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草地露出點點嫩綠，這些可愛的顏色預示著一段生命肆意生長的來臨，去年的枯草渾身晦暗的伏倒在旁邊漸漸腐朽，重新歸入泥土化作養分滋養那些嫩綠的生命。世間生靈莫不如此，在時間的腳步下，歷史與未來交替上演無聲無息又永不停歇。
上世紀80-90年代入行的卡車司機，時至今日已經不再年輕，他們是時代變化的親歷者與見證者，一個人的一生也是一群人的縮影。
本文講述老司機“周伯”的故事，去講講關於“青春”，關於“老去”...
年輕時“玩命”的周伯
周伯家裡兄弟姐妹7個，他排行老四，家裡生在山溝溝裡。18歲結婚之後就跟幾個兄弟分了家，父母也沒啥給的，就給了幾個臉盆和碗筷。
周伯身體還算壯實，正好鎮上勘探出來有礦，就跑去煤礦挖煤，礦工工資高，就是比較危險，好在周伯運氣不錯一直沒遇到什麼大事故，這一干就幹了10年。
下過礦的人都知道，挖礦傷肺，周伯尋思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看到礦上開貨車的還不錯，就找了一個熟悉的司機師傅學開車，改行當了卡車司機。
因為過去窮怕了，無論是挖煤還是開貨車，周伯都很“玩命”。人家不敢跑的路線他敢，人家嫌髒嫌累的活他接，有時候距離遠也不請副班司機自己單幹。憑著這股拼命三郎的勁，周伯家的境況逐漸改善。
周伯是個內向的人，平時話不多，閒暇之餘喜歡喝喝酒，酒能給他膽量，酒能給他說話的勇氣；打牌算他的另一個愛好。
周伯不愛說話，卻特別喜歡熱鬧，大家圍在一起打牌，氣氛活躍這讓周伯很喜歡，他有時也靠打牌去拉拉業務，在家打牌的時候，周伯的妻子在周邊給打牌的人泡泡茶倒倒水，他的兩個兒子就坐在邊上看。
對於妻子和兩個兒子，周伯儘自己的能力給他們提供好的物質條件，他覺得這是一個男人的本分。
周伯家那本難唸的經
都說上天會眷顧勤奮的人，周伯憑一人之力撐起一個家。日子在不經意間一天天過去，周伯的兩個兒子也慢慢長大，事情起了些變化，兒子們開始變的反叛。
周伯出車回來聽到他們的斑斑“劣跡”就會火冒三丈，周伯嘴笨說不出什麼大道理，他喜歡拿拳腳說話，每次訓完兒子周伯又得匆匆出車，下次回來兩個兒子還是老樣子，周伯也會埋怨妻子管教無方，但是妻子操持整個家的不容易他是看在眼裡的也不忍過多苛責。
於是在大兒子讀完初中，就帶他跟著跑車，小兒子滿18歲，報名參軍，對於這樣的安排，周伯比較滿意，特別是小兒子能應徵入伍，周伯還特地辦了酒。
周伯比誰都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有出息，跑車太苦周伯找老鄉幫忙安排大兒子去深圳開出租車，小兒子復員後沒有找到好工作也隨他大哥去開出租車了，為了兒子們的前程，周伯一前一後買下兩部出租車，幾乎花光了他大半的積蓄。
兩個兒子脫離的父母的掌控，非但沒有上進反而沾上了賭博的惡習，小兒子還好也就是輸掉自己掙的錢，大兒子在一次賭局中賭大了，直接把出租車都輸掉了，聽到這個消息一輩子剛硬的周伯哭了，哭的歇斯底里，冷靜下來後，周伯覺得是兩個兒子沒有成家缺乏責任感，又掏出自己剩餘積蓄幫兩個兒子討媳婦成家。
周伯連棺材本都沒給自己留，他滿心希望兩個兒子成家後能踏實做人好好討生活，但兒子們並未理解父親的苦心，賭博的毛病沒改，沒幾年都離婚了，一人丟下一個孩子給周伯兩夫妻，繼續在外面瞎混。
周伯已不再年輕，生活的苦悶讓他感覺透不過氣，只能藉著酒精的麻醉獲得片刻的安寧，不出車的時候，兩個孫子成了周伯唯一的慰藉，他喝著酒看著孫子們一天天長大，想起了過去，想到了未來，想著想著就醉了。
周伯的難關
看到診斷報告的時候，周伯顯得很鎮定，也許他早有預料，自己身體自己知道，喝那麼多酒得“肝癌”不稀罕。周伯給兩個兒子分別打了電話，大兒子回的第一句話是“爸我沒錢哦”，小兒子倒是有些著急，說馬上趕回來。
周伯本來不打算治了，不過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妻子，這些年走過來，妻子真的很不容易，他知道自己算不上一個好丈夫，為人悶，沒情調，把婚姻生活過成了搭夥過日子，他不想再丟下妻子一個人在世上，對於兩個兒子他已經沒什麼指望，只想憑著自己最後的氣力再照顧照顧妻子和兩個孫子。
周伯決定接受治療，積蓄用光了就找親朋好友借，村裡也給周伯申請到了大病醫療補助，農合也能報銷一部分。
當週伯顫顫巍巍的出院的時候，小兒子看著骨瘦如柴的父親，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周伯扶起兒子一起回家。
為了生存遭受的磨難，為了兒子耗盡心血，為了治病經受身體的痛苦，青春和健康已經隨著時間遠去，未來估計不會太長，對於“肝癌”周伯想到過最壞的結果，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只是一輩子為了他人沒有為自己活過不知道算不算一種遺憾，生命末端的心境只有他自己能體會。
周伯還如過去一樣話很少。不能再喝酒了，不能再開車了，小兒子和前妻復婚了就把孩子接到了身邊。妻子為了補貼家用到鎮上的飯館去打工，照料大兒子的孩子成了周伯生活的全部。
遠去的背影
行文之時，周伯已經離世兩年多了。他家門口的那輛貨車也已經鏽跡斑斑，每一塊鏽跡都在記錄他主人過往的滄桑，車子周邊也長滿了草，上演著一幕幕生命的輪迴。周伯一如那一棵平凡的小草，生長過，最終走向凋零。
這樣的人生軌跡也發生在許許多多人身上，這讓我想到了那些如螞蟻般辛勤勞作的卡車司機，除了生存與繁衍後代，他們的人生意義又在哪裡？當有一天他們不得不老去，是否只能再一次重複“周伯”這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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