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星塔下的少年|福州船政后学堂一期驾驶班影像辨识(下)

罗星塔下的少年|福州船政后学堂一期驾驶班影像辨识(下)

根据招生条件,最初招收进来的这批学生大约在15岁上下(后放宽到20岁以前),首先从零基础开始学习英文或法文。毕竟他们未来所有的课程都是外教全程外文授课。在一个个微熹初露的清晨,朗朗的ABCD声在福州城白塔寺一带悠悠飘扬,同一时刻开始诵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孩子们或许听到了,略微停顿一下,或许还交头接耳嘲笑一番,又开始摇头晃脑陶醉在重复了几千年的音律中……当时的孩子们不会想到,他们的命运将随着自己口中飘出的音节在那个波谲云诡的时代开始分流,而那个时代也因他们不同的作为积累出物换星移的变革。

很快,新修的校舍完工,船政学堂两大专业各有不同的校舍,位置很有意思,一前一后拱卫着船政局。这一布局导致后来人们习惯以方位代称专业,其中驾驶专业的校舍在船政衙门的南侧后部,遂称船政后学堂。校舍建成,勤勉敬业的日意格也从欧洲带回了可以教授课业的老师,学生们各就各位,在这中西合璧的洋楼里开始了为时五年的学习生涯。这些被闽浙总督、船政大臣,乃至全国洋务派们寄予厚望的试验田小禾苗们受到了多方关注,以及今天学生们难以理解的严格管理。

根据专家考证,他们全部为寄宿制,按照学习计划,航海专业的学生需要学习英语、算术、几何、代数、直线三角和球面三角、航海天文气象,航海算术和地理。也就是说,他们从小接受的所有中国教育在此时几乎都是毫无用处。他们需要在五年内学完我们现代学生从小学到高中的英语、数学和物理课程,以及大学的专业课程。这样一个学习计划其实是相当可怕的,所以他们的学习节奏可想而知。事实上,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要花在学习上,甚至没有周末,一年也就中秋、新年可以放假回家。当然,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适应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他们经历了非常残酷的淘汰制度,不断有学生被遣退和自行退学,以至于当初招收的一百多人中最后在第一期正常毕业的只有三十人——这些人大致就是那两张合影上的三十多个孩子。

在这两张合影中,有一些孩子比较显眼,特别是在合影2中,前排站立的那些身材明显高大结实,而且神态坚毅,少有后排某些学生的迷茫之色。根据今天辨识的情况得知,其中好几人都是“外堂生”。

所谓外堂生源自船政正监督日意格的一个建议。船政后学堂的学生尽管进步很快,但日意格仍不满意,因为他未来要给清国交差的不是能答卷子的高材生,而是真正的海军军官,然而他忧心忡忡地发现,这批来自福建的孩子们不可阻挡地带有过于浓厚的文弱气质。于是在他的建议下,船政试验田中又开辟了一块小的试验田,即外堂生制度。于是,10个孩子进入船政学堂,但他们从来没有在那座小楼中上过课,而直接被派上军舰,在和风浪搏斗中直接学习军舰驾驶的所有知识。实际上,从水手做起,在实践中学习,根据表现一步步晋升为军官,这才是欧洲当时海军培养的常态。在1866年前后,英国后来大名鼎鼎的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校是不存在的,反倒是我们的船政学堂海军教育制度属于首创,毕竟将教育等同于学堂学习通常是中国人的传统思维。

与内堂生全部来自闽省不同,外堂生清一色为粤籍。而且他们的招收门槛很高,福建内堂生们大都是零基础的孩子,但这些广东外堂生普遍都有良好的英语和数学基础。而在当时拥有这种教育背景的孩子,多半家庭都十分殷实且开明。比如外堂生之一的邓世昌,其家族就是长期与洋人打交道的茶叶买办,而邓世昌小时候是在上海的教会学校接受的教育。

当然,内外堂学生最终都会殊途同归,1871年春天,他们一同登上建威、扬武两条军舰从马尾出发,北上、南下,像一个真正的水手一样开启他们的航海实习之旅。照片作为特殊的文物,更容易保留完整的信息,给后世提供一些引人遐思、却无法证实的细节。有时候我会想象他们当时的情景:谁会一呼百应,谁常无端挑衅,谁又每每出面调和息事宁人?他们是否抱团结党、相互攻讦?是否用各自的方言玩笑戏谑?当内堂生面对高耸的桅杆两股战战时外堂生会不会哄堂大笑?而外堂生在对一个复杂的公式抓耳挠腮时内堂生会不会嗤之以鼻?在被严厉的舰长德勒塞辱骂惩罚时会不会又同仇敌忾?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暴风雨来临,船如孤叶在风急浪高中颠簸时,不论广东还是福建的少年水手们都不得不全员行动,相互协作,下帆篷、操舵轮,同心同德,一起迎战共同的敌人:大海。

时过境迁,风云已散,少年们各自的故事已经淡于时光,如果他们应该留下一个名号的话——鉴于那所集工业、国防、海军教育为一体的机构,可以有个文艺的名字——船政少年。从某种意义上,这两张船政少年的合影可以看做中国近代海军人才的起点。

诞生于时代风浪中的船政少年,其中许多人已经与历史的轨迹绑定在一起,因而也留下了合影外其他的影像。所以更想知道——合影中的一个个小像,到底都对应着历史中的谁?

按说如此有意义的照片,身份识别早就该板上钉钉,然而我却一直没有看到完整的、可信的身份标识。那些标注要么不全面要么不对劲,比如典型岭南长相的叶富被标注为客家人面相的叶祖珪,深眼窝黑瘦矮的江懋祉被标注为细长眼白胖高的邓世昌……我想,可能因为近代海军研究领域的神级人物大都是男性使然吧,一个男人可以对着不同军舰和弹药孜孜不倦,但很难想象他们愿意对着一堆男人的脸相看两不厌。更重要的是,从生理特征而言,男性相对女性天生对人脸辨识的兴趣就不高,甚至据说多有建树的男性往往脸盲,比如京东老总的刘强东早就放言自己看不出自己的媳妇是不是美女,提示我们不要对男人的人脸识别的能力寄予厚望,哪怕他们可以从某个刁钻的角度一眼分清靖远和致远,瞄一眼弹孔就能认出镇远还是定远,看到一块打捞出的部件就能准确说出来自克虏伯炮还是阿姆斯特朗,哈乞开斯还是加特林……

著名台湾学者、甲午海战史研究专家马幼垣先生在北洋海军研究方面颇有建树,但有一篇讨论刘步蟾照片真伪的论文却一言难尽。这篇文章(资料见《九州学林》总36期)用到了照片比对,老先生指出有两张照片被指认为刘步蟾是“基本可信”的,特别指出他们“鼻形相符”。我将论文中那两张指认照片裁切出来,大家可以感受一下这种相(离)似(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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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差别如此之大,不用测量都看出颅面各项参数的统计学差异,是怎么看出基本相符的?

事实上,历史照片辨识方面经常张冠李戴,近代海军领域更是照片识别的重灾区,在百度百科中检索,你会在“刘步蟾”的词条下看到陈季同,会在“方伯谦”下看到吴敬荣,会在“何心川”下看到黄钟瑛……鉴于以上种种,我不得不自力更生来做影像辨识这件富有挑战的事。不过,单通过肉眼比对照片自然是主观性的判断,无法当做可信的历史证据;而人面识别软件在照片像素不高的情况下错误率极高。但对于在意的人来说,即便没有什么历史学价值,仍然想要进行尝试。

我所能搜集到的船政少年其它照片共有18人,对着这些照片再一一与合影中比对,抹去岁月的痕迹,捕捉他们面容中最特异的细节,直到把这些一百五十年前的少年从2d看成3d,从3d看成4d……直到我确信即便穿越过去也能一眼把他们从若干人中认出来的时候,才敢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标注在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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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个模糊的面孔,标注完的时候不禁泪流满面。我已经尽力了,希望对得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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