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帥不懂營銷、《風雨雲》不及預期,第六代導演仍“背對觀眾”

鋒芒智庫丨大靜

婁燁被稱為“龍標困難戶”,從1994年拍攝第一部《危情少女》到4月4日上映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以下簡稱《風雨雲》),25年了,婁燁拍了11部電影,僅《紫蝴蝶》《浮城謎事》《推拿》《風雨雲》4部於國內公映。

映前一波三折的《風雨雲》目前累計票房超過6000萬,創下了婁燁公映影片的最高票房成績。在《風雨雲》之前,婁燁的票房最佳是《推拿》,2014年拿下了1351.5萬。

王小帥不懂營銷、《風雨雲》不及預期,第六代導演仍“背對觀眾”

我們回過頭去看,會發現2014年實際上是內地電影市場的一個分水嶺——那一年內地電影市場共計誕生了三部十億作品,此前三年,每年僅一部十億電影誕生。

2014年後,市場“井噴”了,2015年超十億作品共計8部,其中2部超20億;2016年超十億作品共計9部,其中一部超30億;2017年超十億作品共計15部,其中一部超50億;2018年超十億作品共計17部,其中3部超30億;2019年截至目前出現了5部超十億作品,《流浪地球》累計票房近47億——市場“高位數”不斷更新,“平均水位”一漲再漲。

顯然,婁燁並沒有跑贏增速。不僅婁燁,這是普遍存在於第六代導演身上的“怪象”——他們將觀察、視角、表達慾望交付給作品,想用自己的方式給“商業快感”至上的內地影市帶來另一種思考,最終,卻更加偏離了市場和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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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自我的《風雨雲》

耐人尋味的,是《風雨雲》在評分體系上的表現。

豆瓣上,11.8萬網友給這部電影打出了7.6分;貓眼上,3.3萬觀眾打出了6.9分——也就是說,《風雨雲》的貓眼評分低於豆瓣評分。

眾所周知,貓眼是觀影第一入口,它的評分代表“大眾口味”,代表購票觀眾對影片的“好惡”;豆瓣是文青聚集地,對電影品質有著更為嚴苛的標準,還身兼戰狼精神對水軍零容忍。長期以來,貓眼評分高於豆瓣評分演化成一條“市場定律”,與《風雨雲》同檔期的《反貪風暴4》《調音師》《雷霆沙贊!》《老師·好》《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等,在評分上都符合這條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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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風雨雲》這裡,“大眾”竟然嚴苛了起來?當然,也有聲音認為,在“大眾”範疇裡不吃香,是文藝片普遍的宿命,然而同在線上的王小帥執導的《地久天長》貓眼評分8.8、豆瓣評分7.9;2018年賈樟柯的《江湖兒女》貓眼和豆瓣同為7.6分;2017年張楊導演的《岡仁波齊》貓眼評分8.8、豆瓣評分7.7——文藝片,似乎並不能成為一個“託辭”。

一定要為《風雨雲》找到“同類”的話,《地球最後的夜晚》當仁不讓——貓眼評分2.6、豆瓣評分6.8。當然,《地球最後的夜晚》錯用了“一吻跨年”的宣發手段,存在誘導消費嫌疑,相比《風雨雲》,受到了“大眾”層面更洶湧的批評。

拋開外在因素來看,這兩部“逆評分體系而行”的電影實際上有著極大的共通點——在體現導演極致自我風格的同時,對普通觀影觀眾並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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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後的夜晚》裡有長達一小時的3D長鏡頭,充斥著迷幻的夢境、主角的特寫和囈語、溢出屏幕的潮溼感、碎片化的故事結構;《風雨雲》改編於真實事件,但手持拍攝鏡頭引發的劇烈搖晃“過於真實”,讓觀眾觀影時“生理不適”,看過的觀眾留下忠告“建議空腹觀影”。此外,《風雨雲》中婁燁試圖串聯起時代和個體間的聯繫,在此前的多部作品中,這種嘗試都能輕易觸及觀眾“痛點”,然而這一次,僅充當了情愛的背景板和調色板。

在筆者看來,正是畢贛、婁燁強烈的自我風格,讓他們和“大眾”間產生了“審美差”,這種“審美差”,最終反映在評分體系上。

面對自我、背對觀眾,是打在“第六代”身上的烙印

在《風雨雲》的創作階段,有記者曾問過婁燁兩個問題,其一是“現在做新項目的時候會不會把過審看成很重要的一個參考因素?”婁燁回答:“過審對於每部片子都會是一個特別重要的環節,但這是後頭的事。開始的時候我一直跟大家說把市場忘了,把所有的東西忘了,先來把握這個故事,然後再找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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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是:“增加了商業元素、請到了很多明星演員之後,您有很認真考慮票房這件事情嗎?”婁燁回答:“票房肯定會考慮,但是一個導演如果一直考慮票房,他就做不了太多的東西,導演工作與票房本身沒有直接的聯繫。”

這兩個回答,不難看出婁燁強烈的“自我意識”。這背後,面對自我,背對觀眾,是打在以婁燁為代表的第六代導演身上的“烙印”。

與張藝謀、陳凱歌、馮小剛等在鄉土情結、文化歷史、民族大義中“周旋”,並充分和資本、商業融合的第五代導演不同,第六代導演親身感受了80年代、90年代經濟體制轉軌給社會帶來的劇烈變動,舊體制和舊觀念崩塌,英雄主義失效,個體命運動盪,西方思想和觀念一股腦湧入。第六代導演由此自帶了對社會、對人性的深刻洞察,這種洞察構成了他們作品的基本面——現實邊緣。

王小帥不懂營銷、《風雨雲》不及預期,第六代導演仍“背對觀眾”

賈樟柯的《三峽好人》中有正在建設的三峽大壩;王小帥的《地久天長》涉及了計劃生育、下海潮、計劃經濟改制後的工人下崗;曹保平的《烈日灼心》聚焦了福建西隴發生的一起慘案;路學長的《卡拉是條狗》裡卡拉因為沒有辦理“養狗證”被警察抓走;張元的《看上去很美》中,小孩子被教育制度所僵化;刁亦男的《白日焰火》裡,離奇慘案發生,警察卻愛上了殺人犯……

這些第六代導演,普遍關注時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運、普遍在創作中建立了極為鮮明的個人風格。然而,在商業層面上,他們始終沒有建立起與聲望匹配的票房號召力——“集體反叛”的第六代,拼命想帶領觀眾從時代中突圍,卻又好像被“圍裹”在了他們所執著的那個時代裡。

市場日新月異、“分野”不再,第六代導演該變了?

第六代領軍人物賈樟柯,最好的票房成績來自去年上映的《江湖兒女》,累計票房6994.7萬;王小帥靠目前累計票房4436.6萬的《地久天長》刷新了個人記錄;曹保平的《烈日灼心》斬獲3.05億、《追兇者也》斬獲1.35億,已經算是個“傳說”了。

王小帥不懂營銷、《風雨雲》不及預期,第六代導演仍“背對觀眾”

當然,第六代導演中也有“異類”,如甯浩、管虎、陸川,他們早已從“藝術片”走向了主流市場,在商業和藝術中游刃有餘。陸川曾向記者表示:“去做商業片,我完全不覺得是一種對藝術片的背叛,因為我真的喜歡這個,就跟我愛黑澤明一樣。”只是這幾人並沒能代表第六代的“群像”。

王小帥嘗試“轉身”,他在《地久天長》上映期間發了一條朋友圈:《地久天長》可以是大家“泡哥泡妹的小技巧”,“可以選離住地遠一點的電影院,這樣一起泡在影院三個小時……等她哭的時候遞上紙巾,隨手牽住她的手,結束後已經凌晨了,你們就這樣過了初夜。”這樣的方式,招來了觀眾極大的反感——王小帥並未弄懂觀眾。

上個世紀,藝術社會學創始人豪澤爾曾在《藝術社會史》中提及,電影自誕生以來就面臨的危機之一,就是必須要面對“非藝術受眾”。到了2019年,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電影欣賞的話語權已經不再掌握在曾經的“藝術受眾”——精英人士手中了,那個受眾審美、階級、價值觀割裂的時代已經消逝,電影徹底變成“大眾”的了。

王小帥不懂營銷、《風雨雲》不及預期,第六代導演仍“背對觀眾”

藝術片群體還有麼?有,但已經和商業片群體重合了,甚至和抖音用戶高度重合了。

對同一電影的品質,觀眾在評價上還會有極端對立的“分野”麼?很難有了,上文提到的貓眼和豆瓣那套“評分規律”,已經側面佐證。

電影市場日新月異。《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等既商業又藝術、類型雜糅的作品誕生,《地球最後的夜晚》讓“營銷開路”成為市場的慣用“伎倆”,阿里參投《綠皮書》、優酷買下《綠皮書》網絡獨播權……如今,商業片、藝術片的界限已經模糊,資本撐腰,藝術片可以痛快掙錢,商業片也可以做藝術嘗試,“文藝片高大上、商業片就是LOW”的時代已經過去。

時代在變、市場在變、觀眾在變,“背對觀眾”的第六代導演,或許也該變一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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