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文 | 陳四妹 · 圖 | 網絡


我的父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位父親,用母親的話來概括——他的一生,除了拉扯大我們姊妹四個,就沒做過什麼大事。生活節儉,膽小怕事,為人也不大氣。可我眼中的父親,慈祥善良,臉上永遠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並露出潔白的牙齒。父親,是我童年生活中一片金色的陽光。

我出生於七十年代初,那是一個新年的正月十八,彼時的天氣比現在要冷得多。我上面有三個姐姐,可想當時的父母是多麼希望生下一個男孩,沒想到還是生下一個丫頭片子。母親很失望,繼而鬱鬱寡歡,也不大想搭理我。

父親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來送到母親懷裡,對母親說:咱們家的女兒比兒子都金貴,我就喜歡女兒!我不嫌棄,你這又是幹嘛呢,身體要緊……

父親和母親都是鎮上的工人,當時那個廠叫什麼“草品廠”,後來改名“五金鍍電廠”。那時的工人可能飯都難吃飽,還不如隔壁農民家生活。因此日子過得很節儉,工資只那麼多,幾個姐姐都在長身體,很能吃,不節約不行啊。

每一次父親上街買菜必定是不太新鮮的,因為那些菜便宜,偶爾改善伙食,也必定是下午賣不出去已不太新鮮的魚。日子雖然過得緊巴巴,但是父親的愛如陽光一樣照耀著我們快樂成長。


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我家住在長軒嶺南邊,衛生院附近,長軒嶺南邊的一隊,往北數依次是二隊,三隊和四隊。離衛生院近,我經常會在衛生院旁邊玩耍,有一天,看見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一個人站在衛生院路邊,仔細辨認了一下,覺得不認識,但是見過,好像是離我家不遠的二隊某一家的孩子。

那時的我可是有“地盤”意識的,就像只小狗一樣想驅趕外來入侵者。於是我就挑釁地唱起了一首童謠:哪裡伢,吃㞎㞎,大臭屁……嚇得那個孩子哇哇大哭。一見她哭得那麼認真,我害怕了,趕緊逃回了家。

可是,不一會兒那位女孩的媽媽便領著她找上門來了。一進門,那位媽媽就指著我問女孩,是不是她欺負你?女孩哭著點點頭。然後那位媽媽就惡狠狠地問我,你爸爸媽媽呢。說著便到處張望找尋著我的父母,爸媽都去上班了,姐姐們也上學去了,就我一人在家。

我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那位母親湊過來,我感覺她眼睛裡帶著兩把刀劍一樣的東西,寒光逼人,是你打她的嗎?!我驚恐地搖搖頭,你沒打她,那她為什麼哭……我拼命地搖著頭否認,弱弱地說了一句,我沒打她……

可是我話音未落,左臉就感到了一陣火辣辣的疼,我都沒看清楚她是怎麼揚起手給了我一巴掌,打完後,婦人便帶著女兒揚長而去……父親下班回來,我就哭著向父親訴說著那個婦人是如何如何打我的(其實那時候很小,三歲多一點點,但是能說會道)……


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父親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問我,你知不知道她家住哪裡?我想了想,點點頭。父親抱著我就要出門,母親急忙拉著父親說,你這是要去幹嘛?父親不回答,母親接著說,你去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啊……母親不放心,還是跟著父親找到那位婦人家。

沒有看見其他人,只有婦人一個人在家,一見我們,那婦人有些理虧,但是始終不肯承認打了我一巴掌。我捱了打,雖然還是有些害怕婦人,但在父親懷裡的我,如同有人撐腰的家狗,還是勇敢地說,你打了我這兒臉,我用小手順著左臉摸到嘴角說,喏,你看,這裡還有一點點血……

父親突然一下子把我塞給母親,看樣子是氣急了準備動手,母親急忙把我放下來,拉住了憤怒的父親。那婦人後退幾步還在為自己辯解,她說什麼我已不記得了,只知道父親最後衝著婦人丟了一句話,小伢吃屎,你也吃屎啊……

我嚇得大哭起來,父親趕緊把我抱在懷裡,被母親推攘著離開了婦人的家。回家的路上,我記起了父親說我吃屎,可是我沒有啊,這個多臭,是不能吃的……於是我捧著父親的臉,鄭重地告訴父親,我沒有吃㞎㞎,沒有……

父親一愣,回想起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明白了我在說什麼,和母親對視一下,忍不住笑了……父親摸著我的頭說,嗯嗯,我的女伢多聰明啊,不會吃㞎㞎的……


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我記得讀小學時,穿的衣服都是姐姐們穿小了的,甚至是大姐穿了二姐穿二姐穿了三姐穿,最後才穿到我身上。褲子,也經常是褲子腿接過一段。

有一回,那還是上小學三年級時,一條褲子接了兩截而且還是不同的顏色,一天放學時,一位老師驚奇地看著我的褲腿說:陳四妹,你的褲子怎麼是五顏六色的啊?我臉一紅,自我解嘲地說:發揚艱苦樸素的精神嘛。硬把那位老師笑彎了腰。

現在想起來,那時小小的我是不是還有點機智哩。回到家後,我是打死也不穿那條褲子了,父親瞞著母親給我做了一條新褲子,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件奢侈品啊(而後,父親不知被母親數落多少回了)!

再後來,八十年代,父親所在的工廠倒閉,不得不自己創業做豆腐,雖然辛苦,但是日子比之前富裕了一些。閒暇之餘,父親也會去打打小牌,幾分錢幾毛錢的輸贏。平時父親很溫和,可是在牌場上經常會為一毛錢跟牌友爭得面紅耳赤,和平時簡直是判若兩人,以至後來很少有人約他打牌。

儘管如此,父親每次打完牌回家總是滿臉笑容,甚至還會給點零錢我們姊妹,並對母親說他今天又胡了一個什麼罕見的大牌,好像他是凱旋歸來的戰士。背地裡,母親總會說,我才不相信你爸說的呢……

記得我參加工作後,因為離家比較近,經常會回去蹭吃蹭喝,有一次因為休息了幾天,要上班時,半夜突然感冒,我又想賴家裡再休一天,父親急了——對待工作要認真,不可由著自己,小感冒不礙事,不影響工作。


清明追憶:我的父親



我不開心,感覺父親不再愛我一樣,但是吃完早餐還是準備去上班。父親讓我等他一下,我本來就不開心,就賭氣自己走,不要父親送。趁父親出門,我趕緊逃出家門。沒想到父親是去買感冒藥,追了過來……唉,年輕時不懂事啊!懂事時已不年輕!

現在,我只能在夢中才能見到他老人家了,父親已離開我們快十二個年頭了。還記得父親生病之前的一段日子,每次回家看望兩位老人時,總感覺父親眼睛會特別明亮,一直微笑。母親說,只有看到你們姐妹,他就有了精神氣了……

最遺憾的是父親還沒生病時,有一次想和我說說話,打我手機我因為工作原因一直關機,沒能接最後一個電話。現在想來都心酸,他老人家一般不會輕易打電話給我們,因為父親一直愛說的一句話是——工作要緊。我想,他是實在太想見我了,才打這個電話……

又是一年清明節,父親,您在那邊還好嗎?這麼多年,女兒一直未曾忘懷您如陽光般的笑容,走在路上,明知不是您的背影,我也要加快步伐去找尋哪怕是一點點的相似之處……明知不可能,還是會滿懷希望,寧願希望和失望交疊糾纏……

父親,親愛的父親,您永遠疼愛著自己的女兒,直到現在還在擔心著女兒,害怕著我們的思念成空,寄託無形——因為每當我深切地想您的時候,您就一定會微笑著走進我的夢中來……

關於作者 陳四妹,筆名陳岑,1972年2月18日出生。黃陂區長軒嶺人,木蘭山管理處職工,曾在武漢某私立幼兒園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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