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作爹”蘇大強作從何來?深挖蘇家史,原著比劇更殘酷

自從老婆死了之後起,他的神經系統開始慢慢恢復感知,感受到周圍的屬於他的一切,生活原來跟這夏日的天空一般,充滿著溫暖的陽光。 ——原著《都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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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熱播的家庭倫理劇《都挺好》中,倪大紅飾演的蘇大強堪稱神仙境界的作妖令廣大觀眾恨得牙癢癢,不過倪大紅的出演卻讓自私自利、膽小怯懦的蘇大強增添了幾分可愛,這個集笑點和槽點於一身的蘇大強正是整部劇中立得最早和最穩的一個人物。

蘇大強在劇中坑娃坑出了境界,他處處招恨,又處處可憐可悲,讓人又恨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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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觀眾直呼“我爹就這樣”,有的暗自慶幸還好沒遇上這樣的“作爹”。

如果不是倪大紅出演這個角色,整部劇或許就是另一番景象,這個“蘇大強”也有可能被一竿子打死徹底變成一個萬人唾罵的角色。

如果要給出一個我恨不起來這個角色的原因,那就是倪大紅演出了這個角色身上過往歲月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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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話說的好:如果你瞭解過去的我,就會原諒現在的我

當他面對明玉一次次欲言又止時,當面對蘇母遺物恐懼如孩童時,我們彷彿可以看到種種作妖行徑背後曾經年輕單純的蘇大強: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嚮往過未來美好的生活,也曾試圖掙扎出婚姻的牢籠,卻在社會大環境的限制和蘇母的一次次打壓後變得越來越膽怯和懦弱,越來越失去反抗的力量和能力。

當然,這裡不是為蘇大強洗白,也反對如明哲這類打腫臉充胖子的“愚孝”之人。

倘若蘇大強們的無理行徑被明哲們打著“孝道”外衣一味縱容,甚至嚴重威脅到其他人的生存空間,作為利益被侵犯者如吳非,當然要直面,要反抗,甚至到了某種程度上,可以以犧牲婚姻為代價,因為如果明哲始終沒有意識到自身這種“愚孝”行為,這種“侵犯”將有可能是綿延不絕的。

明哲和吳非後來沒有離婚,有人說是因為小咪,但強者如吳非是有能力承擔離婚的後果的,他們沒有離婚的關鍵在於明哲還懂得“自省”。在吳非一次次爭辯、離家出走的反抗後,明哲對母親離開後自己的種種偏離軌道的行為有了某種自覺和反省,這也是吳非還願意相信他和他共同走下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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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令我好奇的是,蘇大強何以成為今日明成眼裡“魔鬼般”的蘇大強?

要理解蘇大強在蘇母離開後的種種作妖行為,就要追溯他們當初結合的歷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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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史

蘇大強和蘇母是相親認識的,蘇母身材高挑長相精緻,而蘇大強身材不高長相一般,相親的結果可想而知,蘇母很失望,而蘇大強對她一開始是有好感的。

憑蘇母驕傲強悍的性格自然是看不上蘇大強,但是蘇母的母親卻想犧牲女兒的婚姻換來獨養兒子獲得城市戶口的機會,蘇母不肯,她母親就拉著父親給蘇母跪下逼她就範,蘇母無奈只好答應。

蘇大強原本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但他母親想抱孫子極力撮合,所以蘇大強匆匆結婚也有家裡壓力的成分。新婚當夜,蘇大強就發現蘇母不是處女,想悔婚,然而蘇母哪容得蘇大強說悔就悔。

因為蘇母不是處女這事蘇奶奶還鬧上門,卻被蘇母關在門外半夜跌倒水坑凍病,不治身亡,至此這對夫妻的婚姻更是落下了不可言說的傷痕。

在有了兩個兒子後,蘇母完成了自身從農村到城市身份的轉變,夫妻倆也不是沒有想過離婚,但離婚是有代價的。

如果離婚,蘇大強的學校就要收回一大半房子的產權,這樣均攤下來的房屋面積就不夠明成舅舅進城了,蘇母也想不管弟弟,但這事又被她母親知道了,故技重施,以死相逼,蘇母無奈又只好暫時不離。

蘇大強當然不肯,說好的離婚呢。但蘇母有手段,通過居委會的人將原本已經住校的蘇大強強行拉回家過夜,硬是懷上了明玉,而法律有規定哺乳期丈夫是不能提離婚的。

等到蘇母不知通過什麼關係將弟弟戶口弄進城後,她又提出了離婚,想將明玉丟給蘇大強,而懦弱不爭氣的蘇大強認為自己帶不了明玉又不肯離了,兩人就這樣拖著耗著,還是將日子過了下去。

電視劇的改編和原著是有所出入的

劇裡蘇大強告訴明哲,蘇母搞定自己和弟弟的城市戶口之後開始嫌棄蘇大強,又遇上可以幫她在上海找工作的老相好,蘇母就想離婚跟這個老相好去上海,但此時發現已經懷了明玉四個月大,打胎會危及生命只好作罷生下了明玉,而他的老同學知道此情後就消失了,後來明玉生下後後家裡生活境況又受到了很大影響,蘇母自然將這次失去改變命運機會的責任都推到了蘇明玉身上。

如果按劇中蘇大強說的,將蘇母對明玉的怨歸於一次“改變命運未遂”顯然還不具有足夠的說服力,原著中他們矛盾的根源是社會大環境和孃家人對蘇母婚姻的操控使然,電視劇的改編弱化了這些矛盾而將問題有些簡單化了,但劇還沒播完,也許還有反轉呢?

不過這些不是問題關鍵,無論如何改編,蘇大強在家裡挺不起腰桿,明玉從小在家裡就被區別對待,明哲明成也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里長大,這些都起因於當初蘇母孃家人為了城市戶口的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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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強有錯,錯在他的怯懦

既然這個家庭還能運轉下去,日子也過得起來,就說明有其存在的某種必然性。但令我們費解的是,蘇大強好歹是個男人,為何至於自己閨女受那麼大的委屈他都不為閨女說一句話?

如果說,一個人性格有缺陷懦弱、自私我們還可理解,但到了關乎子女未來命運大事的時候,他也沒為明玉說一句話,這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當蘇大強在老宅被蘇明玉逼問為什麼這麼害怕這些老傢俱時,倪大紅奉獻了全劇迄今為止最爆裂的演技,可以說連那半禿的前腦瓜頂上的頭髮絲都是戲。

明玉一再逼問,平日時時刻刻憋著勁算計兒女的蘇大強此時露出了真實的恐懼,雙手顫顫巍巍在鏡頭前不斷揮擺著:

“別逼我了,別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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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幾十年深埋內心的恐懼被一次次挖出來時,當一個人極力想回避的痛苦記憶被迫要去面對時,人是會失控的,生理性的失控。

“別逼我,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就是在新房裡打地鋪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再看見你媽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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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蘇大強的情緒已被明玉逼到了崩潰的邊緣,在別人眼裡普普通通的傢俱在他的眼裡那是纏繞了他幾十年的噩夢,他的恐懼他的痛也到了極限,雙手一次次下甩,彷彿要甩掉這幾十年的記憶,這是人的痛苦到了某種程度會有的表現,倪大紅老師真不愧是寶藏級老戲骨。

人表達痛苦的方式很多,呆若木雞兩眼失神五臟欲碎是痛,倒地撒潑打滾撕心裂肺是痛。

跨性別題材電影《翠絲》中,惠英紅真正面對丈夫要變性這個事實時情緒崩潰痛倒在地這段戲正是表現了後者,演技也是一級棒,非常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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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倪大紅這段表現的痛恰好在兩者之間,“面癱式演技”的痛程度不夠,倒地撒潑在兒女面前又有失身份,所以他是始終站立身體向前微傾,即剋制又時刻在失控的邊緣,直到被明玉逼問到:“我媽嫌棄我,嫌棄我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這個問題的背後也許就是這個家庭的癥結,是不可言說的傷痛。這下才把蘇大強逼得雙腳癱軟蹲下雙手不斷拍打石板,痛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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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縱觀蘇大強劇中種種表現,單單以一次蘇母的“身懷六甲,離家未遂”作為緣由還是不具有說服力。

究源

再來看看原著裡的線索,明哲明成已經出身,弟弟的戶口還沒有遷進城,但夫妻雙方已經到了過不下去的地步。兩人已經商定好蘇大強搬回學校宿舍,房子和孩子都歸蘇母,蘇大強以後每個月工資的一半給蘇母和兩個孩子,他以幾乎是淨身出戶的方式即將換來自由。

而蘇母以一次婚姻為代價換來了城市戶口的身份和一定的家產,或許她還有自己相好的,此時離婚雖帶著兩個孩子卻也能夠在城市立足,還可以重新開始覓得比蘇大強強百倍的丈夫來完整自己的人生。

但就在這個檔口,蘇母孃家知道了這件事,由於家中獨子的城市戶口問題還沒有解決,蘇母的母親又再次以生命脅迫蘇母無論如何要在把弟弟戶口問題解決後再離婚,蘇母又妥協了,而這次的妥協又多了一分對孃家人重男輕女的怨恨。

此時正住校的蘇大強已經快要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哪肯不離婚,蘇母施計讓居委會把蘇大強拖回家過夜這才有了明玉。但也有另一說,說是蘇母和別人懷了孩子又怕社會輿論壓力才和孃家妥協,要不憑蘇母這種個性不管孃家也說得過去,如果把蘇大強拖回家那一切就名正言順了,等生下了明玉再離也不遲,誰知道等生了明玉蘇大強又不肯離了。原著中的結局是開放的,關於明玉是不是蘇大強親生的並沒有明說。

蘇大強是一個沒本事的人,一個人帶明玉他過不下去,而如果蘇母一個女人帶三個孩子憑當時的物資條件也過不下去,何況生第三胎工作受影響,離婚房子學校要收回一半,這些都是有可能的,生存是首位,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也就一直耗著了,但積怨也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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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母恨孃家也恨自己,恨自己把自己當做工具。懷明玉是她幫孃家做事幫自己在社會立足的手段,也因此明玉就成了她心裡的一塊疙瘩,時刻提醒著自己過去的不堪。

也許人最大的痛苦就是誰都怨不著,只能怨自己當初的無知和卑鄙。可是恨自己有什麼用,於是明玉和蘇大強就成了她最大的出氣筒。

蘇大強恨蘇母也很自己,要是當初他堅持住校不回家,就算回家過夜也能把持住自己,不給蘇母機會懷上明玉也許就不會有後面那些事了。如果當初他再堅持一下或許就可以離成婚,他這輩子也不會過得這麼憋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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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與親情

明玉的出現是蘇大強無法脫離這個家庭的一個關鍵,但他不像蘇母,即便如此他也想對明玉好,在自由與親情之間他是有所猶豫和徘徊的。

但他為什麼怯懦到如此地步連為女兒說一句話都不敢?世界上有這樣的父親嗎?

邏輯上推測,蘇大強有為明玉說過話,發表過態度,家庭境況好轉後也提出過離婚,但這個結果想必是引來蘇母大肆的謾罵和侮辱,甚至大摔傢俱鍋碗,鬧得雞犬不寧。

也許那時候三個孩子都小沒什麼記憶,蘇母大鬧時孩子們就大哭,一次次類似的境況令蘇大強筋疲力盡,為了保護孩子也為了給自己圖個清靜他就索性當起了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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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有惰性的,他這一縮就是幾十年。

直到蘇母去世,他才如鴕鳥般把頭從地裡拔出來。

或許他覺得是他的自我犧牲換來了家庭幾十年的得過且過,當有機會讓他重新來過時他就開始大肆作妖想盡辦法為自己爭得良好的生存空間。

和蘇母一樣厲害的明玉他避之不及,明成是個啃老的主惹不起,唯有抓住明哲這個乖兒子的救命稻草才能開始他真正的新生活。

他自私自利,對兒女的事也毫不關心,因為他覺得過去這個家庭、兒女、老婆都本不該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這些都是他的孽、他的苦。

當一個人自私的時候他是不會覺得自己自私的,因為只有自己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但是,人是矛盾的。

作為父親的天性,作為人的本性,他又怎會真的這麼無情無義呢?

不得不說,倪大紅老師飾演的蘇大強表面上窩窩囊囊裝瘋賣傻,實際上是個極其聰明的明白人,且打了一手好太極。

倪大紅老師太適合這類角色,在《大明王朝1566》中的嚴嵩就是這類複雜角色,身體一躬兩手一拱一個轉身回望,看似無辜的眼神下卻隱藏著大奸大惡,但不到最後一刻你都無法斷定他是忠是奸,彷彿一切的惡都有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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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劇中,表面上看蘇大強是諸多事件的製造者,實際上他很多看似無理取鬧自私自利的行為間接促進了兒女之間的關係,甚至還有兒女的成長和成熟。

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退縮和不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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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女兒被打他是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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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被抓他是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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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離婚他也是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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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麼多年的不管事,作為父親表達情感方式也在退化,他只能將很多的情緒埋在心裡,通過指東打西逆行倒施的方式去暗暗表達自己,幫助兒女。

所謂不破不立,整個家庭關係被撕碎打散之後,三個兒女也逐漸瞭解了這個家庭的過去,更是直面了自己的心理問題,看似懦弱的蘇大強通過他太極式的胡攪蠻纏後讓整個家庭關係漸漸有了變化,當然這其中也很大部分是蘇大強無意識的歪打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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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有人會說,那蘇大強既然有意調和家庭關係可以直接告訴子女真相,為什麼什麼都不說,讓兒女之間的矛盾越結越深?

其一,因為蘇母已經去世,不被兒女信任的蘇大強即便直接說出真相兒女也不一定會信,母親已經去世,還要揭開舊日的傷疤告訴兒女你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兒女會接受嗎?

其二,他也是受害者,他唯一的願望就是逃離過去開始新的生活,更是不會輕易說起過去種種,即便被兒女誤解。

其三,直接告知真相併不能很快治癒傷痛,但事件可以。圍繞蘇大強出國、買房而引發的明玉被明成打,明成入獄出獄,明成想證明自己卻投資失敗、離婚,明哲失業、重新就業、和吳非的婚姻危機, 本想與蘇家斷絕一切關係的明玉卻被一次次拉進來,直到追問出真相,在這些不斷被撕碎又重新構建彼此關係的過程中,無論是明哲、明成還是明玉,都漸漸成熟起來,真正去面對畸形的家庭關係,面對自己身上的弱點——自私、逃避。

倪大紅老師的蘇大強是可愛的,但確實也可恨,一次次的矛盾似乎都在明玉巨大的財力下化解,類似的境況很多家庭都有,但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明玉這樣有財力的女兒,倘若都像明哲這樣犧牲自己小家來安定大家,也是不可取不值得提倡的。

電視劇《天道》中丁元英有句話說得好,中國人都說養兒防老,但養兒僅僅是為了防老那就別說母愛有多偉大。兒女各自能力有限,遇到家中大事時,辦到哪裡是哪裡,盡心盡力是標準,辦到什麼程度不是標準。

父母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出身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血緣更是我們無法逃避的。

也許我們唯一可以努力的,就是和我們父母一樣,永不停止地學習和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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