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秋裤楼”背后的男人

苏州“秋裤楼”背后的男人

江苏南京,有不少祖籍安徽的富豪,他们的共同特征是两个字:低调。

杨休是最为神秘的一位。不像张近东的苏宁,祝义才的雨润,他的天地集团和东方投资集团,并不太为外人所知。

只有说起东方投资集团下面一家名叫苏州乾宁置业的公司,开发建设了苏州的“东方之门”(也就是俗称的“秋裤楼”),人们才会说:“哦,原来他就是那个站在苏州‘秋裤楼’背后的男人”。

01

杨休出生于江苏徐州,1983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然后留校任教。1984年,他调到南京师范大学,业余时间比较多,就琢磨着赚点钱。因为从小学画,他找了一些画店和工艺品店出售他的画作。

那时候,买画的主要是来中国旅游的外国人,他们喜欢中国画,不在乎画家是谁。客户需要什么画,杨休就画什么画,一个人画不过来,就请南师大美术系的学生帮他画,之后落上他的款,拿去卖。

他变成了画匠,还找人代笔,但心态放松,因为自觉自己也不是什么名人。

卖画让他赚了不少钱,1988年,他到《东南文化》工作时,已经存了近30万元,以当时的“万元户”为财富标准,他已经是学校最富有的人。

1990年8月,已经积累一定财富的杨休,决定下海经商。他花了16万元,买下一家集体企业,自任法人代表。这家公司名叫华龙电子技术公司,当时亏损40多万元,已经被降格为“华龙电子技术开发部”。杨休入主以后,经过努力,开发部又升格为公司,然后改名“南京天地电子技术公司”,也就是天地集团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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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休

据说天地公司的第一单重要业务,是承接28所委托的“计算机数据通信扩展器”的研制工作。

杨休组织科技人员日夜攻关,4个月就成功制造出了中国第一台用于军事指挥系统网络上的重要组件,经海军北海舰队装机使用,创造3万多小时不关机无故障的纪录。

此外,公司还开发了969桌面排印系统、日光灯电子整流器等科技产品。其中,杨休亲自发明了10多种产品,如工业锅炉探测料位计、军民两用旅行百宝囊、自动屉式照片盒、示温暖瓶塞等。

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产品,后来不大被天地集团提起。杨休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他做企业不要名,只要实,只做赢利的企业,心无旁骛,看前方的路,不计较别人是否比自己大,也不计较别人赚的钱是否比自己多。

天地公司最初作为一家“科技企业”出现时,杨休就认为单纯依靠产品开发风险太大。市场多变,一旦产品不对路,企业就有可能倒闭。而开发高科技产品,又有谁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因此,他决定进入投资少见效快的第三产业,简言之就是开餐馆。

当时南京市规定科技型企业不能从事第三产业,杨休打了个擦边球,想出“天地宫中国古代饮食博览馆”的点子。“博览馆”顶着弘扬中国传统美食文化的名头,绕开政策禁区,“饮食”二字又达到了开餐馆的目的。

开餐馆赚钱,但还是太慢,杨休又将目光投向了房地产业。

1992年,他购入海口金盘保税区旁1100亩土地。有了这块地,天地公司以之为抵押向银行贷款,相继又在汕头、江宁、南京购下不少地块。

值得一提的是,1996年,有媒体提到杨休在国家宏观调控政策出台前及时采取对策,不仅使公司赢得了数千万元利润,还巧妙避开了一系列风险。

1993年6月,国务院出台国16条,控制信贷、提高利率、回收违章拆借,戳破了海南房地产泡沫,不少房地产公司破产,老板卷款潜逃,留下一地烂尾楼。杨休如何逃顶,至今不得而知。

02

“‘门’的造型是东方之门的立意基础,连体门形双塔定义了CBD轴线的起始,同时又将轴线指引向金鸡湖,完成一次空间上的延伸。英国RMJM事务所的方案创意在意向上源自中国传统的花瓶门及月洞门,将它们的曲线进行提取和整合,既表达了独特的中式神韵,又体现了现代的科技语言。相信正是这一具有中国古典气质的概念打动了业主。”华东建筑设计研究总院的建筑师刘琦这样写道。

1994年,中国和新加坡政府合作开发苏州工业园区,环金鸡湖一带成为苏州城市发展最现代化的区域,而湖西CBD商业聚集区则是重中之重。

“东方之门”所在地块坐落于湖西CBD发展轴线的东端起点,两条地铁在此交汇。2004年,苏州乾宁置业以当时“江苏最贵”的地价拍得这一地块。

政府要求竞拍企业要带着建筑设计方案参加,建筑方案通不过,就没有竞拍土地的资格,领导还希望项目体现苏州元素。苏州乾宁从十家全球著名的设计公司中选择了RMJM事务所,后者成立于1956年,在中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完成过多个项目,如北京奥林匹克公园内的国家会议中心、南京华为研发中心、上海招商银行总部大厦、香港中文大学联合理科实验楼。

“东方之门”竣工时间几度延期,一度传出资金链紧张的消息,但终于在2016底全面亮灯了。工期延迟有项目审批、地铁建造、钢材构建短缺等原因,而建筑本身的施工难度高也是原因之一。“东方之门”号称要创造“中国结构最复杂的超高层建筑”“中国最高的空中苏式园林”“中国最高的过街天河”“世界最高的无边界泳池”等十来项国内乃至世界之最,如此浩大的工程,自然更加费时费力。

苏州“秋裤楼”背后的男人

概念图

2012年,钢结构裸露着的“东方之门”被网友形象地描述为一条特大号的“秋裤”,无数民间高手以“秋裤”为原型。掀起恶搞狂欢,而杨休在微博默默潜水,关注着这一切。

“东方之门”顶部的拱形玻璃幕墙,合围出一个宽敞的“温室空间”,设计为中式风格的南北两套总统套房。熟悉苏州园林的杨休,将粉墙黛瓦的建筑元素搬上了近300米的高空。

曾经有酒店管理公司提出将拱顶作为酒店的空中大堂,也是游客的最佳观景点。但这一设想被杨休明确拒绝了,在他看来,这一方寸之地体现的是个人情怀,应该留下来亲自细心打磨。这不难理解,杨休的百度百科中,代表作品写的就是“苏州东方之门”,在这代表作品的顶端,一颗孤独的灵魂偶尔小栖,他是不会与外人分享这一切的。

对“秋裤楼”的戏谑甚嚣尘上时,杨休罕见地接受媒体采访,声称苏州的“东方之门”仅仅是开始,他还想再建造四个“东方之门”,分别在南京或常州、北京、上海和香港。

“如果能完成,这将是我在房地产领域的句号。”而钱不是问题。“我做了20多年房地产,经历了几轮周期起伏,我做的项目至今没有出现过烂尾楼。”

03

“东方之门”里面规划了一个博物馆。杨休是著名的文物收藏家,他在南京的长风堂博古馆面积较小,不少藏品无法展出。这个新的个人博物馆,将展出更多的私人文物。他的文化产业都放在长风集团,除博物馆之外,还有画廊、拍卖公司、培训中心等实体。

“长风”二字,取自杨休的家谱名。多年前他说,这颇有寓意,乘长风破万里浪,这句话为南宋诗人所言,表明一个人的远大志向。他的志向也是在中国艺术品市场驾长风,破万里浪,为中国继承传统文化遗产做一点贡献。

杨休的收藏生涯始于大学时期,他那时在南京大学团委负责美术组,经常请亚明、宋文治、魏紫熙到南京大学讲课。当时这些画家的名气还没有现在那么大,为人谦虚,没有什么架子,他们每次教画都是边讲边画,画完的画就留给他了。他因此收藏了他们不少的作品。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江苏崛起了以傅抱石为首的“新金陵画派”,其中的中坚钱松嵒、宋文治、亚明、魏紫熙被称为“金陵四家”。他们组成的“江苏国画工作团”,在60年代初创造了跨越6省、23000里写生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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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紫熙的画

“新金陵画派”的整体风格是文人画艺术传统与现实生活相契合,清新的生活气息与灵性的笔墨相交融,实现了中国画这一古老画种反映新时代现实生活的命题。

杨休是国内收藏“新金陵画派”画作最多的藏家,但真正引起轰动的是他在2004年底以6930万元拍得陆俨少《杜甫诗意百开册》,创下当时中国画的拍卖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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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形容自己举牌时的心情:“艺术品增值很快,可能你今天卖了明天就后悔。艺术品升值往往是旋转式上升,自古以来这是规律。有些艺术品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一定要买下的,势在必得,志在必得。哪怕是多花点钱,我也要拿下,一旦错过,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会终身遗憾,因为这不只是价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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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举牌的男人最帅

2008年,南京大学历史学系在国内大学开风气之先,设立文物鉴定的本科专业,杨休不但是学科带头人,亲自参与教学,还设立了南京大学天地教育奖学金,以奖励文物鉴定专业品学兼优的学生,他创立的博物馆和拍卖公司也成了教学实践基地。

当然,专家也会上当。一次,他买了5张画,回来一研究,大半是高仿的假货。还有一次,他在纽约买下一个青铜大鼎,买回来发现也是假的。后来他买大件的东西,一是自己把关,二是请专家把关。比如买傅抱石的作品,就一定要请傅二石或傅抱石的学生把关。

04

杨休认为教书才是他的主业,经商反而是副业,他的人事档案和关系都还在南京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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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学子颁发奖学金

他已然是一名成功的儒商,可在父子关系上,却谈不上成功。

他的儿子杨天桓说过一句很狠的话:“现在有钱的企业家,不管他怎么跟你吹牛说自己以前做了多少事,办了多少实业,你都不要信。因为最后让他发家的一定是房地产,几乎没有例外。”

他们之间是典型的强势父亲与叛逆儿子的故事,但因为父亲太过强势,叛逆的儿子也不得不妥协。高中毕业,儿子想去美国读文学专业,父亲没同意,理由是太年轻,怕学坏。儿子只好在南京大学读了新闻专业。大学毕业,儿子申请布拉格电影学院,再次被父亲否定,理由是当个电影导演没出息。儿子再次妥协,在南京大学历史学系读了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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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桓

因为父亲的原因,偶尔有媒体过来采访杨天桓。他有时显得淡定从容,有时却又愤恨不已。比如,说到当初听从父亲安排去南京大学读硕士,他说:“毕竟我是独子,我也只有一个爸爸。不是敬畏,而是因为我爱他。谈到父亲不同意他和未婚妻结婚,还想把女方身份证拿来做背景调查,两人大吵,他说:“我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这就够了。”

他和女朋友在南京市鼓楼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登记结婚时,拿着手机进行现场直播。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有阿姨批评他:“好好结婚,咋还玩手机呢?”这是他临时起意,想用直播这种方式,纪念一下领结婚证的日子。

媒体想把他塑造成为白手起家的新富二代,效果都不怎么好。比如说他读研时,帮助“东方之门”运营官方微博,每月从父亲的公司领七八千块钱作为生活费。还说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助几家互联网初创公司拉融资,报酬是融资额的3%。

杨天桓确实也曾多次创业,他做过自助点单系统,做过众创空间,都以失败告终。但他没有放弃过影视梦,第三次创业做的是一家影视公司,拍了一部名叫《中国散伙人》的网剧,故事以他的第二次创业为背景。

在《中国散伙人》里,资金链断裂的众创空间创始团队被人追债:“爹再有钱,儿子也得讲王法!”

然后,债权人和债务人发生斗殴被带到警察局,警察看到男主的名字:“苏植男,我怎么好像听过这名字,有钱人家的。”“还行还行。”“别扯淡,职业?”“我自己开公司的,我是一家众创空间的CEO。”“你爹给你开的吧。”“我自己开的。”“声称是自己开的。”警察记录。

富豪的孩子要敢于自黑,否则真没办法活下去。

杨天桓的名字当然是杨休取的。“桓”是柱子,“天桓”就是顶天立地的柱子。父亲的公司名叫天地集团,儿子估计父亲取这个名字,是希望自己以后能撑起这个公司。但多年以后,他只想做个江苏的直男,也就是“苏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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