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盪口初代文青今何在?八十老曹的小調人生

五十年前的一天,在甘露中學做語文和音樂老師的曹耀棠愛上了一個姑娘。

她有明亮得像湖水一樣的眼睛,有清脆得像黃鸝一樣的笑聲。她還喜歡唱錫劇。

雙料老師曹耀棠,自己也是鵝湖一條gai上亮眼的星:一米七八的高個,健朗帥氣,會寫文章、吹笛子、拉二胡,甚至還會拉小提琴。

這項技能,是他在蘇州桃塢中學讀書的時候,從一位華僑同窗那裡get到的。點亮這個技能點,曹耀榮相當於已經站到了六十年代江南農村文藝鏈的頂端。

毫無懸念的,姑娘後來成為了他妻子,還成了他在文化站工作時的同事。倏忽五十年過去了,他們養育了兩個孩子,孩子又長大成人,歲月悠悠中,他們已經近乎圓滿地擁抱了自己平凡而又幸福的人生。

故事好像快要結束了。

不,才剛開始。

最近我剛見到已經快八十歲的曹耀棠。他依然身材高大,精神矍鑠,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見面沒一會兒,他就把根據當地傳統小調寫的古鎮船歌拿給我看。

那種表情,簡直就像一個剛剛拿了100分等著被表揚的孩子,而不是一個快要八十歲的老人。

看著看著,老人家自顧自地打著拍子,哼了起來,中間還不忘提醒我:“這一段加入了錫劇《雙推磨》的元素……還有這段,是帶著點江南紫竹調的意思……”

還說:“我還有首歌已經播出過了,和這個風格差不多,要不要看看?”

他竟然隨身帶著一個便攜式的DVD播放機。

老爺子是甘露人,從小就愛好音樂,在甘露文化站做了二十多年站長,多年來他創作了三百多首歌曲,不少作品曾經在《歌曲》、《歌海》等刊物上發表,並在許多歌曲徵集活動中獲獎。歌曲《太湖飛出幸福的歌》還登上了第三屆中國社區網絡春晚,獲得了十大表演人物獎。

小學畢業,他就去了蘇州桃塢中學讀書,高中畢業回老家,當時高中生在鄉村算得上正兒八經的高學歷了,於是他接受安排當上了教師。先是在小學,後來到初中,又教語文又教音樂,鵝湖鎮上,如今看見他要叫一聲“曹老師”的人,著實不少。

在學校教了十八年書,後來鎮上文化站缺人,他又被調了過去,從此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無錫盪口初代文青今何在?八十老曹的小調人生


人生中,老爺子也曾有過各種各樣的“機會”。

剛到文化站的時候,鎮上一位領導看中他,要他去做秘書;後來,因為文化工作搞得好,上面又找他談話,想安排他去做文化局局長。

但他都拒絕了。

“我說不想走,就想待在文化站,把活動好好搞起來。”老爺子說,其實自己心裡話沒全講,就是不喜歡“坐辦公室”,就是喜歡和老百姓在一起,聽他們在插秧、挑擔時口中發出“哎嗨、哎嗨”的質樸歌聲,聽船伕們在鵝湖中搖船扳櫓時那“吱呀、吱呀”有節奏的動聽聲音,聽孩子們在清凌凌的河水中嬉戲玩鬧的清脆笑聲……

碧波照我又今日,紅樹笑人非少年。五十年來,這些鄉村裡的天籟,都匯入了他的腦海,成為三百多首原創歌曲的地氣之源。

鵝湖清悠悠,就伴在家門口

湖畔有古鎮,千年芳華流

船兒吱吱搖,搖過小石橋呀

黛瓦粉牆亭臺樓, 還有那石板路呀

任人盡暢遊

柳絲飄灑鵝湖情

片片綠水似鄉愁

璀璨明珠盪口古鎮美呀

到處是錦繡……

這是他作詞作曲的《古鎮美》。這麼多年,他的歌聲始終沒有離開盪口。

回憶過去,老人一點也沒有覺得過去歲月有多辛苦,他至今仍是那個寫歌的少年。

年輕時候的我們總是愛耍酷。那時的我們,把嘴唇塗成白色,戴單隻的大耳環,騎著破自行車,旁若無人地吼著崔健的歌,在校園裡晃來晃去,熬夜、暴食、逃課、泡吧,渾身長刺,睥睨眾生,以為這樣才是真·文藝青年。

但有的人,只是安靜地面對歲月,他們的心裡是從上傾瀉的溫煦陽光和一大片輕輕盪漾的碧綠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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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耀棠說,盪口出了一個作曲家王莘,《歌唱祖國》成為一代名曲。但盪口還沒有一首傳唱於世的歌曲,他要把這首歌寫出來。

這首歌裡,或許飄蕩著多年前湖上渡船的“噹噹”聲,那時十幾歲的曹耀棠正去蘇州上學,每次從南橫頭坐船去蘇州,船頭破開波浪,可以看到清澈湖水下的游魚、水草,湖水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人就像躺在鵝湖溫柔的懷抱之中,再也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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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裡,或許飄蕩著正月十五元宵節晚上古鎮的濃濃年味。老爺子還記得那時的情形,白天佈置好的紅色宮燈,從北寺弄口開始,兩隻兩隻,一排一排掛到甘露寺的正山門,燈內點亮了蠟燭,照得寺內那棵古銀杏葉子都閃閃發亮。鎮上各家商店都掛上了汽油燈,整條街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大約到了晚上八九點鐘,甘露寺外人山人海,廣場煙花爆竹響成一片,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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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裡,或許還飄蕩著那夢中的童年記憶。大片大片綠油油的麥田裡,有人在放一隻巨大無比的蜈蚣風箏,用的不是線,而是牽牛的麻繩;老街上,賣豆腐乾的姚爺爺過來了,他一邊喊著“阿要香豆腐乾、茶葉蛋~”,一邊把切得方方正正的豆腐乾穿在竹籤上,抹好醬,等著放學回家的一群調皮孩子……

“我的人生挺好,沒覺得錯過了什麼東西,如果說有遺憾,那就只有一個了。”老爺子感慨,自己年輕時立志要當一名作家或音樂家,讓作品流傳於世,現在嘛……

老爺子還和說,當初在文化站的時候參加過考試,本來已經考上了南京藝術學院,但文革開始了,這事也就耽擱了下來,就這樣,一輩子都在鄉村了。他說,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心裡也是一樣舒服,不過老了還是不服老,歌還是要繼續寫下去的。

其實呀,你不就是一首縈繞在這片土地上的鵝湖飛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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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樹林裡分出兩條路,

可惜我們不能同時去涉足,

但我們卻選擇了,

人跡罕至的那一條,

這從此決定了我們的一生……

——美國詩人Robert Fr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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