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姐与老头鱼划着船来了,我们在乱葬岗子上困守十天,终于获救了

漂姐与老头鱼划着船来了,我们在乱葬岗子上困守十天,终于获救了

我不想听狗剩子的奚落,因为心情无法平静下来,确实胸口胀、恶心,有一团东西哽在喉咙里,憋得我头昏眼花,于是独自跑到江边透气。我曾有过虎子(它是一只多么好的狗),所以我才喜欢狗。这只狼狗曾把自己的猎物赠与我,感谢我放掉过它,还给它自由,结果我却辜负它的信任出卖了它。一股无可弥补的损失的绝望情绪,冲击着我的心灵,使人满怀忧伤、绝望和愤懑,真想大哭一场或者大笑一场。人啊,多么残忍,还不如一条狗善良,心眼好!

我坐在江岸上眺望着江面,眼睛上火,又干又涩。远处升起淡淡的薄雾,弥漫江面。不知不觉间,微风把雾向前推去,一切都变得湿漉漉的,一切都在漂浮,宛如水面上蒸发出一团团乳白色的水汽,勾勒出我身边的树木、江崖的轮廓,而在雾霭的上方,晴朗的天空一片湛蓝。不知什么时候,妮儿来到我的身边,推着我的肩膀递过一小块狗肉:“想什么呢,吃吧。病叔让我告诉你,别耍小孩子气,人的身体要紧。”

我没接狗肉,捡起一个石子扔向水面,打出一串水花。

一只老鹰大张着翅膀,在高高的太阳下飘着,它扇动翅膀搏击着气流,渐渐向上盘旋,风吹得身子直往前冲。倏忽间,它穿破云雾滑翔下半空,斜着身子凝翅不动,观察着乱葬岗子上的一切。一大群苏雀低低地飞着,钻进灌木丛深处躲避着天上的危险。妮儿坐在我的身旁,捡起一根小棍儿划着脚下的地面。我投出石子打着水漂,扔出一块,又扔出一块,目送着它在水面上蹦跳着远去,之后突然消失在水里,杳无声息。

“快看,那是什么?”妮儿惊喜地喊叫起来。

我抬头望去,一下子跳起来,热血涌上头部,连耳朵也在嗡嗡作响,心要跳出胸口。江面上有一条小船,没错,是船!江上到处都是雾气,有些地方浓,有些地方淡,岸边的大树仿佛是一簇簇灌木,江面仿佛是陡岸或坡道,遍地的芦苇白得发了黄,一两百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小船来到听得见的距离内,吱吱呀呀的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波浪中闪现着挥动的双桨,雾气中钻出船头,若隐若现地朝我们驶来,犹如一片落叶漂荡在汪洋大海一样的茫茫水面上。妮儿把小胳膊遮在眼睛上边,咬着嘴唇发出喃喃的声音,我只听清她反复说着的一句话:

“是船么?是船么?”

“是船。”

但我不敢肯定那就是漂姐的船,于是停在原地不动了,说不定是只过路的渔船,空让我们欢喜一场怎么办?

漂姐与老头鱼划着船来了,我们在乱葬岗子上困守十天,终于获救了

“哦喝━━”妮儿双手卷成喇叭筒,放声喊叫起来。

“哦喝━━”船上也发出回应声。

“哦喝喝━━”

“哦喝喝━━”

“他们来啦,来啦!”我和妮儿欢呼起来,又蹦又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漂姐盼来了。雾气在前进,小船也在前进,雾向小船飞去,小船向雾驶来。渐渐地,他们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我们能看清楚船上的人了。老头鱼坐在船中间划桨,漂姐站在船头上朝我们挥手,人在水天之间,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小船慢慢移动着,地平线慢慢移动着,他们也在大喊大叫。“哦喝哦喝”的喊叫声沿着江面滚荡着,此起彼伏,经久不息。老绝户和狗剩子听到喊声跑出来,病叔也走出小木屋,肩膀倚着门框,用拳头揉着眼睛,架起断腿眼镜向江面眺望。

“他们来啦,病叔。”我跑向病叔喊道。

“谁?”

“漂姨呀。”

“真的……”病叔放下眼镜擦拭,又举起来。

“那不是漂姨吗!”我扶住他,指给他看。

这工夫,大伙儿全长长松一口气,又恢复呼吸,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刚刚屏息静气好一阵子。病叔蹲下身子,沉默一阵,在集中思想,泪水涌出他深陷的眼眶,他不得不再次放下眼镜,擦去上面的泪水。老绝户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老半天不松手。我流泪了,妮儿抽泣起来,狗剩子哈哈大笑着,接连在地上打几个滚儿,又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胸脯,嗓子被卡住似地大声咳嗽起来。雾气依然弥漫于江面,岸边却趋于晴朗。我们五个浑身肮脏、形容枯槁的受困者,脸上炸出了笑容,简直不知如何表达激动的心情,最后全都喊叫起来:

“哦喝喝━━”

“哦喝喝━━”

我们在乱葬岗子上整整困守十天十夜,终于获救了。漂姐与老头鱼的到来,成了我们盛大的节日,那一天大家是何等地欣喜若狂。但我的内心里多少有些遗憾,这可能是个永远的秘密。假如漂姐他们能早来一天,当然是假如,那我们就不会打死那只无辜的大狼狗了!

漂姐与老头鱼划着船来了,我们在乱葬岗子上困守十天,终于获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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