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曾金秋
53歲的山東省德州市前首富張洪波今非昔比。
一年半前，因涉嫌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偽造增值稅專用發票罪，他被帶走調查。其一手打造的中澳集團也進入破產重整程序。
中澳集團位於山東省德州市慶雲縣，它靠養殖起家，因生產鴨肉聞名。它曾光環等身，被農業部評為國家級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還被國務院扶貧辦評為國家扶貧重點龍頭企業。
張洪波本人則被選為山東省工商聯副主席、慶雲縣政協副主席，也曾是北京奧運會的火炬手。作為曾經的德州首富，張洪波及其家族的資產曾在2015年達到175.05億元，位列山東省第27位。
在過去，中澳集團作為縣裡為數不多的明星企業，承載了官方不少期待。歷經2014年的緊縮貨幣政策和禽流感，這家企業的上升態勢驟然停止。在經歷擴張、被抽貸後，鼎盛時期擁有三四千員工的養鴨巨頭中澳集團，也在其董事長被刑拘後第3天裁定破產重整。其名下大量的動產、不動產以及“歐號”被兩家當地國企以起拍價買走。
面對危機，縣政府和中澳集團也曾試圖共克時艱，比如由政府出借過橋資金。但歷經種種困境，一團和氣在2017年被打破，至今餘波未平。
首富突然被警方帶走
對於張洪波的案子，慶雲縣政府早已定調。
2017年，全縣經濟工作會議紀要提及：“破獲中澳集團涉嫌非法經營等嚴重擾亂金融秩序、市場秩序的案件。避免經濟損失100萬元，挽回經濟損失2800餘萬元。”除開前述罪名，慶雲縣官方近日的通報稱其還涉嫌欺詐發行債券等犯罪行為。
界面新聞在慶雲縣走訪數日，試圖還原“鴨王”的破產軌跡。
張洪波的司機是事發前最後接觸到他的人。2017年6月4日，張洪波從北京辦事回慶雲。晚上9點多，他叫司機開車去縣政府，“讓把幾天前落在車上的摩托羅拉手機帶過來。”
隨後，兩人一起進了縣政府大樓，“張總說，要找縣裡的領導談點事。”
在電梯口，他們被警察攔下。經歷一夜的審訊後，司機被釋放，張洪波則再也沒有出來過。
“我是中澳集團的張洪波。”司機回憶，這是雙方對峙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現在，張洪波已經被警方帶走一年多，這期間，只有律師見過他。但網上還能搜到他的照片：紅底證件照、陪省領導考察照、接受媒體錄像照和那張著名的傳遞奧運火炬照。他頭髮偏分，眉形粗重，面對鏡頭微微咧嘴笑。他習慣穿襯衣，偶爾會配上正裝、領帶。
周圍人對張洪波的評價總體可概括為“樸實”“憨厚”“接地氣”。司機回憶，他常年使用一部老款的摩托羅拉翻蓋手機。
“我們家是農村出來的，小時候家裡就在養雞。”其女張群群說：“我們生活還是像原來在農村時那樣樸素，並不會把錢看得很重”。
辯護律師介紹，張洪波在看守所寫了幾份申訴材料，通過那些被關押後又釋放的人遞給外界。
接近張洪波的人士稱，張家並不富裕，甚至算得上貧困戶中的貧困戶，是張洪波一手改變了張家的運勢。
中國農業銀行內部報刊《中國城鄉金融報》2008年12月的一篇報道印證了該說法。文中提到：當年張洪波讀完高中，因為家貧而無法繼續讀書，只好回到了自家所在的慶雲鎮張桃符村。後來，不到20歲的他選擇到天津一家養雞場當工人。學成結算工資時，張洪波請求老闆給他300只肉食雞苗，用來置換工資。
“在那個年代，市場有限，能做的只有養殖。” 原先在中澳集團負責養殖技術的牟玉祥表示。
根據公開資料，張洪波生於1966年，但他女兒張群群介紹，實際上他是1963年出生的。張洪波20歲那年，也即是1983年。
1983年國內尚在改革開放初期。當年1月2日，中共中央印發《當前農村經濟政策的若干問題》，著重明確了聯產承包制。
當年4月13日，國務院發佈文件，指出“城鎮個體經濟是公有制經濟的必要的、有益的補充；城鎮集體所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我國基本的經濟形式之一。”
在張桃符村創業之初，張洪波“做了多種生意”。當他決定養雞時，父親說：“不知道他瞎折騰什麼，我到現在還沒聽說誰家靠養雞掙錢呢！”
創業後，張洪波曾因養雞防疫技術不過關，遭受重大損失。為此，他刻苦研讀，終於掌握一整套技術，並取得畜牧師資格證。“我父親是一個很憨厚的人，特別踏實，他喜歡研究學習。”張群群回憶。
後來，張洪波在農行貸到了他第一筆創業資金——5萬元人民幣。到1997年，他的養鴨場已有30多名員工，還將附近200多戶農民發展成養殖專業戶。那一年，張洪波被評為“德州市農村科技大王”。
“當時他就已經是周圍著名的萬元戶。”牟玉祥說。
在當時，慶雲有一家國有企業，名為“康源集團良種肉雞加工廠”。由於經營不善，該企業在1998年瀕臨破產。張洪波考察了十幾天，決定將其買斷。“我父親在附近村裡做的很好，縣裡就想讓他接手企業。“張群群說。
小規模租賃了一段時間後，張洪波拿出了養雞場的全部資金，再加上農業銀行提供的20萬元貸款，兼併了這家國有企業，組建了“德州中澳禽業有限公司”，這家企業包括養雞場、孵化場、宰殺廠。
從建設之初，中澳集團就承載著張洪波的決心與願望。張群群說，無論企業做得多大，他也沒想過要把公司搬到外地。“我們是慶雲人，肯定願意造福當地的人。縣裡家家戶戶都有在中澳上班的人，中澳破產對他們影響挺大。”
鴨農張立蘭從2006年開始加入中澳的養殖行列。“沒有他（張洪波），村裡也修不了路，我們也過不上現在的生活。”她說，當年村裡的壯勞力都外出打工，留下的多為老弱病殘。張洪波給他們帶來種鴨、技術，還給一定的資金支持，實實在在讓他們感受到了好處。
牟玉祥與張洪波從90年代開始共事。他認為，張洪波之所以能做大做強，靠的還是敏銳的市場判斷。他記得，張洪波求知慾旺盛，尤其愛鑽研書本上的技術知識，但與此同時，他又具備一個企業家的素質——視野開闊，對市場有深刻的把握。
在他印象裡，張洪波帶領中澳集團跨過了三個轉折點：引進孵化器，兼併慶雲良種肉雞加工廠（即“康源集團良種肉雞加工廠”），由養雞改為養鴨。
在以往接受媒體採訪時，張洪波把他開創的養殖模式稱為“1235”模式，也將其描述為“中澳模式”。“一”指一個龍頭，即以集團為龍頭；“兩高雙贏、三賒銷”，即公司與農戶簽訂訂單合同，農戶高價賒購公司的鴨苗、飼料、藥品，公司高價回收農戶的商品鴨，實行保護價收購，現款結算；“五統一”即公司對廣大養鴨戶實行統一供雛、供料、防疫、指導、回收的服務。
“鴨王”的擴張
在日後被貸款壓得喘不過氣時，張洪波似乎懷念起步時充足的現金流。他在自述中提到，“當時一分錢貸款都沒有，並且還有很多現金存放，逐漸通過滾雪球式的方式，產業越做越大。”
只是一旦想將企業做大，就繞不開融資，也就少不了與銀行交朋友。
《中國城鄉金融報》寫道：2005年，佔地38萬平方米，總投資10億多元的“中澳工業園”正式規劃建設。作為中澳集團事業上的夥伴，農行在中澳的創業道路上，始終給予了真誠的幫助，農行累計投放貸款達到9.8億元。目前，農行給予中澳集團的授信額是3億元，實際使用2.4億元。
慶雲縣政府也給予了扶持。
2008年，時任慶雲縣縣長劉長青在彙報過去五年工作時提到，“五年來，以3000萬株樹木和2000萬隻肉鴨為主的林牧經濟，成為農民增收的“堅強後盾”。以肉鴨為主的畜牧業發展迅猛，畜禽出欄量增長了8倍……中澳集團晉升為國家級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形成了以五大產業、十大骨幹企業、六大省級品牌為支撐的工業體系，扭轉了我縣無大工業、無成型產業、無品牌企業的落後局面……新增一批市級農業龍頭企業，為中澳、鼎力爭取扶貧貼息2000萬元。”
中澳也不是沒有想過上市。牟玉祥回憶，當年中澳具備上市的條件，集團也討論過，但一來擔心上市會稀釋現有股東的股份，二來當年的現金流並不緊張，因此沒有將此事提上議程。
據接近張洪波的知情人士回憶，以前集團公司經營形勢好，好多企業到銀行貨款，都找中澳集團做擔保，等中澳需要用錢時，也讓其他有擔保資質的公司作擔保。
在這樣的前提下，張洪波開始琢磨申請“歐號”的事。
“歐號”——也即家禽養殖業進入歐盟市場的准入許可。“歐號”資質含《出口食品生產企業備案證明》、《HACCP體系認證證書》、《IFS證書》、《BRC證書》等相關證書。據牟玉祥介紹，全國能夠拿到歐號的也只有14家企業。要申請這項資質，每年都要建設幾個項目。
2008年，《中國城鄉金融報》的報道提到，中澳集團“在國內率先通過了ISO9001和HACCP國際質量認證。”
張群群雖然對經營事務不瞭解，但她知道，父親有一個成功企業家的野心，而不僅僅是賺錢。“他一直都想把企業做到國際上去，打造民族企業。”
“世界上的鴨業，誰也沒有中澳的競爭優勢大，所以只要我們做大，在世界上誰也競爭不過我們，世界的烤鴨市場是中澳的。”張洪波在一份自述材料中如此宣示自己的野心。
張洪波認為，中澳走向國際市場的優勢在於：烤鴨品牌、中西方產業互補、特種手工技藝、勞動力充足、繁育養殖地理區域優勢等等。
據2008年的公開報道，中澳集團先後被農業部等8部委評為農業產業化國家重點龍頭企業、被國務院扶貧辦評為國家扶貧重點龍頭企業，同時評為中國肉類食品行業50強企業、中國畜禽屠宰百家優勢企業，肉鴨綜合生產能力位居中國同行業前3名。
此外，中澳集團共賒銷給農民鴨苗、飼料獸藥的資金達1.8億元，無償支持農民建設資金3600萬元。
2008年，張洪波的資產達到12億元。2015年，他的資產達到175.05億元，成為德州首富。“鴨王”的聲譽也使他達到了事業巔峰。
“禽流感”年突遭抽貸
好景一直持續到2014年。
從2013年開始，央行貨幣政策持續收緊，2013年，金融市場經歷了6月份的“錢荒”和10月份、12月份的兩次“小錢荒”。2014年，“錢荒”持續。為釋放流動性，央行共實施兩次定向下調存款準備金率，實施一次非對稱下調金融機構人民幣貸款和存款基準利率。最後一次操作是在當年11月22日。
也是在2014年，印尼、越南、柬埔寨暴發嚴重的H5N1禽流感疫情，其中越南有14個地區發生疫情。韓國首次暴發H5N8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造成6個地區的17家農場感染，340多萬隻家禽被撲殺。
2014年3月，農業部在第八期情況通報中提到， 2013年以來，我國先後發生了H5N1、H5N2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國家參考實驗室從活禽市場和環境中監測到了H7N9、H10N8病毒。“病原增多，形勢複雜。”
山東是農業養殖大省。2014年6月份，山東省組織開展了畜禽屠宰企業底數調查，經彙總，全省共有畜禽屠宰企業1987家，生豬屠宰企業893家，家禽屠宰企業798家，牛羊屠宰企業296家。2013年，全省肉類產量1200萬噸，佔全國總產量的14%，居全國第一位。
牟玉祥回憶，那段時間養殖業普遍感到焦慮，中澳集團也不例外，只不過，中澳集團出現的是“亞洲雞瘟”。在當時，養殖業還沒有將禽流感重視起來，中澳出現“雞瘟”，也只能判斷為疑似禽流感。
無論如何，中澳集團的負面消息傳到各家銀行，開始引發抽貸。
事實上，部委層面對抽貸一事也有擔心。
在當年的情況通報中，農業部表示，“在我部積極協調下，近日，中國人民銀行發文，加強對受損家禽企業和養殖戶等各類家禽生產經營主體的金融服務，加大金融政策支持力度，促進產業穩定發展。我部也正在與有關部門協調，加快推動出臺家禽產業發展的扶持政策，給予種禽企業和重點龍頭企業信貸額度和貸款貼息支持，給予種禽企業一次性生產救助性補貼。”
時任農業部副部長於康震在講話中表示，“由疫情引發消費恐慌，再衝擊家禽產業的情況，可能會由去年的偶發到今年的再發，到以後的多發頻發，人們的生活習慣和消費方式也會發生變化，這將是不可逆轉的發展趨勢，那麼我們的家禽產業將何去何從？要不要調整產業的養殖方式、營銷方式？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
最先抽貸的是給予中澳集團1億元貸款的建設銀行。張洪波回憶，當時銀行下發的貸款多為一年期，當市場恐慌情緒蔓延時，誰先抽，誰就更有把握拿到現款。
由於受到抽貸的影響，中澳集團2014年下半年剛剛建成的2.4萬噸熟食烤鴨項目遭到衝擊，“正需要擴大生產，需要擴大流動資金時，趕上銀行抽貸，對中澳衝擊很大。”加上當時中澳剛拿到“歐號”——也即家禽養殖業進入歐盟市場的批號，每年都要建設幾個項目。“（現狀是）企業投入大，資金儲備少。”
在中澳拿到鴨肉“歐號”之前，他們已經在兼併東渡畜禽有限公司時拿到了一個兔肉的“歐號”。
牟玉祥覺得，中澳集團當年確實“發展的幅度快了”。他認為，在當時的情況下，企業規模一直在擴張，不發展也不行。當資金儲備充足時，問題顯現不出來，資金一緊張，問題也就跟著來了。
“這個行業的資金儲備都不多，風控都做得不好。”牟玉祥介紹，當年中澳集團的財務部門也曾計算過，一旦發生疫情，企業能堅持多久，一旦發生貿易糾紛，企業又能堅持多久。“我們和周圍的企業比起來，算好的了。”
過橋墊資失敗
或許是受困於現金流，張洪波想到了其他辦法。
2019年3月31日，慶雲縣人民法院通報稱，2017年4月25日，慶雲縣公安局接到報案：中澳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涉嫌騙取某行貸款3500萬元。經查，中澳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及實際控制人張洪波等4名犯罪嫌疑人涉嫌騙取貸款罪、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偽造增值稅專用發票罪等。2017年6月5日，張洪波被慶雲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7月12日被慶雲縣人民檢察院批准逮捕。同年9月11日，慶雲縣公安局將該案移送至慶雲縣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2018年3月23日，慶雲縣人民檢察院向慶雲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期間，公安機關又獲取線索，發現中澳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及張洪波等人還涉嫌欺詐發行債券等其他犯罪，涉案金額巨大。目前，案件正在依法辦理中。
在妨害信用卡管理罪一案中，張洪波被指在2010年前後，拿著800多名鴨農的身份證辦了信用卡，在未通知本人的情況下，用於補充集團的銀行流水。在騙取貸款罪和偽造增值稅專用發票罪中，他被指控參與指使四平一名會計代理代開增值稅發票，偽造購銷合同，以此為憑據，拿到關於2.4萬噸熟食烤鴨項目的評估報告，騙取銀行貸款。其中，工商銀行被騙取貸款 1. 5億元(已歸還 7500萬元)，建設銀行被騙取貸款9350萬元(已歸還2600萬元)，農業銀行被騙取貸款2. 4億元(已歸還 1000萬元)。
針對前述罪名，張洪波的律師張雁峰分別提出了辯護意見。
律師認為，中澳集團相關人員在辦理信用卡時，銀行工作人員知情，而且有證據證明是銀行工作人員提議，其目的是為了完成任務；公司為該批信用卡提供擔保；公司曾為鴨農墊付鴨苗款、飼料款等，即鴨農欠公司錢款；信用卡已全部按期還款。因此，本案情節輕微、社會危害性不大，按照謙抑性原則可以不起訴。此外，偽造增值稅專用發票罪是目的犯，由於本案只是為騙取資產評估事務所的評估報告，不存在造成國家稅款損失的危險，沒有危害到稅收徵管秩序，所以不構成該罪。而對於騙取貸款罪，律師認為，目前公安機關認定張洪波指使或參與證據不足，所以應跟張洪波無關。
張洪波在自述中回憶，在資金緊張的情況下，縣政府層面也曾給予過橋資金，中澳集團也曾“瘦身”，但受到銀行信貸緊縮政策的影響，企業自救效果不明顯。消息傳到銀行，銀行也不願意再放貸，直到2015年下半年，集團無力償還貸款，由此造成經營不善的局面。
接近張洪波的知情人士稱，當時率先抽貸的主要是外地銀行。為此，縣裡專門組織過會議，希望銀行幫助中澳渡過難關。但外地銀行不太配合。後來，雖然縣裡給中澳集團出了過橋資金，但很快被某銀行扣下，該行此前曾給過一筆貸款。縣裡為此產生顧慮，不敢再給過橋資金，之後便形成逾期。其他銀行跟風要賬，“有堵大門的，也有起訴的。”
近日，慶雲工商銀行相關負責人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於公於私，中澳和我們都是很好的關係。”他稱，因為給中澳集團的“大黃鴨”項目放貸，銀行不良資產太多，相關負責人都受到了處分。
牟玉祥說，鼎盛時期，公司有三四千員工。企業經營形勢轉危，不少人開始另謀出路。到張洪波出事，剩下不到三千人。
壓倒中澳的破產糾葛
真正壓倒中澳集團的，是張洪波被控制後的破產重組。
張洪波在自述中說，儘管經歷了抽貸，但是中澳有100%的決心，終於靠著產業優勢申請到了“歐號”，“在銀行的支持下，中澳恢復了生產養鴨”……
他認為，中澳集團存在銀行債務及擔保圈風險問題，不適合破產。“慶雲企業多為勞動密集型，破產將導致數千職員下崗。”
由於沒有金融機構追索債權，2017年5月17日，慶雲縣地方稅務局作為債權人向慶雲縣人民法院申請對中澳集團進行重整。法院經審查裁定受理此案，並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企業破產案件指定管理人的規定》，依法指定山東華信產權流動破產清算事務有限公司作為管理人。
慶雲縣政府近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認為，在重整階段，慶雲縣多次邀請北京首農、北大荒等企業到慶雲實地考察，洽談合作，但皆因中澳集團負債過高、賬目缺失，合作無果而終。
《債權表》顯示，41家債權人申報債務30.4億元，確認後為27億元。
界面新聞獲取的《一季度中澳集團破產重整有關情況》顯示，中澳集團共欠債27億元。經過評估機構評估，中澳集團及納入合併重整的17家關聯企業，在持續經營的情況下，資產估值為5.6億元（包括3183畝土地，房屋建築物、設備和存貨）；在破產清算的狀態下，估值為2.2億，離清償債務相距甚遠。2017年6月至12月，中澳集團被接管期間，實現盈利604萬元。因重整期滿，法院宣告中澳集團破產。
與破產關聯的，還有中澳集團名下的數千畝的土地去向。
張洪波家族認為，中澳集團擁有近5000餘畝有證土地，其中3100餘畝處於黃金地段。
2019年1月12日，中澳集團三十九宗工業用地使用權（3183.36畝）、130處房屋建築物（面積182210.7平方米），501處構築物及管道溝槽、2044臺設備，被以起拍價2.1億元買走。
買走該次拍賣標的的，是唯一一家報名的公司：德州慶融股權投資基金合夥企業。公開資料顯示，該公司成立於2018年12月17日，即該次拍賣公告發布後的第5天。天眼查顯示，這家企業也是一家國企，其股東之一為慶雲縣興業資產運營開發有限公司。
張群群稱，公司被宣佈破產後，土地的性質已經由工業用地變為商業用地。
張洪波和中澳集團事件被媒體披露後，慶雲縣政府通過媒體回應稱，根據調查情況看，中澳集團的16宗土地位於縣經濟開發區，不在核心城區；另外23宗土地分佈於5個鄉鎮，最遠距城區10.6公里，最近的有2.5公里。
中澳集團通過擴張得來的“歐號”也被拍賣。
2018年8月29日，中澳集團旗下慶雲新元食品有限公司（下稱“新元公司”）100%股權被拍賣。成交價為100萬元人民幣。拍賣公告提到，新元公司持有出口歐盟證書及其他證書，含兩份《出口食品生產企業備案證明》、《HACCP體系認證證書》、《IFS證書》、《BRC證書》等相關證書。
其中，《出口食品生產企業備案證明》的備案品種分別為凍分割鴨產品、禽肉熟製品。證書的有效期都是從2017年5月8日到2021年5月7日，也即是說，買受人拍得後還有將近3年的使用期限。
拍賣成交結果顯示，最終這次拍賣標的由唯一的報名者、上述德州慶融股權投資基金合夥企業的股東之一：慶雲縣興業資產運營開發有限公司拍走。
張家人認為，“歐號”資質來之不易，不應該只拍出100萬的價格。
慶雲縣政府回應稱，關注程度高的“歐號”，實質是按有限配額出口歐盟的資質，公司因此享有每年出口歐盟8個貨櫃熟食的配額，根據行情變化出口總額在每年800—1200萬美元之間浮動。該資質登記在中澳集團關聯企業新元公司名下，因新元公司股權無法評估，管理人確定新元公司100%的股權以其註冊資金數額100萬元為起拍價，並以起拍價成交。
拍賣仍在繼續。最近一期的拍賣信息顯示，中澳集團43輛車在3月4日被拍出了135.8萬元人民幣。
中澳集團停產過後，大樓已經空置許久。張洪波原本在園區裡建造了流水小橋和娛樂設施。現在，流水早已乾涸，園區內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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