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傳奇】不死的良心

◆文/吳嫡

將心換心

陳子豪是長青醫院著名的心臟外科醫生,也是省內最年輕的心臟移植專家。一年前,他所在的科室接收了一位女病人,名叫王瑩,被確診為心衰,需要心臟移植,但一直沒等到合適的心源。

王瑩的父親名叫王濤,是個商人,經濟狀況不錯。王瑩住院第一天,王濤就找到陳子豪,給他塞紅包,請他把王瑩的心源順序往前排。陳子豪告訴他,心源順序是按醫院會診結論排位的,況且,你女兒現在就排在第一位。

這天,陳子豪去巡查病房,突然聽到一陣吵鬧聲,只見護士白冰氣呼呼地從病房裡走出來,陳子豪問:“怎麼了,這麼大火氣?”

【古今傳奇】不死的良心

白冰皺著眉說:“王濤盯上102病房那個女人了,非讓人家捐獻心臟。”102病房有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得了嚴重的腎病,在家昏倒後,兒子揹她到醫院來的。

陳子豪想了想說:“勸病人過世後捐獻器官是好事,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

白冰嘆了一口氣說:“我也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慣他那樣。那女人家裡很窮,丈夫死得早,兒子智商還有點問題。她一醒過來就吵著要出院,她兒子死活不讓,王濤聽見了,就趕緊跑去了。”

陳子豪也嘆氣道:“病人的腎臟已經壞死,錯過了手術期,大概還能活一個月,她兒子如果能勸她捐獻心臟,也不是壞事。”

正說著,王濤跑出來拉著陳子豪說:“陳醫生,快進來,她信不過我,只信得過醫生。”

陳子豪和白冰跟著王濤走進病房,只見那女人臉色蠟黃,強撐著坐起來。她兒子二十來歲,憨憨的樣子,眼睛盯著媽媽,手裡拿著一隻女式皮鞋擺弄著。王濤指著陳子豪說:“這是陳醫生,很有名的,他作證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女人費力地說:“陳醫生,王老闆說,他負責我的住院費,只要我答應死後把心臟捐給醫院,如果他女兒能用上我的心臟,就給我兒子二十萬。”陳子豪吃驚地看著王濤,二十萬可不是小數目,自己一直想出國深造,就因為錢不夠才一推再推。

白冰小聲說:“醫院規定,不允許有償捐獻。”

王濤一揮手說:“我知道,但這捐獻本身跟我女兒沒關係,她是捐給醫院的。我只是跟她籤個協議,只要我女兒能用上她的心臟,我就願意給她兒子二十萬作為感謝費。”

陳子豪搖搖頭說:“話是這麼說,但按心源順序,你女兒現在排在第一位,她捐給醫院和捐給你女兒其實是一樣的。”

王濤固執地說:“反正這不違反規定,她畢竟不是直接捐給我女兒的!”

這時,那小夥子忽然說話了:“媽,你看我修好了。你不用出院了,我能賺錢。”那女人接過他手裡的鞋看了看,慈愛地笑了:“小軍修得很好!以後修好一雙鞋,就跟修鞋的人要兩塊錢,知道嗎?”小軍點點頭,又繼續低頭擺弄鞋子。

陳子豪還是默許了,很快,王濤和那女人簽了協議。他知道這種做法是不嚴謹的,但他覺得這對王瑩和女人都有好處,尤其是看到那個傻乎乎的、一直努力跟媽媽學修鞋的小軍,陳子豪覺得自己做的不是壞事。

一個月後,女人在醫院裡安然離世,按照她生前的捐贈協議,心臟被取出,按照手術順序,王瑩將是第一個接受移植者。然而就是這麼巧,在女人去世的當天,本省另一家醫院也送來一個心源,是一個車禍死亡的人捐贈的。醫院很高興,這下可以解決兩個患者的心源了,於是通知排在第二位的接受移植者也做好手術準備。

換了誰的

這天半夜,白冰用保溫盒裝著餃子,躡手躡腳地走向陳子豪的辦公室。為了這兩臺心臟移植手術,他一直在加班研究手術方案。白冰臉上有點發熱,正想推門,忽然聽見屋裡傳來說話聲。她心想幸虧沒貿然闖進去,否則就丟人了,可這麼晚誰會找陳子豪呢?她貼著門聽,原來是王濤。

只聽王濤說:“這對你是小事一樁,為什麼不肯幫我?”陳子豪似乎有點生氣:“你明明答應了人家,怎麼能言而無信?”王濤說:“因為當時只有一顆心臟,我為了救女兒傾家蕩產也願意。可現在有兩顆,我為啥要花冤枉錢?”陳子豪說:“雖然有兩顆,但這女人是和你女兒配過型的,雖然不是最佳,但能用;另一顆心臟現在還在檢測配型,有可能不匹配。”

王濤說:“就算你用了那女人的心臟,只要你說不是,誰敢說是?”陳子豪冷冷地說:“我不會這麼做的。”王濤小聲說:“陳醫生,我聽說你已經申請了兩年公費出國深造,但醫院始終不批,你想出國就只能自費,沒錯吧?”陳子豪沉默了一會兒說:“有這事。”

王濤壓低聲音說:“你幫我這一次,我給你五萬元,至少夠你留學一年的。”陳子豪問:“你既然有錢,為什麼非要不認賬呢?”王濤嘆了一口氣說:“陳醫生,實不相瞞,女兒得病後,花錢如流水。二十萬我有,但給完也就傾家蕩產了,生意沒法週轉,我也就完了。我要真有辦法,這丟人的事我能幹嗎?你幫我這一回,等我緩過勁來,我不會虧待你,也不會虧待那傻子。”

陳子豪還沒說話,一個值夜班的護士從走廊經過,看見白冰就問:“幹嗎呢?過來幫我個忙。”白冰嚇得趕緊跑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白冰心裡七上八下的,她想知道陳子豪和王濤對話的結果。然而當天連續兩臺手術,陳子豪一直在忙碌。當陳子豪從手術室裡出來時,白冰看見他臉色蒼白,不知是累壞了,還是另有原因。

第二天,白冰燉好一罐湯,去宿舍找陳子豪。她要給陳子豪補補,也要說出心裡的疑問。然而宿舍的醫生告訴他,陳子豪做完手術就直接回家了。他家在本市,回家休息也不奇怪。白冰顧不得矜持,直接打車到了陳家。

這是一個老舊的筒子樓,白冰之前給陳子豪送文件時來過一次。陳子豪的父母都在家,他們對這個漂亮的護士印象很好,熱情接待。白冰環視著只有四十平米的屋子問:“陳醫生呢?醫院讓我來看看他。”陳母詫異地說:“他走了啊,你不知道嗎?”白冰一愣:“去哪兒了?”陳母說:“他昨晚回來說醫院已經批准他出國深造,他先去北京看他老師,順便辦手續,然後直接從北京出國。”

這走得未免也太倉促了。白冰試探著問道:“出國深造,要不少錢吧?”陳母笑著說:“子豪說美國的醫學院批准了他的獎學金,家裡不用出學費,他只拿了點路費。”白冰聽了,心頓時往下一沉。

從陳家出來後,白冰徑直回到醫院去找院長:“陳醫生出國了?醫院批准了?”院長一臉無奈地說:“我哪捨得放他走?他需要醫院批准是因為想申請醫院的經費,其實他隨時可以走。這次看來是下定決心了,給我留了封辭職信就走了。”

白冰連忙跑到手術科,查閱手術資料。看完之後,她心情更加沉重了。兩張手術單上清楚地寫著捐贈者和接受者的名字,王瑩的對應者並不是小軍的母親,而是另一個捐贈者。

白冰一陣眩暈,她撥通了陳子豪的電話,陳子豪的聲音聽上去疲憊又興奮:“白冰嗎?我在機場,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白冰眼圈發紅,她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子豪,你是不是拿了王濤的錢?”

陳子豪沉默了,過了好久才問:“你怎麼知道的?”白冰掛斷了電話,已是淚流滿面。

誰虧了心

這時,一陣吵鬧聲從病房那邊傳過來。白冰趕緊跑過去,只見王濤擋在病房門口,被他擋住的正是小軍。王濤兇巴巴地說:“我女兒剛做完手術,還在休息,你不準進去!”小軍憨憨地摸著腦袋說:“我想看看她,我媽的心在她身上,我……我想我媽了。”

王濤搖頭道:“你媽的心沒在我女兒身上,在另一個患者身上呢。”小軍愣住了,好半天才說:“我……我媽說,她的心會在那個妹妹身上。”

王濤低吼道:“開始是這麼說的,後來事情有了變化,知道嗎?”小軍想了一會兒,從懷裡拿出一張紙來:“我媽說,給你看這個,你就會給我錢的。”

王濤像被烙鐵燙了一下,怒吼道:“我說的你聽不懂嗎?你媽的心不在我女兒身上,這紙沒用了!”此時,小軍身後的一個老人生氣地說:“你說沒用就沒用啊?我小妹怕孩子說不清楚,才讓我跟來的。我是孩子大舅,我小妹說陳醫生是見證人,你讓他出來!”

王濤堅持說:“原來是這麼說過,你妹子去世後把心臟捐給醫院,我負責她的住院費和喪葬費,我女兒如果用上她的心臟,我再給她兒子二十萬。現在她把心臟捐給醫院了,我也言而有信,支付了她的住院費和喪葬費。可我女兒沒用上她的心臟,用了別人的,這二十萬的事自然就不存在了。陳醫生出國了,不過醫院有記錄,你們申請查一下就行了。”他一眼看見跑過來的白冰,大聲說,“這位是白護士,你們可以找她查記錄!”

那老人看著白冰問:“白護士,我小妹的心臟到底是給誰換上了?”

白冰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又看看一旁張大嘴巴的小軍,無奈地把手裡的記錄遞給老人說:“根據醫療記錄,你妹妹的心臟確實是用在另一個病人身上了。”

老人反覆看了幾遍那個單子,嘆了一口氣,還給了白冰,拉著小軍走了。

【古今傳奇】不死的良心

白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王濤熱情地說:“白護士,你幫我看看,我女兒時睡時醒的,是否正常?”白冰走到病床前,只見王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白冰看看監控儀表,轉身就往外走。王濤趕緊跟上來:“我女兒沒事吧?陳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出了白冰眼裡的鄙視。王濤心虛地低下頭。白冰冷冷地說:“沒錯,手術很成功!你和陳子豪醫生,你們雙贏!”說完,她就離開了。

沒想到,那天醫院正好有個記者來看病,聽見了這番對話,覺得是個很好的新聞點,於是跑去採訪了小軍的大舅,又找到了王濤,王濤堅持說心臟不是那女人的。隨後,這事上了報紙,還引起了一番討論。大多數人認為王濤沒錯,是嚴格按協議辦事,用更匹配的心臟是醫院的天職,醫院也沒有錯,只能說小軍的運氣不好;也有人認為不管怎樣,王濤應該給小軍一些補償,這樣更人性化。

兩名接受移植手術的患者都恢復良好,院長又喜又憂。喜的是,經過這次手術,醫院的名聲更響了,很多患者慕名而來;憂的是,全院最好最年輕的主刀醫生跑了。

小軍又來過醫院兩次:一次是來領醫院頒發的器官捐獻榮譽證書,還有醫護人員湊的一千元獎金,這獎金是白冰發動大家捐的,她自己出了五百元;另一次是他自己來的,站在王瑩的病房前,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直到王濤把他趕走。白冰看著小軍的背影,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一個月後,兩名接受移植手術的患者都痊癒出院了,小軍又來轉悠了一趟。白冰走到他面前問:“小軍,你有事嗎?”小軍摸摸腦袋說:“我想看看那個裝著媽媽心臟的妹妹。”

白冰耐心地說:“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媽媽的心不在那個妹妹身上,在另一個患者身上。”小軍固執地說:“可是媽媽是這麼說的。”白冰心裡一酸,看著小軍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但洗得挺乾淨,看來有人照顧他。白冰問:“你跟誰一起過日子?”小軍說:“我住在舅舅家。”白冰想了想說:“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小軍蔫蔫地走了。

但接下來的三年裡,小軍再也沒來過醫院。王瑩也沒來過,聽說後來去北京做過檢查,一切正常。陳子豪一去再無消息,白冰也沒有聯繫他。她不知道真的聯繫上了,她能說些什麼,是質問,還是表白?似乎都不對勁。

驚人意外

眼下,白冰已當上了護士長,是醫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護士長。大家都說她工作太拼命,別的女孩在這個年紀都忙著談戀愛呢。她自己知道,她還沒談戀愛的心情,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但她感覺可能還需要一個三年。

那天,白冰正在值班,一個小護士過來說:“護士長,有位先生要找您。他急得不行,說是陳子豪醫生或是您,一定要找到一個。對了,咱醫院有叫陳子豪的醫生嗎?”這小護士是新來的,不知道以前的事。說話間,那人已經進來了,滿臉是汗。儘管三年沒見面,但白冰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王濤。

王濤看上去胖了些。白冰冷冷地問:“有何貴幹?”王濤說:“白護士,哦,護士長,我女兒王瑩,你還記得吧?她最近不太對勁,她……她對一個男人十分關心!”白冰差點笑出來:“你女兒有二十歲了吧,對一個男人關心有什麼不對勁的?”

王濤激動地說:“不,她不是戀愛,不是戀愛那種關心,而是……像媽媽對孩子一樣的。”白冰想了想說:“估計是她男朋友比較幼稚吧,同年齡段的女生本來就比男生成熟。有時談戀愛,碰上生活能力差的,可不就像照顧孩子一樣。”說到這兒,她忽然想到了那個不會照顧自己的陳子豪,眼圈又紅了。

王濤急了:“不是談戀愛,肯定不是談戀愛。”白冰板起臉說:“你女兒是不是談戀愛,你該去找心理專家問,不是找我。”

王濤著急地說:“這事只能找你或陳醫生,因為小瑩關心的那個男人,是……是小軍。”

小軍?白冰愣了愣問:“你仔細說,到底怎麼回事?”王濤嘆了一口氣說:“小瑩高考後上了本市的大學,可她從大一開始,週末和寒暑假都很少在家待著。我原以為她是出去玩,可結果有一天我在路邊看見了她……”他揉著太陽穴,似乎很不願意回憶那個場面,“那個小軍坐在一個板凳上,面前擺著個修鞋攤,一堆鞋放在那裡,手裡還修著一雙。小瑩站在他身後,竟然……在給他理髮!”

白冰愣住了,感覺確實有點詭異。王濤接著說:“後來我發現,不止理髮,小瑩還給他送飯!這是有一次,我跟蹤她出門後,錄下來的……”他顫抖著掏出手機,打開了一段視頻:一個男人鬍子拉碴,神情呆滯,身上的運動服很髒,正專注地修著鞋,他身後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正輕柔地給他理著頭髮。三年時間,王瑩出落得更漂亮了,但坐在地上修鞋的小軍看上去讓人心酸,明明不到三十歲,看起來卻像五十歲。但真正讓白冰震撼的卻是王瑩的眼神,即使從偷拍的視頻上,也能看出那充滿慈愛的目光,王濤沒說錯,那不是一個女孩戀愛的目光,而是一個母親看著自己孩子的目光。

王濤近乎絕望地看著白冰說:“白護士長,這叫什麼事啊?這是鬼魂附身了嗎?”白冰冷靜下來,搖搖頭說:“我不相信鬼魂之說。從醫學角度來說,這雖然未經驗證,但確實是有傳聞的。你聽說過心源說嗎?”王濤茫然地搖搖頭,白冰說:“一些病人在移植心臟後,性格上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原本膽小的人變得膽子很大,原本有潔癖的人變得邋里邋遢,而這些性格特徵正是心臟捐獻者的性格。所以有醫生提出一個假說:記憶和智力是由大腦掌管,而性格和情緒則是大腦管一半,心臟管一半的。”

王濤愣了愣:“真是這樣嗎?”白冰說:“沒人能證實這個假說,但也沒人能推翻。至少目前這種爭議依然存在。”王濤激動地說:“白護士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兒,她才二十歲,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啊!”白冰嚇了一跳說:“這種事我沒辦法,就是做手術的陳醫生也沒有辦法。”王濤情急之下喊了起來:“手術是你們醫院做的,出現這種情況也算是後遺症的一種,你們不管,我就去告你們!”

白冰冷冷地問道:“你告我們什麼?告我們因為給你女兒換了心,所以你女兒就對小軍產生了母愛?我記得那單據上明明寫著,王瑩是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心臟,和小軍的母親毫無關係。這能算後遺症嗎?還是你要告醫院裡有人篡改了心臟捐獻記錄,替你省下了二十萬?”

王濤突然不受控制地渾身發抖,他緩緩地蹲下身,雙手捂住臉。

心血相連

雖然把三年來的怒火都發洩出來了,但趕走王濤後,白冰自己也坐不住了。第二天,她按照王濤說的位置找到了小軍。從內心裡,她覺得自己對小軍有所虧欠,雖然她和陳子豪並沒有正式戀愛,但總覺得自己是責任人之一。她曾想過替小軍討回公道,但她沒有任何證據。

小軍果然在那裡,他身邊堆著很多鞋,像座小山一樣。鞋型很雜,從女式到男式,從小孩到大人的,就像是舊鞋雜貨鋪。白冰叫了一聲:“小軍?”小軍抬頭看看她,顯然沒認出來,然後看看她的鞋子,搖搖頭說:“鞋是好的,不用修。”白冰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一個老太太走過來,從地上拎起一雙涼鞋,小軍說:“修好了,兩塊。”老太太給了兩塊錢,看看白冰:“你是來修鞋的?這孩子手藝好,而且三年了都不漲價,別的攤早就五元了,還有要十元的,他還是要兩元。”

這時,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騎著自行車過來了,他從地上拎起兩雙運動鞋和一雙皮鞋,放在自己車上,然後掏出十塊錢給小軍。小軍低頭找錢,男孩說:“軍哥,別找了。”小軍抬頭微笑道:“小斌,不行的,一雙鞋兩塊錢。”

那個叫小斌的男孩無奈地喊了起來:“軍哥,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人家最少都收五塊了,你手藝這麼好,以後也要收五塊,知道嗎?”小軍還是執拗地搖搖頭說:“媽媽說的,修好一雙鞋,收兩塊錢。”

白冰想起了醫院裡的那一幕,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了。小斌嘆了一口氣,從車筐裡拿出一個漢堡和兩個雞翅,走上前去把小軍手裡的鞋搶下來說:“先吃飯,都過晌了。”小軍看著堆積如山的鞋,撓撓頭說:“還有很多呢。”小斌沒好氣地說:“你收兩塊錢,當然多了。”

小軍這才用身邊的水盆洗洗手,然後用一塊像抹布一樣的毛巾擦乾手,開始吃漢堡。小斌把那塊毛巾拎過來,拿出一條幹淨的換上,跨上自行車,看著狼吞虎嚥的小軍說:“軍哥,我快考試了,這兩天過來得少,你記得按時吃飯,別總等餓了才想起來。”

小軍點點頭說:“小瑩上週給我帶包子了。”小斌嘆息道:“她也得考試,而且我聽說她還有點麻煩。”小軍放下漢堡,關心地問:“啥麻煩?”小斌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就是跟她爸鬧彆扭,你不用管了。”說完,他騎車走了。

小軍吃完漢堡,把兩個雞翅包起來放進口袋裡,繼續修鞋。修好一雙後,他隨手抓過小斌給他換的乾淨毛巾,仔細地把鞋擦乾淨。白冰不禁覺得奇怪,除了王瑩外,竟然還有一個男孩也在關心著小軍。

白冰問小軍:“你還跟大舅一起住嗎?”小軍搖搖頭說:“大舅生病走了,我住自己家。”白冰看看他身上的運動服,跟視頻裡的一樣,很髒,但能看出並不舊。白冰伸手捏捏厚薄,小軍笑了:“這是小斌的,他穿著不合身,我穿著合身。”白冰笑了笑,運動服很少有買不合身的吧。小軍邊修鞋邊說:“小瑩也給我買過一件運動服,我不要。媽媽說過,不能白要別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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