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许三观卖血记》: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01

余华的父亲是一位退休了的外科医生。多年之前,这位外科医生给余华讲了一个关于“卖血”的故事。

成百上千个人在一位姓李的“血头”的组织下,长途跋涉五百多公里,从浙江一直到江苏。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卖血”。这样的故事离我们今天已经很遥远了,我们听说过“献血”,但却不知道“卖血”是怎么回事。

于是余华提笔写下了《许三观卖血记》这本书,不是为了告诉读到这本书的人什么是“卖血”,而是为了讲述一个“卖血为生”的人——许三观背后的人生故事。

相对于《活着》一书中的福贵,许三观的人生离我们更近,也更加自然和真实。他是旧时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劳动人民的集体群像映射,他的形象塑造更具普世价值。当你读到这个形象的时候,你会不假思索地想,我是不是在哪里也认识这么一个许三观。

许三观也有可能不叫“许三观”,他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普通的中国农民,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在社会底层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小人物。

作为大时代之下的一个小人物,许三观的人生面临了诸多的苦难。《许三观卖血记》这本书,讲述的就是许三观如何一次又一次地通过卖血,来不断战胜自己人生之中的惊涛骇浪,用自己单薄的力量去化解人生之中不断遭遇的噩运,最后捍卫家庭和幸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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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许三观一生忠厚、善良,亦不乏担当和责任感,但却一生命途多舛。为了活着而活着,是那个特定年代大部分底层百姓的缩影。

在当时的农村,卖血被当作检验一个男人体质是否强健的标准。荒诞而落后的乡野理论,影射出了那个时代背景下农村生活的愚昧无知,以及由于愚昧无知而导致的悲剧性。

对于年轻的许三观而言,生活还没有给他出难题。出于好奇,许三观跟着阿方和根龙第一次进城卖血,认识了医院里的李血头。

通过卖血,许三观获得了人生的第一笔巨款——三十五块钱,并很快和“油条西施”许玉兰结婚了。婚后,妻子生了三个儿子,许三观分别给他们取名为一乐、二乐和三乐。许三观俨然走上了人生的巅峰,通过自己的奋斗,他过上了平静而安稳的生活。

可是当一乐慢慢长大,他才发现命运用九年时间把他编织进一个天大的谎言。一乐长得不像许三观,反而像妻子的初恋情人何小勇。城里的人传起了闲话,妻子许玉兰亲口承认在婚前与何小勇发生了关系。

像所有男人的正常反应一样,许三观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屈辱,并开始有意疏远一乐。打小最亲的儿子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别人的种?许三观觉得郁闷而憋屈,他发泄的方式,就是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推给许玉兰。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一乐打破了方铁匠儿子的头,面对巨额的医药费,许三观退缩了,因为一乐不是他亲生的。无奈之下的许玉兰,放下作为一个女人的尊严,去求何小勇。何小勇抵死不认,他的女人无情地奚落了许玉兰。

方铁匠带人到家里搬东西。许三观终归于心不忍看着这个家分崩离析,顾不得邻里的窃笑和嘲讽,用第二次卖血换回来一个家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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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许三观并非圣人,他的心里一直没能跨过去那个坎。许玉兰给他戴了绿帽子,许三观也要去出轨,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作为个男人的心理平衡。许三观去医院看望摔断了腿的旧情人林芬芳,情不自禁地和她发生了关系。许三观第三次去卖血,是为了补偿林芬芳。

许三观出轨的事情最终闹得人尽皆知,他和许玉兰终于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遇上了饥荒年景,一家人喝了五十七天的玉米粥。为了让家里的人能够吃上一顿饱饭,许三观第四次去卖血了。一家人去胜利饭店,每个人吃了一碗面条。可是一乐不是自己亲生的,许三观舍不得让一乐吃面条。一乐伤心地离家出走,他要去找他的亲爹何小勇,可是何小勇不认他。

这个被抛弃的孩子走在街上,只要谁给他买一碗面条吃,他就认谁做他的爹。许三观于心不忍,一乐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可惜却不是自己亲生的。他走出家门,找到一乐,带他去胜利饭店吃了一碗面条。

我们乐意于看见这样一个许三观。他对家庭的维护,也让我们明白,所谓简单平淡的生活,或者平凡安稳的幸福,就是要经得起风雨,要同舟共济。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家之主,许三观撑起了一个好男人的形象,一个好父亲的形象。

赶上了文化大革命,许玉兰因为和何小勇的事情,成了批斗的对象。许玉兰成了“破鞋”,不仅被剃了阴阳头,还要每天跟着去陪斗。许三观不敢包庇许玉兰,可是他给许玉兰带饭,把肉和菜都藏在米饭底下。

这是许三观作为一个男人的细致之处,他无法阻止人们对他的女人进行迫害,可是他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来维护着她,不让她因此而失去依靠。

许三观对许玉兰的维护,让我想起那么一句话:世间最好的爱情,不是在你春风得意之时,刚好遇见了你。而是在遇见了你之后,山长水远,道阻且长,仍旧不离不弃,一生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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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观遭遇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重击。不是许三观亲生的儿子一乐患了肝炎,被紧急送往了上海的大医院。以往的那些灾难,许三观一次卖血就能够挺过来。可是这一次,许三观前几次卖血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医药费。

为了给一乐看病,许三观踏上了艰难坎坷的卖血之路。他搭船去上海,一路上要经过六个县城,他要在这六个地方上岸卖血——他要一路卖着血去上海。

我仿佛看到他一路北上,一口一口地喝下肮脏冰冷的河水,瑟缩着身体四处卖血的身影。当许三观因为多次卖血而晕倒住院,前几次卖血的钱都被花出去,他和医院的那番讨价还价,那种身为人父的孤独无助几乎让我潸然泪下。

许三观走在寒冷的街上,他卖了三次血,到头来只有一次的钱。他将钱叠好放回胸前的口袋,这时他觉得无比委屈,泪水流出了眼眶,寒风吹来,把他的眼泪吹落在地。

许三观坐汽车赶到了上海,结束了自己的卖血之路,他去医院找许玉兰和一乐。医院的床空着,许三观以为一乐死在了医院,不禁大放悲声,直到听到许玉兰在后面叫他:“许三观,你总算来了。”

许三观不是一个英雄,但是对许玉兰而言,他是一个好丈夫,对一乐而言,他是一位好父亲。

很多年之后,许三观老了,他已经年过六十,头发花白。在他年轻的生命里,他一次一次通过卖血渡过难关。

许三观的一生买了很多次血,为妻子、为儿子、为初恋情人、为家庭温饱……他突然想为自己卖一次血,吃一盘炒猪肝,喝二两黄酒。可是当他走进医院,年轻的血头却拒绝了他,连推带搡地把他赶出了医院。

四十年来,他的血第一次卖不出去了。许三观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许玉兰找到了他,带他去吃了炒猪肝,喝了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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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说:“我知道自己只是写下了许多故事中的一个,另外更多的故事我一直没有去写,而且也不知道以后是否会写。这就是我成为一名作家的理由,我对那些故事没有统治权,即便是我自己写下的故事,一旦写完,它就不再属于我,我只是被它们选中来完成这样的工作。因此,我作为一个作者,你作为一个读者,都是偶然。”

余华只是告诉了我们他所知道的真相。时隔二十余年之后,或者在《许三观卖血记》被写出来的二十多年里,我们一直通过余华的文字来获知这样的真相。在新中国成立以来,有一群人曾经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土地上,以卖血的方式来渡过生命中遭遇的难关。

这是一种真实的活法,许三观的一生,就是所有卖血者的一生。

无论是《活着》还是《许三观卖血记》,都是在揭露一种不为人知的活法。这样的活法,就是我们的爷辈,祖辈的活法。通过福贵和许三观的一生,我们洞悉了半个多世纪以来的底层人民,如何在苦难中挣扎和隐忍。

相对于《活着》一书的冷酷叙述,《许三观卖血记》在残忍之中又多了一丝温暖,余华对小人物的悲悯全部体现在其中。

在时代和个人的种种不幸中,我们看到夫妻在婚姻生活中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相濡以沐的难能可贵,也看到人性哪怕在磨难之中自始至终保持的纯良。当噩运和灾祸袭来,他们用血泪乘风破浪,勇敢地相拥取暖。

他们骂骂咧咧、看似世俗粗陋的表象之下,却有着一颗爱恨分明、高尚慈悲的心。他们在时代和命运的席卷之下飘摇无力,可是他们那么挣扎和隐忍地活着。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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