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渭南縣赤水中學”的求學記憶

我心中的“大學”

——我在“渭南縣赤水中學”的求學記憶

作者 劉正軍

校園作家張者先生,曾說這樣一句著名的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所永恆的大學。不少人都有校園情結,雖然走出了學校,又會不時地想起它,還會走進去。”我的母校——渭南縣赤水中學,就是我心中這樣的一所“大學”。

——題記‍

渭南縣赤水中學位於二華交界的赤水河畔,距有名的赤水橋(即橋上橋)僅咫尺之遙,是一所具有革命傳統的老學校。它的歷史,可以上溯到20世紀20年代初,是1922年9月由中共早期黨員王尚德自費在法濟寺(即樊家寺)舊址上建立的,最初校名是“渭南赤水私立職業兩等小學”。王尚德是赤水姚李村人,1922年7月畢業於武昌中華大學①,受中共董必武派遣,返回陝西創建黨團組織。返陝後他即用自家資金建立了這所學校,並以此為掩護秘密從事革命活動。1936年秋,他又將此校改辦成了“私立赤水初級農業職業學校”,並由于右任題寫了校牌和校徽②。新中國成立初期,政府將這所學校改辦成了渭南縣赤水農業學校。1954年該校遷往大荔,政府在該校舊址上建立了渭南縣第四初級中學,後又先後更名為渭南縣赤水中學、渭南市赤水中學、渭南市赤水職業中學、渭南尚德拓展基地。黨的十八大以後,臨渭區政府將這裡打造成了集愛國主義、國防教育和旅遊休閒為一體的,按國家4A級景區標準設計的紅色旅遊景區——“渭南軍事博覽園”。目前工程已接近尾聲,估計不久即可對外開放。

我上初中時,有兩年是在這裡度過的,對這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在“渭南縣赤水中學”的求學記憶

赤水中學大門(2013年3月攝,當時校名是渭南尚德拓展基地)

我是1961年秋,由華縣瓜坡中學轉到這裡來上學的。當時校名是渭南縣赤水中學,校長是李超武,教導主任是吳志超;有11個初中班、2個高中班(高六三級)。到了1962年秋,由於貫徹“調整、鞏固、充實、提高”的八字方針,壓縮辦學規模,撤點並校,把兩個高中班併到瑞泉中學去了,於是這裡便重新成了初級中學。

赤水中學雖然是一所農村初中,但因升學率特高,所以在渭南縣名氣極大。如我的上一屆畢業生(初六二級),升學率曾居全縣之首——不僅超過了全縣的農村初中,而且超過了城區的瑞中(完中)和杜中(初中)。當年(1962年)瑞中高中部僅招兩個班(即高六五級),招生範圍是渭河以南的5所初中(瑞中初中部、杜橋中學、崇寧中學、陽郭中學、赤水中學)。但僅赤水中學一個學校,就考入了四五十名——佔招生總數的半數以上,超過了其它4校的總和。據赤水中學初六二級乙班劉亦農回憶,當時僅他們乙班,就考入了22名。正因這個原因,當時縣城裡的許多幹部子弟,也都捨近求遠,慕名到這裡來上學。

初來乍到,這裡給我的感覺是秀麗優美,清雅幽靜。校內高樹成行,綠蔭遮翠,碧水環繞,鳥鳴婉轉。校園綠化率極高,處處長滿了楊樹、槐樹、垂柳、梧桐以及龍爪柳等,尤其是學校正中花壇內的兩株垂柳,高大挺拔,需數人手拉手才能合抱。它長長的枝條,從數丈高樹頂直線般落下的樣子,不僅分外好看,而且會使人產生“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的遐想。王先生當年修建的十幾間綜合樓北側,有一排高高的白楊。夜深人靜時,我們躺在宿舍,可以聽到白楊葉子嘩啦啦的響聲。

校園半邊(西側、南側及北側)環水,一條小溪橫貫校園西南。操場設在學校西半部,去操場的路上,要經過一座小橋,橋下常年流水潺潺。特別誘人的,是校傳達室背後東牆角下,有股汪汪清泉,一年四季泉湧清波,源源不斷。泉水湧出後流經三個由小渠貫通的圓形水池,池邊渠邊均系水泥砌面。三個圓池內,泉水清澈見底,不時泛起銀子般的水波——那是師生們清晨洗漱和飯後洗碗的地方。泉水流過圓池之後,在校門正前方照壁背後,流入一個東西狹長的矩形水池,池子周邊鋪著青色石板——那是師生們洗衣的地方。泉水從洗衣池流出後,通過一條小溪向西緩緩流去,最後歸入校園西側的大水池中。

校園西側、南側及北側,是連接在一起的水池。池邊綠樹成蔭,小徑環繞,池內不時有魚兒穿梭。學校的工友祝師,常挽著褲腿在池中摸魚。他將一個沒有底的竹籮筐,猛地扣入水中,壓實周邊,然後就彎腰在筐內水下摸起魚來。每當摸出活蹦亂蹦的魚兒時,池邊圍觀的同學們會齊聲為他喝彩。

赤水中學這充滿活力的綠色環境,與瓜坡中學有天壤之別,所以我立即就喜歡上了它。

回憶在赤水中學的求學經歷,我覺得這裡的突出特點,一是非常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對德、智、體、美、勞等幾方面的教育均抓得很緊,二是非常注重對學生的個體尊重和人文關懷。

學校校長李超武,是我黨的一名老幹部——聽說解放前是地下黨員,解放初參加過農村土改。主政赤水中學時,他對德育教育特別重視,每學期都要組織很多活動。在我的記憶裡,學校曾邀請過紅軍老戰士×秀英(女)、全國勞模黨順海(養牛能手)、婦女代表×××(名字記不清了)等,給我們作過報告,清明節組織我們給王尚德烈士掃過墓等。1963年毛主席“向雷鋒同志學習”指示發表以後,學校組織了很多宣傳教育活動,如雷鋒事蹟宣講會、演唱會等。畢業前夕,學校把“一顆紅心,兩項準備”的教育抓得很緊——組織我們學唱“到農村去,到邊疆區,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等歌曲、學習邢燕子、韓志剛等下鄉或返鄉青年的先進事蹟、邀請優秀畢業生(返鄉青年)回母校給我們作報告等。說實在話,雖然那時我的學習成績很不錯,但對“一顆紅心,兩項準備”的要求,也是真切地做到了——如果真的沒考上高中要回鄉務農,不但沒有任何思想障礙,而且還會滿懷豪情地去迎接新的生活。我現在都想不明白,當時我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

在智育教育方面,學校非常重視常規教學,從備課上課、自習輔導、作業批改,到考試考核等,有一套科學規範的教學流程和管理辦法;對教師的要求也相當嚴格——課前集體備課,自習深入班級,作業全收全改。數、理、化教研組,都配合課堂教學辦有牆報。學校經常組織觀摩教學,對教師的教學作出評估。以年級為單位,頻頻組織學科競賽。初三下學期,各學科都要印發複習提綱。提綱由教研組討論編寫、教導處李士純老師刻紙油印,學生人手一冊。為了提高應試能力,畢業前要組織三次大考。在此氛圍下,學生文化課的基本功都很紮實。

除文化課外,學校對其它“副課”同樣抓得很緊,並不因中考不考而有所放鬆。

為激勵學生鍛鍊身體,增強體質,學校每年都要舉辦運動會,或體操比賽、初級拳比賽等。初級拳和體操相比,難度大多了,但當時學生不分男女,人人必須學會!——比賽時全班上場,不得缺席一人。在初級拳比賽中,我班曾得過年級第一。另外,學校還邀請過省專業體操運動員來校表演單槓、雙槓、鞍馬、吊環等,使我們大開眼界。在這裡,我們這些農家子弟,第一次看到了運動員雙手緊握單槓,360°轉圈打輪子的表演,個個驚歎不已。

那時的美術課,不僅組織學生臨摹,還組織學生寫生。美術課堂上,我曾按美術教師(兼音樂教師)牛振亞的安排,坐在椅子上拿本書做專心讀書狀,讓大家照著畫畫——算是當了一回模特。初六三丙班的王永林,也曾拿著鋤頭彎腰做鋤地狀,給他們班當過模特。

學校對音樂課也很重視——除組織學生學唱歌、識簡譜外,還要求每名學生要自學一件樂器。這絕非是說說而已,而是要列入期末考核的。因此學生中學吹口琴的、吹笛子的、拉板胡的、拉二胡的,應有盡有。因口琴簡單易學,故以吹口琴的居多。我轉到這裡時,同滿倉、郭克龍的口琴已吹得相當出色了。我班的王建昇,長得五大三粗,是地道的粗人,但他學的竟然是個文縐縐的冷門——洞簫。我清楚地記得,考核時王建昇手扶洞簫,正襟危坐,神情極為專注,奈何幾次都沒吹響;後來雖吹響了,但簫聲太弱,牛老師根本聽不見。所以牛老師只好低著頭,彎著腰,將耳朵緊貼在洞簫旁邊——他那凝神聚氣的專注神態,把同學們都逗樂了。幾經折騰,王建昇好不容易才通過了樂器考核這一關。

那時學校經常舉辦文藝晚會。高六三甲班的大合唱《大渡河》、周錫銘的單口相聲,高六三乙班的歌劇《劉三姐》、鄭水仙的獨唱,初六二級羅佔祺的詩朗誦,初六五級張絨霞、杜改草的獨唱等,都是非常精彩的節目。我們班張秋萍、施聖傑演出的秧歌劇《小放牛》,也曾引起全場轟動,獲得過滿堂彩。坐在觀眾席首排的班主任邢尚賢老師,因此高興得合不攏嘴。學校還組織過魔術晚會,師生們同臺表演,把學過的理化知識運用到魔術上,先表演,再釋疑,既起到了娛樂作用,又鞏固了理化知識。

在這濃郁的藝術教育氛圍中,我先後學會了識簡譜、吹笛子、拉二胡、彈三絃,後來還加入學校小樂隊,上臺參加過一次樂器合奏。從此以後,對音樂的愛好就伴隨著我終生,給我帶來了無窮樂趣。

除此之外,這裡的勞動實踐也很頻繁。學校北邊是一個農場,每班都分有一塊菜地。在農基老師楊××(綽號楊老將,名字記不清了)指導下,學生要定期到菜地參加勞動——栽菜苗、除草、澆水、施肥等。施肥時,常常是一部分同學抬水茅,一部分同學推水車。把水茅抬到渠邊後,就緩緩倒入流水中。如此以來,水茅就和流水混合在一起,源源不斷地流入菜地了。由於水肥充足,所以我們種的西紅柿、茄子、黃瓜、冬瓜、南瓜等,都長得很大。為激勵大家的勞動熱情,學校還舉辦過一次成果展評。展評會上,冬瓜南瓜的數量最多,個頭最大,因此最為惹眼。那時學生灶及教工灶從不買菜,用的都是師生自己種的菜,特別是秋季收穫的冬瓜和南瓜,足夠師生們吃一冬。另外,師生還經常參加建校勞動,如到赤水河裡抬石頭、拉沙子等。擴充操場時,操場幾百米長的圍牆,全是師生們動手打的——每天每班要打五六堵牆。學校買的一批機瓦,火車運回後卸在了赤水車站,後來全校師生齊出動——抱的抱,抬的抬,拉的拉,把它搬回了學校。通過勞動,不僅使學生學會了很多生產技能,更重要的是培養了學生熱愛勞動的好品質。

當時三年困難時期尚未結束,學生生活依然清苦——開飯時大多數都是開水泡饃。到了冬天,開水泡冷饃的滋味很不好受。為解決這個問題,學校提出了使每個學生每頓都能吃到“熱飯、熱饃、熱菜”的目標;並針對不同層次學生的需求,辦了全灶、半灶、餾饃灶。全灶是每頓都有飯、有饃、有菜的灶——上全灶的主要是高中生和來自縣城的學生。半灶也叫米湯灶,每頓只供應玉米粥,沒有饃和菜——上半灶的主要是農村學生。連半灶也上不起的學生,可以上餾饃灶——早操後把自己的饃饃、紅苕、土豆等裝進網兜,交給灶房免費餾熱。開飯時,學生只須提走各自的網兜就是了。這些以學生為本、為學生服務的做法,受到了學生的熱烈歡迎。正是學校的這些措施,使很多同學度過了三年困難的難關,免遭輟學的命運。

在此上學兩年間,我以背饃為主,上過兩個月全灶,三個月半灶。上全灶時除繳灶費、麵粉、玉米糝外,每月還要繳四兩油;上半灶時只繳少許灶費和一些玉米糝就行了。

在此上學兩年間,我以背饃為主,上過兩個月全灶,三個月半灶。上全灶時除繳灶費、麵粉、玉米糝外,每月還要繳四兩油;上半灶時只繳少許灶費和一些玉米糝就行了。

我在“渭南縣赤水中學”的求學記憶

上全灶的農村學生,當時都是提著小油瓶子、扛著面袋子和玉米糝袋子,到管理員甄志賢老師那裡辦手續的。甄老師辦事公道,認真負責,收油時非常細心——秤稱得平極了,高一點低一點是絕對不行的。因為那時食油極其珍貴,從中央到地方,人均標準是每月四兩。

上全灶期間,有件事情至今令我難以忘懷。

那時學校炊事員較少,開飯時忙不過來,就挑選了幾名學生幫炊事員打飯。我剛上全灶,就有幸被甄老師選中,成了服務生中的一員。我的搭檔是初六二級的李自強。開飯時我倆站在一口飯缸旁,各自手執一個飯勺,給同學們打飯。飯後我們這幾名服務生,每人可以分得半碗蘿蔔菜(比其它學生多得多)。當我端著蘿蔔菜回到宿舍時,看見王實齋等幾位同學還在吃開水泡饃,就邀他們一起分享。他們也不推辭,立即圍住菜碗,一掃而光。誰知第二天我端碗回來時,他們竟還在那兒等我,我只好和他們再次分享。以後竟成習慣——天天如此。雖然後來我打心眼裡不願意,但礙於情面,只好違心地堅持了下來。不過,我也因此落了個好名聲。

甄老師之所以給我安排這個差事,顯然是出於對我的照顧。但後來我還是因繳不起灶費、麵粉及每月四兩油而改上了半灶,終於丟掉了這個“飯碗”。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十分可惜。

1963年7月,我在瑞泉中學參加了升學考試,不久就接到了該校的錄取通知書,心裡非常高興。但當得知我班有6名同學被錄入華清中學後,又感到非常失落——因為華清中學是當時渭南專區的重點高中,名氣極大。後在父親的反覆勸說下,才慢慢恢復了平靜。事後得知,當年中考是統一考試,分批錄取——先錄重點高中,再錄普通高中,最後錄初中專。當年的錄取結果表明,我們初六三甲班,錄入華中的6名(李正肖、屈淑琴、張彩霞、曹華眉、劉泉魚、陳克懷)、錄入瑞中的25名,錄入初中專(如咸陽機校等)的7名。當年瑞中只招3個高中班(每班45人),但僅我們一個班,就考入了25名(若算上考入華清中學的6名,就是31名)。赤水中學升學率之高,再次得到了驗證。

我在“渭南縣赤水中學”的求學記憶

總而言之,就我的親身感受而言,當時赤水中學之所以能成為渭南名校,並不單純是升學率高,更重要的是它先進的辦學理念、高素質的師資隊伍、良好的教風學風、優美的校園環境、濃厚的文化氛圍,以及對學生的個體尊重和人文關懷等等,共同構建了學生思想中不可取代的精神座標,從而為他們的終生髮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所以即使到了現在,只要一提起這所學校,從這裡走出的許多學生,仍會深情地注目回望,對它充滿了由衷的感激和眷念。

校園作家張者先生,曾說這樣一句著名的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所永恆的大學。不少人都有校園情結,雖然走出了學校,又會不時地想起它,還會走進去。”回憶起來,我的母校——渭南縣赤水中學,就是我心中這樣的一所“大學”。

初中生活結束了,赤水中學留給我的,是終生的眷念。

注 釋

①中華大學:即私立武昌中華大學(現華中師範大學前身),是中國第一所不依靠政府和外國人而獨立創辦的私立大學。民國元年(1912年)創辦,創辦人是武漢黃陂人陳宣愷和陳樸生(由陳宣愷先生任校長),同年八月招生,校訓為“成德、達材、獨立、進取”。

②除“赤農”外,當時于右任還為王尚德辦的另一所學校——“赤水集成小學”(即現臨渭區程家鄉赤水小學),寫了校牌。因“赤農”於1954年遷至大荔,所以校牌已了無蹤影;而“集成小學”的校牌至今仍在。下圖即筆者和此校牌的合影。校牌右上角是小字“民國二十五年”,正中是大字“渭南赤水集成小學”,落款是“右任”,落款下有一方形印章,上刻“關中於氏”四字。

【作者簡介】:劉正軍,渭南市華州區人,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於《渭南日報》《都江堰報》《天水日報》《華山文學》《西嶽》《陝西傳媒網》《陝西農村網》等報刊雜誌及網絡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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