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水丸:“要不要喝酒,最好一早就做出決定”

安西水丸:“要不要喝酒,最好一早就做出決定”

每個作者都會樂此不疲的在作品裡藏進一個小謎語。

比如周星馳的雞公碗。比如王家衛的蘇麗珍。比如村上春樹的渡邊升。

渡邊升”在村上的小說裡擔任過各種奇怪的角色:大象飼養員、翻譯社合作人、妹妹的未婚夫、喜歡吃章魚的筆友...

相比之下,小說的主角倒少有名字(一般叫做“我”)。

怪不得有人調侃說,村上春樹的小說,大可以全部改名作:《渡邊升&其它》。

為什麼村上春樹如此鍾愛這個名字?渡邊升又是誰?

其實,現實中的迷之配角渡邊升先生,不僅是村上的好朋友,還為村上的大部分作品畫過封面和插畫。同時,他也是一位出色的散文家和漫畫家。

他有一個大家更為熟悉的名字——安西水丸

“我那些配上水丸先生的畫的文章,

真是幸福的文章啊。”

村上春樹不止一次的說過。

既然是好朋友,那麼這一次,就讓村上春樹來當“渡邊升”好了。

安西水丸是一個沁滿“水丸性”的人。

何為“水丸性”呢?若交給我來說,便是那種能類似於盛夏的蟬鳴,寒冬的暖爐般最自然不過的親切感——可以讓你不會為社交繃緊身體的,徹底放鬆的自在朋友。

他的畫,清淡、隨意、趣致、有味,似信手拈來,卻一樣給人無限想象。其中所蘊含的天真與靈氣,妙不可言。

那份隨性自在,絕不是故作姿態,恰是安西水丸的日常。

安西水丸是一個把“率性而為”進行到底的人。

他從不隱晦自己對於“食色性也”的熱愛,可以在公開場合大大咧咧的對村上春樹說:

“村上君,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公司更快活的地方了。不正經賣力氣也能穩穩拿到工資,上午到公司就有宴會虛席以待,美女如雲隨便戀愛,婚外情人手到擒來...嗬嗬嗬。”

一旦喝醉之後又會拍著桌子喊叫:

“我女兒以後要是敢結婚,我馬上掀翻桌子離家出走!”

但同時,他又十分細心,總能悄悄記住朋友們的愛好,時不時送上一份溫暖的驚喜

有一次,安西水丸送給村上太太一件天藍色毛衣,太太收到禮物後很吃驚:“我想買這個顏色的毛衣很久了。”

還有一次,村上一直想買一雙羊毛手套,卻因工作纏身忘了買。和水丸喝酒的時候,水丸突然遞過來一雙羊毛手套,很隨意的說:

“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用這個吧”。

對於安西水丸的“水丸性”,村上春樹有過一段非常“村上”的描述:

“請想象一下在舒心愜意的常去的酒吧檯上給朋友寫信的情景好了,那就是對於我的‘水丸性’。

推門進去,往吧檯前一坐,用眼神向服務員示意,上來辣得恰到好處的酒,老歌低迴。如此時間裡忽然想給朋友寫信,就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你還好麼'……”

率性自在,淋漓稚拙,讓人一見面就可以“呼”一下放鬆下來的,便是安西畫伯的“水丸性”吧。

熱愛生活的人,總是吃得熱氣騰騰。而酷愛喝酒的人,要麼就是特別快樂,要麼就是特別苦悶。

安西水丸,顯然屬於前者。

他的散文集《水丸的漫遊慢悠》裡,整整一本書,全部都在介紹他作為一個“下班後一屁股就鑽進居酒屋”的老饕,對於各種吃吃喝喝的搭配秘方。

其中最能體現“水丸性”的,莫過於在東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水丸心心念唸的“雪見酒”:

“只要是下雪的日子,我就非去一家居酒屋不可。當然,不下雪的時候,我也會去。不過下雪的時候去,尤其讓人雀躍。原因很簡單,這家餐廳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邊喝酒邊賞雪。窗外青山通的車道蜿蜒蛇行,一直伸展到西麻布,這等夜景原本就好看,加上白雪漂染,更有朦朧之美。如此,'雪見酒'再愜意不過。”

不過,在這篇文的開頭,水丸就說:“此店關東煮有蛋、魔芋,白蘿蔔更是招牌。到浦霞,我總是要爛醉而歸。”

哎呀呀,傷腦筋。

除了好景之外,安西水丸對於“找尋恰到好處的美酒”也是一往情深。

安西水丸在意的不是單個食物或者酒味的極致,而是食物和美酒互相搭配,彼此成就的那種絕佳感覺。

所以,他喜歡一個人在各地悠遊漫遊,去尋找那些深藏不露的,有著上好佐酒菜和上好清酒、還有親切媽媽桑的美好小店。

不過,儘管好酒,水丸可從來都不是隻要兩個小菜就可以“咕咚咕咚”一通牛飲的酒憨子。對於酒的口感和搭配的食物,水丸簡直奉上了自己最大程度的細膩和熱枕:

“好的清酒要口感清爽,帶有高雅之辛辣,能生髮菜餚的香味。以文章打比方,即有“筆調純正”之酒。較之咕嘟嘟一飲而盡,更適合就著美味佳餚一小口一小口的細細品嚐。這麼說可能不是很禮貌——不是“餓鬼”喝的酒。”

很夠味是不是?

看得我隔著書本,也想輕輕的抿上一口“締張鶴”呀。

眾所周知,安西水丸和村上春樹是頂頂要好的朋友。

好到什麼程度呢,他們從來不互相謬讚,而是互黑的樂此不疲。

真正的好朋友好像都是這樣,如果要成天面對一個對自己讚不絕口的人,神經怕是要錯亂掉。

安西水丸筆下的村上春樹,頭髮黑黑,微微皺眉,略顯呆萌,極具辨識度。就連村上的讀者也大呼神似,甚至有著“憑藉畫作在街頭認出村上”的傳奇故事。

村上對於水丸繪製的肖像畫,起初很不滿意,覺得“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臉的結構如此簡單”。

不過到了後來,特別是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慢慢的覺得“好像也是那麼回事”的慢慢接受了。

不僅如此,安西水丸還專門教了大家“村上三步法”:

但是黑歸黑,村上和水丸在面對媒體採訪時,還是經常透露出“老友”間的一本正經的惺惺相惜:

村上春樹:“安西水丸的畫看似簡單,但其實是煞費苦心,嘔心瀝血之作。”

安西水丸:“村上春樹的作品流暢完整,簡直就像炸麻花那般好理解。”(好微妙的形容╮(╯▽╰)╭)

不過好像這一對老朋友似乎不太適應這樣的一本正經,一轉頭,村上春樹就開始陶侃水丸:“倘若把水丸的畫和小朋友的畫放在一起,大概很難分辨。”

而安西水丸則乾脆把愛德華·蒙克的《憂鬱》裡面的人換成了村上(還掛在了個展裡):

儘管“相愛相殺”這樣的話有點尬,不過我還是認為,兩位極具靈性的創作者之間,一定會有某一種“節奏同拍”的共通之處,才會讓他們對那些無可言狀的“感覺”達到默契的共識吧。

作為一個快樂的“普通人”,安西水丸的一生活得淋漓盡致。

他的插畫和字裡行間,總能感受到他在“成年人的世界”裡所保持的那一種難得的直率和赤誠

這種真誠非常直接的表達在他的作品上,雖然看起來十分稚拙,但那些讓人會心一笑的線條和輪廓,又總是蘊含著某種動人的純真。

總有人說,在2014年去世的安西水丸,終於還是沒有等到村上春樹得諾貝爾獎的那一天。不過我倒是覺得,得不得諾獎,是不是陪跑,對他倆來說好像從來都不是件要卯著勁必勝的事。

村上春樹也曾經公開表示過對於自己作品是否能夠獲獎的態度:

“最重要的是有好的讀者。任何獎項、勳章、榮譽,都比不上親自花錢去買我書的讀者,擁有更實際的意義。”

我想,比起繫著領帶在臺子上正色莊容的念一通感謝,這對又愛又恨的老友更快樂的事,應該是在下雪的隆冬,悠悠然的去喝一場可以“既不必為他人喝彩,也不必去感謝他人”的舒舒服服的雪見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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