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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時代的梅婷，愛折騰，時常飛蛾撲火、義無反顧；人到中年的梅婷，則開始慢慢生長出一股沉穩的力量。面對採訪，她並不急於回答你的任何問題，而是給自己時間，去回憶、去反思、去講述。文藝、優雅、溫柔、堅強，梅婷從來都是不爭不搶，娓娓道來。
有人說，梅婷是讓我還留戀電視的重要支撐。過了這麼些年，《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始終是很多人的童年陰影，而《父母愛情》，則有魔力讓 90 後甚至 00 後，放下手機，陪爹媽一起圍聚在客廳。娛樂圈是喧鬧的，梅婷卻越來越安靜。“我覺得我現在可以做演員，能夠在夏天，簡直就像油鍋裡煎炸一樣；在冬天，簡直就像在冰窖裡一樣。這些身體上的極限，我能夠去挑戰，跟我小時候練功是有很大關係的。”南京女孩梅婷，7 歲考入小紅花藝術團後苦練基本功，12 歲以舞蹈特長生資格保送到南京市第一中學。1993 年，進入南京軍區前線歌舞團，後來，一心想做演員的梅婷退伍考入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隨後又義無反顧地退學去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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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履歷背後，是梅婷身為南京女孩拼命折騰的全部青春時光。就好像陽春三月，鉚足了勁兒瘋長的野草，你壓不住她，但風一吹動，又不知她將往何處去。在南京八年的軍旅生活，梅婷聽搖滾，甚至還夜裡跑出去看過黑豹演唱會。她和其他的部隊姑娘們一起坐公交車，整場演唱會都站著聽，出來時興奮得嗓子都喊啞了，可還要一路高歌，硬生生走回住處。“我對那些青春日子，對校園生活，可能是有一種情結在吧。到現在也是一樣，無論到哪，總要去附近校園裡逛逛。”正因如此，讀過電視劇《我的不惑青春》的本子後，梅婷又重新回到了南京，回到了大學校園。梅婷的這部戲，在外人看來，講的是一個並不成功的女性。二十幾歲懷孕生子，書沒念完就做了家庭主婦。四十多歲離了婚，在超市裡打打零工維持生計，但她有自己的主意，不惑之年，還是決定要重返大學。“我當時一看就心動了，我也沒上完大學。”接了這個戲，梅婷覺得，戲裡女人的一生和她自己的人生，彷彿一點一點在重疊起來。
在戲裡，有很多上課的場景。劇組請來真正的大學講師，按部就班地講課。這些課梅婷以前沒聽過，結果現在坐下來一聽，竟覺得有些淺顯了。原來這麼些年過去，在社會這個大學，自己已然也學了許多。在劇組，梅婷喜歡和飾演大學生的年輕演員們一起聊天。可聊著聊著，話題就沒了。“有時候我就覺得，哎，都是小孩，你就感覺跟他們⋯⋯反正就是說也說不明白。” “我懂你的意思，很多感受需要時間和年紀去明白。” “對，就是這麼回事。”梅婷嘆了口氣，不再糾結。有些路，自己走過，就有它走過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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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採訪的前一天，梅婷的新戲《在遠方》殺青了。因為這部戲，她和劉燁、曾黎，這些當初中戲 96 班的老同學又碰面了。我們不禁逗她，有沒有一起追憶當年？“嗨，都是別人在瞎起鬨。只要我們仨坐在一起，其他人碰見就會說，哎呀，他們仨當初可都是老同學！我們沒有辦法，只能配合著追憶一下⋯⋯”在梅婷眼裡，這樣的追憶有點淺薄。老同學之間見了面，自然是倍感親近，可當初他們才多小啊，連生活都不懂的年紀。如果到了現在，大家能真正踏踏實實坐下來，彼此聊一聊這些年的經歷、感悟、人生遭遇，那才談得上是追憶，但是很難有這樣一個促膝長談的機會，這些都是需要時間和契機的。
在劇組，梅婷發現比她早一個月進組的馬伊琍，自己沒帶化妝師，也完全不用組裡的化妝師。她是完完全全自己動手、豐衣食足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又不太甘心問了一嘴：馬老師，你都自己化妝啊？拍《我的前半生》也是你自己化的嗎？她說嗯。我又問，那頭髮也是你自己弄得嗎？她說嗯。” 沒過多久，梅婷把這段對話跟自己的好閨蜜——“大娘子”劉琳學了一遍。沒想到，劉琳很鄭重地反問道： “可是你以前不也都自己化嗎？拍《香樟樹》那時候，你化的多好啊。”聽罷，梅婷心裡一驚 ：我以前都是自己化的嗎？我早都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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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麼讓我們忘卻、遺失了這些原本可貴的東西呢？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年，到處都有點浮躁，但為什麼人家就沒浮躁呢？其實拍戲就是要很生活嘛，不需要太誇張的，你自己最瞭解你自己，你知道自己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化什麼樣的妝。”
每拍一部新戲，梅婷就把自己完完全全投入在裡面，變成了一個新的人。拍《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她就是一個生活在廈門的小主婦，至始至終都沒敢走出過那個小區。拍《父母愛情》，她從結婚一直演到子孫滿堂。到殺青那一天，孩子、孫子、小姑子、鄰居，全都圍繞在她身邊。“我不知道這麼說恰當不恰當，就感覺，我早已經提前過完了這一生。就連郭濤老師也跟我說，他說梅梅啊，你覺不覺得，雖然不是真的夫妻，但我倆好像真的就這樣走完了這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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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進了劇組，再走出來，就會覺得很恍惚。在拍戲間隙，梅婷通過閱讀倪萍的《姥姥語錄》來調適心情。書中的姥姥，質樸、坦率，卻有很多充滿大智慧的經典語錄。這讓梅婷如數家珍。“有人問姥姥，你這麼多孩子，這麼多孫子，最喜歡誰？結果姥姥說，誰缺喜歡，我就最喜歡誰。姥姥還說，你有一碗飯，你把這一碗飯給別人吃了，是你在幫別人；可是你有一鍋飯，你盛了兩碗給別人吃，那是別人在幫你。”但最讓梅婷感動的是其中有關母親的話題，它說母親有兩種，一種是從小陪著孩子長大，孩子也離不開她的；另一種就是很忙，但成就了自己的事業。如果讓孩子選，孩子會更喜歡什麼樣的母親呢？有人說，如果孩子年紀比較小，一定會選第一種，因為他需要陪伴。可是當孩子大了，漸漸成熟，有了自己的主見和思想，又會選第二種，因為他會為自己有一個事業獨立的母親而自豪。可姥姥本人會怎麼選？在梅婷眼裡，書裡的姥姥，種地、養家，應該是那種默默奉獻、操勞了一輩子的樸實女性。她滿心以為姥姥會選第一種，結果姥姥毫不猶豫 ：“那還用說？選第二個嘛！”
就這一瞬間，梅婷一直堵著的心突然變得開闊了。“我沒想到它竟然解答了我長期以來的人生困惑。這個選擇很艱難，它不是我咬著牙說我選定了，我就要堅持做一個事業女性。我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我也會很猶豫。我在拍戲期間想到孩子，也會很自責。”但最終，梅婷還是找到了支撐自己的力量，可以堅持自己的選擇，做好自己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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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細節很有意思，在 2019 年 1 月的某一天，梅婷讀到書裡的姥姥已經去世了。那本書最後一篇文章的最後一句話寫著：沒有希望，是不是也就沒有失望？“可沒有希望，人怎麼活呢？”梅婷讀罷，拿起手邊的鋼筆，鄭重其事地在結尾處添上這行字，這才是梅婷心目中真正意義上的人生結局。
造型 & 編輯 / Keira Zhang
攝影 / 尹超
化妝 / 群子（THE FUR）
髮型 / 森森（東田）
採訪 & 撰文 / Koma
服裝助理 / 柳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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