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童芷苓是天津姑娘,由“學生”而“玩票”,由“玩票”而“下海”,現在坤伶群裡說得起是光芒萬丈的紅星了!梨園內行的子女打算成一個“角”本來難,外行的子女打算出類拔萃尤其難,那麼我們知道童芷苓有今日之成就,不是僥倖得來的。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在威海衛的時候,她就預備唱戲了,這是很早的事了!芷苓那時候不過也就七八歲,他們全家由天津到威海衛。她父親在一箇中學裡作著教書生涯,附帶在一家報館當著主筆,生活相當安逸,因為性之所近,更因為作著新聞記者的職業,頂喜歡跟戲班裡的人聯絡。雖然那地方是不出唱戲的,就是偶爾去一批京角,他也要特別照護,老伶花臉董俊峰一度困在威海衛,就是由他們的接濟,才能夠安安然然的離開那!現在董一提起這事,總是念念不忘!似乎很感念“童家”這份熱忱!

或者也許是天性的緣故,芷苓、壽苓、遐苓他們也是頂喜歡舊劇,父親一聽戲去必要帶著他們,回來哥仨就指手畫腳地學著人家在臺上唱的姿勢,尤其是芷苓她的確打那個時候就預備唱戲了!難怪她有今日的成就!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在威海衛因為環境的驅使,他們全家又回到天津了!她父親當然是唸書人的頭腦,雖然是喜歡舊劇的,到底不能讓自己的兒女正式唱戲,學一兩出預備玩玩倒是可以,以致到天津以後先把他們哥三個送到聖功小學去。他們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用心念書,可是一有好戲他們都吵嚷著去聽。做父母的當然不忍過拂他們的意思,可是又不能讓他們總聽戲,後來就想了一個辦法,決定每禮拜聽一次戲。據說他們那時候就總盼望著禮拜,盼著那天可以痛痛快快地聽一天戲!

那時候戲曲學校在北京成立不久,還是焦菊隱做校長的時代,也正是趙金蓉、關德鹹、宋德珠他們幾個的黃金時代。應一個園子的約演,他們光臨天津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焦菊隱見到芷苓,當時很誇讚芷苓的聰慧、美麗,認為果然要是讓她唱戲,將來的發展是不可限量的!並且一再聲述戲校是如何偉大,對學生是如何體貼,既能學戲還能唸書,絕對不會誤人子弟。他父親聽了這一遍話,認為造就國劇人才是得有這麼一個地方,又是學校的性質,當然不能像科班那末嚴厲,對待小孩們一定也不會太苦,他想了半天,輾轉的想到芷苓身上了。他想進這個學校比跟普通人學戲強得多,將來既不落“坤伶”的名義,還可以讓她達到心願,當時便跟焦提到這層。焦當然求之不得,無意地發現這末一個好人才。很簡單地芷苓就決定拋開學校加入戲校,那年她大概是十一歲!從此她切實嘗受到戲劇學府的滋味了。

戲校在天津滿期以後,就跟著來北京了。離開天津的時候,她並沒有一點繫念家鄉、父母的表示,她心裡只充滿了熱烈的希望,幻想著戲校是如何能造就人才。可是入校以後,她有點失望了!這或者是因為她在家裡一向嬌生慣養了的,沒受過絲毫苦楚的緣故。本來一個幼稚的女孩子,讓她離開父母、家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哪成!?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就這末回去,為此她下了頂大的決心,決心在那死心塌地的學戲。名字依著戲校排名,改叫“童玉苓”,焦菊隱對她當然有點另眼看待,剛入校就讓學正工青衣戲,開業第一齣戲是《金山寺》的白蛇,整天在練習著這戲的身段跟唱腔!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一天一天地學著戲,在學校人緣也頂好。那時候趙金蓉已經紅得了不得,她們倆真是一見如故。趙以“師姐”的地位跟她很要好,兩個人時常研究戲裡的身段跟腔調。其他像侯玉蘭、鄧德芹幾個她們也全很處得來!

當初戲校對待學生就是吃上苦點,乾脆地說家庭環境稍微優裕一點或者沒有大決心的小孩,是過不慣那種生活的。芷苓起初還想繼續下去,在入校三個月以後,她實在再忍耐不下去了!每天吃白水煮豆腐,她實在是吃不慣,更因為她看到那時候的戲校,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戲校,本來理想勝過事實是頂苦惱的事,不得已只好要求家裡把她接回去。算來整整在三個月,脫離戲校又回到天津了!

回到天津以後,在戲校不成,還是繼續唸書吧!以致又入了聖功小學。就這樣過了有兩三年,她已經十五歲了!出息得愈發美麗了!雖然入戲校受了那末一點打擊,可是她對學戲還是念念不忘。家裡看她也實在是帶著唱戲的坯子,不如讓她每天還照常上學校去,餘下來的時間學學戲。這樣決定以後,給她請了老伶工孫怡雲之弟說戲,並聘小生杜富隆給練把子,又重新打頭學《綵樓配》幾齣戲。既唸書,又學戲,他們家裡認為是一舉兩得的事!

每天除去上學以外,跟著孫、杜兩個人研究每一齣戲的身段、唱腔。《探母》《玉堂春》《武家坡》《汾河灣》幾齣戲都拿得起來了!在一個票友合作戲裡,在中央戲院露演了一次《法門寺》的宋巧姣,扮相、嗓音很得觀眾的好評。家裡看她第一次登臺就會有這末好的成績,全喜歡得了不得,尤其是她父親更特別痛快,他早就想到芷苓戲劇命運的前途是不可限量了!不過茫茶那時唱戲是“玩票”不是“下海”!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在聖功小學畢業了!又上了半年多中學,家裡經過多少人的慫恿,她算正式拋棄學業了!戲上當然已有頂大的進展,青衣花旦戲學了二十多出,更自己制了不少行頭。不過那時候她父親的心理還沒有想到讓她正式從事戲劇生活,“玩”的成分比較大,在天津出出風頭不也是有意思的事嗎!以後孫、杜都離開天津,又找方連元給說,並且給說了幾齣武旦戲。方很誇讚芷苓,曾一再跟她父親說不如讓她正式學戲,省得那末不伶不票的。他父親也很以這點為然,方連元這些話果然使她不久就正式開始戲劇生活了!

家裡經過多少日子的商酌,算是決定讓她精神全部注意在唱戲身上了!乾脆地說,也就是讓她入戲班了!壽苓也吵嚷著非要學戲不可,一不做,二不休,壽苓也投身梨園界了!哥倆一個唱旦角,一個唱小生。一個時候老票友包丹庭在天津,包跟她父親是有交情的朋友,他們鑑於包肚子裡的淵博,讓兩個孩子拜在包的門下。芷苓學幾齣“昆”的跟老戲,壽苓的《雅觀樓》《探莊》《八大錘》幾齣武小生戲多半是包教授的。包教戲當然比普通一般人認真,芷苓的基礎的確是那時奠定的。

湊巧的民國二十八年春天,荀慧生領導著留香社光臨天津在中國戲院唱戲,這當然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很簡單的荀答應收她這末一個女弟子。拜師以後,荀夫婦很喜歡她,當時給了她不少本子,並表示最好上北京去掛掛號。雖然北京對她已有一個印象。壽苓在她拜完荀以後,也投在姜妙香的門下,差不多一個時期哥倆都投到了名師,猛然全是一登龍門聲價十倍了!

十七歲組班唱起來了!分別在中國、北洋、中央幾個園子輪流露演。很多人批評她以演閨門旦見長,因為她的確具有小兒女家的風範。天津人譽為坤伶僅見人物,報界很多人說她作風像荀慧生,將來要真能跟荀學點玩意,簡直是一個“小荀慧生”。本來她夙日腦海裡就頂深刻地印著荀慧生那末一個影子,現在既已較比紅起來了,她早就有拜荀慧生的雄心。

童芷苓的藝術人生

拜荀以後她就又天津又北京的往返跑了不少趟,玩意兒火候全是“角”的派頭了!坤角里也是數得著的人物了!直到今年她才算正式在北京駐足,每一期在長安、三慶唱兩場戲準能保持六七百人的記錄。現在又正整理《王熙鳳》《琵琶記》幾齣老戲,並從韓世昌學崑曲《遊園驚夢》等,預定最近唱一下。

她今年是雙十年華的姑娘,一共哥四個,遐苓老大,壽苓老二,她行三,還有一個小妹妹,父母都健在著。她們住在宣南教場三條一個角落裡,一個充滿了喜氣的家庭,大家過著快樂的日子。在天津的時候她頂喜歡打網球,來北京以後總沒動它了!言慧珠、張雲燕是她頂要好的朋友,她們時常聚集在一塊,山南海北地談著,據說她們每禮拜還有一個聚餐會呢!

已經是晌午了!尤其人家已經擺上了午飯,實在再不好意思坐下去,雖然她們是一再挽留終於邁出大門了!她送到門口笑著說:“等明個我報告您幾件新聞啊!”我也笑著接受了,“童小姐告訴的新聞一定是特殊一點的”。歸途走在半道上,我心裡這樣想!

(選自《立言畫刊》1941年第1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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