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豆汁兒店裡的對話,市井生活可能就是城市的魅力

我四歲時由爺爺領著,在磁器口的小館裡喝過一次豆汁兒,那是北京的冬天,乾燥、凜冽,但是天空澄澈、陽光明媚。厚厚的棉門簾下蓋著的是嘎嘎作響的木板門,屋內徐徐的熱氣與人們呼出的呵氣混雜在一起,剝落、發黃的牌匾上掛著道道浸漬,感覺老湯中的精華好像連老匾也不放過,看上去透著一股鹹味兒。乾燥的枯枝時而拍打幾下玻璃,外面窗臺上已經晾了一排柿子。我爬上條凳,東張西望,左右環顧,等待著白瓷碗的從天而降。

老北京豆汁兒店裡的對話,市井生活可能就是城市的魅力

屋內的人們說個不停,有人穿著現在已少見的套褲,有人的褲角、鞋面還掛著灰塵,但這都不妨礙他們的滔滔不絕和插科打諢,他們,無償的創造著快樂。

不許戳筷子,這條規矩在這兒沒人在乎,但吧唧嘴依舊是會遭人白眼,人們生活簡樸、粗獷。現在的“北京精神”我覺著也只有“包容”還算沾邊兒,這種包容、寬厚的品格,大概也是北京人基於對現實和自我比較客觀的認識。一個城市的魅力,主要是來自這裡的人,在於他們街頭巷尾的生活。

這碗豆汁兒有點兒燙嘴,但焦圈兒正是脆的時候,好吃!我一手舉著小火燒,一手用筷子挑幾根鹹菜絲兒放進嘴裡,一般這時候,頭頂上會傳來幾句嗔怪:“怎不吃啊?”彼時我便頭也不抬的答道:“比您吃的還多吶!” 是時,爺爺的眉毛便彎了起來,露出了笑容。長大後我經常回味這種樸實的悠閒,可惜此後我再沒喝過這麼愜意的豆汁兒,也再沒見過如此淳樸的人們。

老北京豆汁兒店裡的對話,市井生活可能就是城市的魅力

北京過去的衚衕裡都有粉房,琉璃廠一帶我印象中就有一家,粉房是出粉皮兒的地方。這綠豆放在石磨上,隨碾隨加水,簡單來講,出來的稀湯便做成豆汁兒,過濾剩下的豆渣將來加羊油一炒,便是麻豆腐。所以麻豆腐是綠豆做的,不是黃豆。麻豆腐,也是我最為鍾愛的一道小吃。當然,豆汁還要蒸煮、發酵,可有一點,熬豆汁兒不能用大火,只能小火咕嘟,火大了,豆汁兒一翻大泡兒就澥了,沒有稠糊勁兒了。

現在北京的豆汁兒都是溫的,再放一會兒就涼了,不燙根本喝不出那股豆香味兒來,焦圈兒也是提前炸好等您來取,都皮了,鹹菜絲兒是不是也收費了?許久不去都不清楚了。

老北京豆汁兒店裡的對話,市井生活可能就是城市的魅力

當時的我,眼裡只有這半稠不稀的豆汁兒,別的一概顧不上,突然,老門板重重一響,一股涼風打著旋鑽了進來,透的我一個機靈,使我的思緒不再糾纏著吃食,扭頭張望,這一望,我看到了我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景象,直到爺爺發話,說:“咱們走吧”,我才回過神來,“哦”了一聲,跳下凳子,由爺爺領著,出了大門。

“爺爺,他們那是在幹嘛?”

“報喪,他們家七格格歿了”

“那他幹嘛跪下”

“那不叫跪,是請安,坐著的是他四舅”

“請安?”

“嗯,過去都那樣兒”

後來爺爺告訴我,這請安是一手扶磕膝蓋,一手自然下垂,邁左腿彎右腿,講究的是乾淨利落,直上直下,得練。那回是我見過的最為正宗的旗人禮,動作是否標準先擱一邊兒,但這安請的那麼有味道,那麼令人難忘,此後再無。

文/易振宇 北京民俗 / 近知北京風物,遠播四海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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