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了那麼多年,為什麼北京還是飛絮漫天?

北京街頭,每個人都在B-box

生活就是意想不到,連楊柳都能教人B-box(節奏口技)了。

最近北京氣溫轉暖,楊柳飛絮也如約而至,一簇一團,大的小的,在空中漫天飛舞。

走在路上,迎面飛來的白色絮狀物糊了滿臉,停下來整理,發現滿大街都是低頭捂嘴還時不時發出嘴唇擦搓聲的人。

“呸呸呸還有,噗噗噗——呃得兒!”偶爾一個生澀的彈舌音,那是被飛絮卡住嗓子眼的人,在逆風自救。

在這個季節裡,如果有人膽敢跟你講“可願柳下走,楊花共白首”,別廢話,回敬他一段街頭嘻哈口技完事兒。

聰明人會戴著口罩出現,但也逃不過室內無孔不入的飛絮,吐也沒用,吐幾次還覺得嘴裡有東西。你最好習慣這種若有若無、似癢非癢的異物感,因為它會陪伴你度過整個五月。

這些還只是小麻煩小困擾,對於有些人來說,飛絮成災,簡直要了命了。

楊柳絮真正的危害在哪裡?

飛絮跟過敏人群,有一種說不清理還亂的糾葛關係。

在每年飛絮時期,北京市相關科室接待的過敏病人就會激增,再加上楊柳絮撲在臉上的瘙癢感,人們很容易將“過敏”跟飛絮聯繫起來。但其實,飛絮本身很少會導致過敏。

楊樹和柳樹是雌雄異株植物,雄株上的雄花先開放,花序裂開花粉飛散而出,進行傳粉,這一階段空氣中的花粉,容易導致敏感人群出現過敏症狀。比雄花稍晚一些,雌株在受粉後開花,雌花序由若干朵小花組成穗狀,每一朵花長成一個小蒴果,蒴果裂開,其中的白色絨毛攜帶芝麻粒般的種子隨風飄舞,大型“親媽曬娃”,這就是飛絮的由來。

飛絮依附在人體上,導致發癢,但洗個澡就沒事了,說明是一種正常的物理性刺激,並不是過敏反應。

有的人在接觸飛絮後,產生皮膚瘙癢、蕁麻疹等過敏症狀,是因為飛絮在飄揚過程中夾雜了花粉、塵埃等,形成了過敏原。春天最常見的過敏原就是花粉,楊柳絮飛來飛去雖然惱人,但也只是被花粉搭了便車,說到底,不是真正的過敏原。

飛絮對人並無大礙,不代表它很安全,更大的危險在於,它的易燃性。

飛絮氾濫有著特定的氣象條件:日最高氣溫連續三天超過25攝氏度;一天中10點到16點近地面熱氣流最強烈時;光照條件好,可快速催熟雌花果殼;空氣乾燥,一般相對溼度在70%以下最容易爆發;微風陣陣等。

以上種種,加上其蓬鬆的結構,與空氣接觸面積大,為楊柳絮提供了優良的燃燒條件,遇上一點明火,非常易燃——據北京消防實驗數據顯示,10平米的飛絮遇到明火能在2秒內燒完,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大部分楊柳絮導致的火災,是因為飛絮依附在各類可燃物表面,燃燒速度快,燃燒熱值高,迅速引燃其附著的可燃物所致。

2015年5月河南商丘,曾有熊孩子點燃楊柳絮取樂,結果引燃了附近的養雞棚,一萬多隻無辜的雞變成了“烤雞”,令養雞場場主心痛不已。

2016年4月,北京一位58歲中年男子童心大發,要放場楊柳絮鞭炮,興致勃勃地點燃了車棚裡堆積的飛絮。十分鐘後,飛絮引燃了車棚內的車輛,燃起大火,冒出黑煙,即使當事人扛著滅火器衝出來,但火勢早已不可控制。

最後十幾輛自行車和一輛比亞迪被燒燬,點火者被刑事拘留。

據瞭解,在一些地方四五月份火災事故中,飛絮致火甚至佔到總數的70%。以北京為例,僅2017年5月1日當天,119指揮中心就接報了各類報警電話377起,以楊柳絮火災為主。

人為點燃、遺留火種、亂扔菸頭、用火不慎等因素均可點燃楊柳絮,一不小心,楊柳絮就讓人“引火上身”。

如此惱人又危險,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理“飛絮成災”?

治理飛絮:“避孕藥”有用嗎?

既然飛絮的都是雌株,那最簡單的辦法是,換成雄株不就行了。

遵循這個思路,在1990年代中期,北京發起了轟轟烈烈的“百萬雄楊進京運動”,希望用不飄絮的雄株換掉雌株。但尷尬的是,這批新種植的雄株毛白楊生命力不如雌株,很快就患上了潰瘍病,成長前景不可預測,再加上楊柳樹苗雌雄難辨的微妙狀況,購買方常常上當,無論如何,這場行動結局如何已不可考了。

只有長大才能分辨雌雄

“乾脆把楊柳雌株都砍掉吧!”有人這樣提議道。

看上去是釜底抽薪,實際很傻很天真。雖然每棵楊柳雌株能產生一公斤的飛絮,直觀來說,一棵30歲雌株產生的飛絮就能鋪滿整條街,但這跟楊柳樹的生態效益比起來,統統不值一提。

據相關數據顯示,一株胸徑20釐米的楊樹每年可吸收二氧化碳172公斤,釋放氧氣125公斤,滯塵16公斤;同樣大小的柳樹,一年可以吸收二氧化碳281公斤,釋放氧氣204公斤,滯塵36公斤。目前全市有約20萬棵雌株,是城市生態鏈中的重要一環,如果大量砍伐這些樹木,會造成更加嚴重的生態損失。

不能換,也不能砍,既然問題出在性別之上,那給楊柳做個“變性手術”可好?

雌株高位嫁接換頭技術,聽上去像一個“換頭術”,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性手術”。這種手術常見於柳樹,柳樹的性別取決於枝條,通過剪除雌株上的細枝和樹冠,保留樹幹,再高位截除,嫁接上雄株枝條,一顆雌株就正大光明地變成了雄株。雄株不會結果,更不會飄絮,“變性手術”於是曲線解決了雌株飄絮的問題。

但這種方法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由於需要移除樹冠,對行人和車輛存在危險;同時嫁接需要較高水平的專業人員,因此成本也很高,每棵樹的手術成本在120元人民幣左右,每人每天也只能嫁接10-15株左右;養護成本也較高,為了防止柳樹長出新芽,性別再次變回來,需要工作人員定期檢查和修剪。總而言之,又貴又麻煩。

除了昂貴繁瑣的手術,還有其他“用藥”的方法。

楊樹雌花序疏除法,是一種噴灑型“外用藥”,其機制是通過藥劑的作用在楊樹雌花序的基層形成一層離層,使其在開花但蒴果還未破裂的階段,提早脫落,從而減少飛絮。

這種辦法對於施藥時間和技術要求較為嚴格,需要卡在雌花序長到4-6cm這個時間段內,才能達到最高70%的頂峰效果。而且由於楊樹高大,一般器械很難到達準確的位置,且噴灑過程中會有嚴重漂移的問題,瞄不準不說,一不小心還影響了樓下的闊葉植物,造成不必要的誤傷。

基於以上種種缺陷,目前最常用的治理方法是楊柳樹雌株“專用避孕藥”——抑花一號。抑花一號是新型植物生長調節劑,通過注射輸液的方式注入楊柳樹幹內,藥液隨著樹木水分的蒸騰作用擴散到樹冠各個部分,能有效抑制楊柳雌株花芽的分化,使本應長成花芽的組織分化成葉芽,雌株在第二年只長葉子不開花,也就掐斷了飛絮的來源。

注射抑花一號是當前解決飛絮問題最環保最安全的辦法,而且效果很好,對飛絮的防治效果在90%以上,最高可達100%。同時由於抑制的楊柳的生殖生長,使原本用於這部分的營養用於生長,增強了雌株的樹勢。

但這種方法也並不完美,抑花一號每年都要重新打,每株每次5-15元,北京市有約20萬株雌楊柳,疊加起來成本不低。同時注射操作花費一定時間,平均每人每天的操作效率為100株左右,以10萬株為標準,需要幾十個人連續施工兩個月才能完成;放在北京,需要連續施工四個月才能完成,這並不是一項輕鬆的工作。

給樹“注射”

目前來看,治理飛絮並沒有十全十美的解決辦法,一個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有專家稱,2019年的飛絮時間已屆中後期,最多再有十天,就要跟飛絮說再見了。所以,你準備好放棄街頭口技演奏家的頭銜了嗎?

陳玉哲, 郭春香, 王新明, et al. 關於楊柳飛絮治理探索[J]. 河南林業科技, 2017(1).

北京市氣象服務中心.《飛絮季看天氣出行指南》氣象北京專欄.2019.04

王建紅, 車少臣, 邵金麗, et al. 北京楊柳飛絮治理現狀、問題與展望[J]. 北京園林, 2011(1):48-50.

國健, 牟寧寧, 張珊珊. 北京動物園楊柳飛絮治理探索與實踐[J]. 現代園藝, 2018, No.358(10):191-192.

何敏. 楊柳飛絮防治措施淺析[J]. 農業科技與信息, 2017(21):94-95.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