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史话《说汉》第三章「反秦风暴」

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这位帝国的开创者被安葬在骊山的地宫之内,据《史记》记载,里面藏满了奇珍异宝。有哪些宝贝我们不好说,但是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西京杂记》里说:汉高祖刘邦占领咸阳后,在宫里吃惊地见到一种青玉五枝灯。所谓五枝灯,就是一个灯柱上分出五个分支,都可以点灯照明。刘邦见到的这个青玉五枝灯,五枝都做成了蟠螭——传说里龙的一种后代——的形状,蟠螭口中衔着照明的灯。一经点燃,身上的鳞甲会抖动,屋里明亮闪烁,就像漫天的星辰。

多么神奇而梦幻的珍宝。

《西京杂记》有许多夸张之处,鳞甲会动不太现实,一个可能是鳞甲用光滑的金属制成,表面会反光,而古代照明又是用火光,明暗不定,反射出来就仿佛是鳞甲在活动一般。不管实情怎样,至少可见在汉朝时人们就对秦始皇这位天下之主所拥有的财富,产生了丰富的想象。

《史记》还说地宫之内令能工巧匠制造了机弩,一有盗墓者接近便能将其射杀。最后将工匠也全都封闭在墓道中,所以无人知道地宫究竟在哪儿。

《史记》能说的都说了,能猜的也都猜了,唯独没有提到一件几千年后令世人震惊的东西:兵马俑。说明即使是离始皇帝仅仅百年左右的太史公时代,就已经没有人了解哪怕一丁点儿此事的风声。那么庞大的一件工程,从制作到埋藏,竟然如此隐秘,真的很难不令人怀疑,这位开帝国之先的千古一帝,究竟还在地下藏了多少秘密。

秦始皇九月下葬,下个月就是秦二世元年。

这里头涉及到两个历史常识,第一,皇帝死后,新君登基,但在本年会继续使用先帝的年号。下一年才称之为新帝的元年。

那为什么十月就是秦二世元年了呢,这就是第二个知识点了,秦国使用的历法,一年是从十月开始的,然后是十一月、十二月、一月……直到九月。汉朝沿袭了大量秦国的制度,包括这个历法,直到汉武帝时期,由太史公司马迁等人研制了《太初历》,才把一月作为一年之首,所以我们的元旦是在一月一日,是拜汉武帝和司马迁所赐。假设秦朝时也有元旦节,就会在十月一日。

所以秦二世元年的七月,其实已经是该年的第十个月了。

这个月,有一支九百人的队伍被征发,去往渔阳郡戍边,走到大泽乡时,遇上连日大雨,无法赶路,按照秦律,误期应当全部斩首。九百人中的屯长陈胜、吴广振臂高呼: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九百人杀死押送的都尉,开始进攻周边的县城。

大泽乡在今天的安徽境内,而陈胜、吴广的目的地渔阳郡在今天的北京附近,尚有千里之遥。这个时候就说耽误了行程,多少有些可疑。而参考大泽乡离陈胜的家乡非常近,同时戍边十之八九有去无回,或许陈胜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去,计划好了反叛一搏,也未可知。

陈胜和吴广本人并没有多少战略眼光和远见,但他们的起义,却仿佛是一根火柴,迅速点燃了天下反秦之士心中的火焰,一时间,各郡县纷纷有人杀掉秦朝的官吏响应陈胜。

其中最活跃的,当然是被始皇帝消灭的六国的王室和贵族后裔。

张良再次登上历史舞台,因为他就是韩国的贵族后人。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曾任韩国国相,在他二十岁之前,人生最大的志愿大概就是像祖辈一样,为国尽忠效力。然而就在即将弱冠时,秦始皇开始了统一战略,铁骑肆虐东出,而张良的祖国首当其冲被消灭。

那是张良第一次听到梦碎的声音,这也正是张良之前散尽家产,雇力士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原因,凭他个人的能力,也许摧毁不了那个罪恶的帝国,但至少可以诛杀掉坐在帝国宝座上那个罪魁祸首。

刺杀行动功亏一篑,为了避罪,张良已经隐藏了近十年。这十年里,他即使仍有强烈的复仇之心,却始终没有好的时机和对策。

但听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纷纷响应,张良眼前一亮,他知道他等到了,这是复兴韩国的最好机会。

其他各国的后人和他想法一样,张耳、陈余是当年魏国名士,这时投奔陈胜,向他请求了一支军队北上,攻取过去赵国的地盘。而楚国大将项燕的儿子项梁,项梁的侄子项羽,则在吴中起兵。

就连东阳一个县令的下属陈婴,也在当地青年们的拥戴下占领本县宣布起义。史书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记载一个平凡之人,这个陈婴本人名望也许不怎么样,但是他未来的曾孙女,会起名叫陈阿娇嫁给汉武帝,并留下“金屋藏娇”这个典故和成语。

各地一时刮起反秦风暴,烽烟四起,年届不惑的张良再次想起二十岁时候的梦想,满怀复国希望的他也聚集了一百多少年,但终归势单力薄,准备先去投靠有实力的部队,再图后计。

行军途中,张良遇到了与他一生关系最密切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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