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和談時,中共如何準確掌握傅作義情緒的變化?

北平和談時,中共如何準確掌握傅作義情緒的變化?

傅的女兒地下黨員傅冬菊在和談中起了積極的作用。她對傅作義在和談期間的動態、情緒變化,具體到徘徊觀望、怎麼睡不好覺,如何在屋內焦慮地踱步,甚至急得把火柴棍放在嘴裡咬等等細節,都及時作了彙報,這些都由電報傳遞了出去。憶在北平地下電臺工作

前不久,有媒體就北平解放前中共地下電臺的工作情況刊登有關報道,我曾是北平地下電臺的譯電員,感覺報道問題迭出,並對地下電臺一位同志妄加評價,與事實不符。該報道內容多處引自我曾寫過的一篇回憶文章,但尋章摘句,多有錯誤。現在一些青年人已不太瞭解那段歷史,我再寫文章予以介紹。

解放戰爭時期,中共中央華北局城工部先後在北平建立了三處地下電臺,它們分別設在東城帽兒衚衕2號,報務員趙振民;東城洋溢衚衕36號,報務員艾山;宣武門外西草場12條,報務員王超向。趙振民臺從1947年5月與城工部電臺開始通報。城工部長劉仁同志從抗日戰爭後期就準備在北平建立地下電臺,經過幾年運籌,1947年正式建臺。地下電臺由地下學委秘書長崔月犁領導,李雪負責技術指導和日常管理。

譯電員“不看”進步書刊

1948年9月,劉仁同志指示地下電臺要做好一切準備配合我軍解放北平。1948年11月29日,平津戰役打響,形勢日趨緊張,地下電臺的工作量日增。為了加強譯電力量,12月初,劉仁同志派譯電員何釗進城。接著,我軍完成了對北平的包圍,切斷了平津交通線。在此情況下,電報就成為主要的聯繫手段。我作為譯電員每天兩次在不同的衚衕內與交通員交換電報,而電報量增加,城內停電和戒嚴更加頻繁,為了減少電報中途往返,根據特殊形勢需要,組織決定打破報務員與譯電員不能見面的規定,命我搬到艾山臺去住。王超向臺已於10月撤銷,併入艾山臺。

12月中旬的一天,我告別了西城武定侯衚衕27號我的掩護人錢老伯一家,騎上自行車直奔洋溢衚衕。進入院中,艾山從屋裡迎出,一看是我,驚喜地說:“原來是你呀!李雪不告訴我是誰,我還向他打聽來的什麼人,脾氣秉性怎麼樣?”到洋溢衚衕來,我就到了家,與分別近5年的母親團聚了,組織上派她作為艾山的掩護人。我和艾山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一塊到根據地參加抗日;西單商場北牆外有個賣香菸糖果的小攤兒,這裡是電臺交換站,我曾到這裡取送過電報,攤主人吳老頭(吳寬德)到洋溢衚衕來給我們做飯;報務員王超向在電信局工作,每天早晨到艾山臺來上早班;交通員張彬天天來取送電報,原來彼此不知姓名的同志歡聚一堂,一個戰鬥的小集體組成了,大家甭提有多高興了。

何釗進城後,住在東城臘庫衚衕49號李雪父母的家。我住到洋溢衚衕後,每天到那裡與何釗一塊譯報,早去晚歸。每到臘庫49號門外,只要看到牆頭露出的竹竿上挑著燈籠,就知這是平安無事的標誌,如果紙燈籠不見了,就是報警信號,不過這種信號沒有出現過。那時每晚8點北平就全城戒嚴,大街小巷一片漆黑。一天我出門動身晚了,快到戒嚴時間還沒回到家,家裡人急得團團轉,以為我出事了。艾山把收發報機裝進提箱準備轉移,這時,我正好進門,大家心上的石頭才落了地。組織上決定,我以後不再外出上班,讓我在家裡工作,這樣收發報、譯報也可以就近連續作業。何釗也到離臘庫不遠的帽兒衚衕趙振民臺去上班。

1948年春,劉仁同志來電通知,敵人每天出動十輛載有儀器的吉普車在北平城內進行流動偵察,要我們特別提高警惕,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把電臺保護好。

保證電臺的安全是地下電臺第一要務,我們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來對付敵人。1、建立三處電臺,萬一一處電臺出現故障或被敵人破壞,還有其他電臺可以堅持工作。電臺在一個地方不能時間過久,容易被發現。工作量不大時,三處電臺輪流作業,開機時間互相錯開;2、電臺的波長、呼號經常更換;3、譯出的收發報一律密寫,用米湯或麵湯寫在紙上,用碘酒一擦,字跡就顯示出來了;4、所有電臺工作人員,尤其是報務員、譯電員不參加群眾活動,不去公共場所,不上影劇院,不看進步書刊,斷絕一切社會關係,三處電臺不發生橫向關係,報務員、譯電員、交通員不知道彼此的住址和姓名;5、來往電報內容、除了譯電員外,其他人都不允許知道,李雪也不例外。

傅作義把火柴棍放進嘴裡

譯電員使用的密碼,是劉仁同志與何釗等人共同苦心研究制定的,譯電時有一系列操作程序,電碼本是公開的四角號碼字典。

我搬到洋溢衚衕後,電臺與解放區電臺的聯絡增加到每天三次:早8點、晚8點、夜裡兩點。我每天夜間都要工作,工作完畢。我就將四角號碼字典和亂碼錶,藏進沙發靠背下的縫隙裡。為了減輕收發報時的滴答聲,艾山把機器放在床上,下面墊上棉被,坐在小板凳上的床邊收發報。工作完,她再把收發報機藏起來。劉仁同志要求電臺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因此,北平解放前的兩三個月是地下電臺工作最緊張的時期。

平津戰役打響後,電臺幾乎每天都發出敵人軍隊的調動,軍用列車的數量、去向等有關情報。由於我譯發此類電報特別多,所以敵人16軍、35軍、92軍、94軍等番號,張家口、新保安、南口、昌平、廊坊、豐臺等地名的電碼,我差不多都背下來了。

解放軍為了準備攻城。地下黨接受一項任務,對北平的各城門及城牆的位置、高度、厚度進行詳細調查,再把數據發往解放區。在解放大軍重重包圍之下,北平守敵企圖留一條逃路。1949年1月,在東單搶修了一處簡易的機場。我軍向裡炮擊,但命中率較低,於是地下黨派人直接觀察每一發炮彈的具體落點,然後通過地下電臺及時報告,我炮兵逐漸校正,終於用炮火封鎖了機場。

1948年12月初,我軍與傅作義的和談開始啟動。這一年的上半年,在劉仁同志的部署下,地下黨對傅作義周圍的關係開展了工作,聯繫了傅作義的一些親近人物,如傅的老師劉厚同、傅的老同事“華北剿總”副司令鄧寶珊,傅的聯絡處處長李騰九等,還有傅的女兒地下黨員傅冬菊,他們在和談中起了積極的作用。尤其是傅冬菊,對傅作義在和談期間的動態、情緒變化,具體到徘徊觀望、怎麼睡不好覺,如何在屋內焦慮地踱步,甚至急得把火柴棍放在嘴裡咬等等細節,都及時作了彙報,這些都由電報傳遞了出去。聶榮臻司令員每天都到城工部看電報。他說:“在戰場上,像這樣迅速、準確地瞭解敵軍最高指揮官的動態乃至情緒變化,在戰爭史上是罕見的,它對我軍作出正確判斷,下定決心,進行正確部署是有重要作用的。

吳老頭的糖果被“哄搶”

北平城內聽到的隆隆炮聲逐漸稀疏,城工部的電報都發自距離北平城不遠的通縣。我們知道北平解放的日子不會太遠了。1949年1月29日晚9時,艾山與城工部通完電報後,對方報務員劉文昌用英文打出“請注意,明天老頭(城工部同志對劉仁同志的親切稱呼)到你家看望。”艾山不敢相信,又請對方重複了一遍,她高興得一下從小板凳上摔到了地上,這一令人驚喜的消息,使激動萬分的我們一起朗聲大笑起來。勝利來得真快啊!第二天,劉仁同志果然乘坐吉普車特地到洋溢衚衕來看望我們,一口老北京話的司機肖田笑問艾山:“小姑奶奶,你還活著呢?”

在北平解放的歡慶聲中,地下電臺完成了黨交給的任務,為和平解放北平,作出了應有的貢獻,三處電臺沒有發生任何問題,這在敵人嚴密監測下的大城市是不多見的。現在有些影視劇中的地下電臺充滿了浪漫色彩,出現許多驚險鏡頭,違背了地下電臺的真實。如果出現驚險,被敵人發現,這是地下電臺的大忌。千方百計保護電臺安全正常工作,電訊聯絡暢通無阻,這才是我們的職責。地下電臺的工作確實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我們行動小心謹慎,恪盡職守。我們的工作是嚴肅的,平凡的,生活也是簡樸的。洋溢衚衕的住處是組織上連帶傢俱一起購置的,原為國民黨一空軍飛行員的新婚新居,新翻修的敞亮的房屋,一律西式傢俱,擺設得也很漂亮,儼然是個富裕家庭,起了掩人耳目的作用。但我們過的是緊日子,家常菜是黃豆鹹菜,穿的衣服有的是借來的,吳老頭放在自己屋子裡的香菸糖果不許我們動,說這是公家的。直到北平解放後,一些同志到洋溢衚衕來,在鬨鬧中,吳老頭的寶貝被瓜分了。

1949年3月地下電臺的同志陸續走上新的崗位。我把外衣、自行車送還給錢老伯的女兒。我從解放區到北平後,因為工作需要,李雪曾配給我一塊進口表,看著走動著紅色秒針的漂亮手錶,愛不釋手,但是按照規矩,把它和金戒指一起上交了。

現在洋溢衚衕的舊址聳立著高樓大廈,報務員王超向,交通員張彬也已告別人世。但62年前那一段特殊歲月一直定格在我的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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