湖,以一名英國爵士和前外交官的身份與德國人周旋。足足5年讓馬繼業心力交瘁,身體拖垮了。就在德國投降的前幾天,馬繼業在澤西島去世。

據說,馬繼業有兩個兒子,他們對自己父親的經歷也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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