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春運來了，“回家”的心情也隨之而來。作為一名武陵山區的土家人，以前提到回家，就會很緊張，因為會買不到票，還會在路上耽誤很多時間，把原本不長的假期浪費在路上。你想想，本來只有一個星期的假期，路上都要兩三天，還怎麼休假呢！

不知不覺中，現在好多了。20年左右的時間，隨著滬蓉西公路（2010年）和滬漢蓉鐵路（2014年）的通車，整個武陵山區就動了起來。

穿越大山的宜萬鐵路

上風埡山洞（川漢鐵路的見證者）

一票難求

一、這裡有鐵路史上施工難度最大的鐵路

據說滬漢蓉鐵路的宜萬鐵路段（全長377公里）是我國鐵路史上施工難度最大的山區鐵路工程。原因是什麼呢？因為這條鐵路必須橫穿整個“山奇大、溝奇深、無一處平坦”的鄂西武陵山區，崇山峻嶺，全線共有253座橋樑，159條隧道，橋隧總長度佔線路全長的74%。

更重要的是，這條鐵路承載了幾代人的夢想和情結。1903年，時任總督的張之洞以列強瓜分中國鐵路申辦權為由，奏請辦川漢鐵路，並於1904年成立了川漢鐵路總公司。可是鐵路因為資金、時局、技術等多方面原因，直到1909年，著名的鐵路工程師詹天佑為這條鐵路打下了第一枚道釘。

詹天佑任總工程師後，準備先修建湖北宜昌到秭歸段。1910年，川漢鐵路建了20多公里，到了上風埡山洞，這時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清政府要收回路權。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就此拉開了序幕，而川漢鐵路的修建也陷入癱瘓狀態。後又經過了百年的風雨，滬漢蓉鐵路的前身——川漢鐵路才最後建成。

滬蓉西公路和滬漢蓉鐵路的貫通，讓“回家”的心情更加燦爛。以前回家，從武漢到恩施一般需十三小時左右，一路上走走停停，爬坡轉彎，要忍受長時間的顛簸之苦。如果趕上下雪天，回家過春節成為了一種奢侈。現在乘坐動車，只需要4個小時左右，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印象最深的2008年大雪封山，想從恩施那邊到宜昌，或者從宜昌進入恩施，簡直比登天還難。很多車都被迫停在半路上幾天幾夜。

即使沒有大雪封山，以前的鐵路也是慢得嚇人。2009年回家過年，從哈爾濱坐火車到武漢，買了一張站票，整整站了28個小時。車慢、人多，就連上個衛生間都要登上半個小時。這樣的體驗，隨著鐵路的改造和提速也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從武漢到哈爾濱坐高鐵，只需要9個小時。

相信每個人“回家”的心情在買到票的那一刻起就會佔據心頭。一路上我都會不停地看時間，根據路標計算著離家的距離。有時加上路不好走，這種歸心似箭的急切就會變得煩躁，甚至後悔自己為什麼還要來忍受這勞頓之苦？因此原本好端端的心情被弄得七零八散，光剩下埋怨了。但現在的心情完全變了樣：因為平坦光滑的路面所提供的安全高速的服務，在車上的我倍感舒暢，沿途的風景不僅有青山綠水，而且鐵路和公路本身的美麗也不停地震撼著我的神經。

我喜歡在熟悉的公路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看累了就閉目養神，然後接著看；但之前因為路不好走，坑坑窪窪，時常左傾右斜，躺在鋪位上還是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欣賞風景的情致早就被顛簸到九霄雲外了。

而現在乘車回家的感覺煥然一新，特別地感受到了這條現代化的道路對每位乘客的“厚愛”。記得有一部電影的名字叫《雲上的日子》，行駛在舒適的、周圍溢滿青山的公路上的體驗就如同在雲端，心曠神怡，回家的激動因為這一路的所見所聞而逐漸增長。

當然，除非有專門的旅遊線路，火車故意慢慢地開，讓火車上的人慢慢地看。據說青藏線都有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值得期待啊。倘若宜萬鐵路上也有這樣的列車，相信一定會令很多人驚訝。因為這裡山連著山，隧道連著隧道，橋連著橋，車行駛在雲端和山間，人也似乎在雲端和山間。

我們還可以帶著興奮的心情在車上打發漫長的時間，跟鄰近的人攀談。大家雖然都很疲勞，有的可能是外地打工回家的老鄉，有的是歸心似箭的大學生，但是這並沒有減少大家“往外看”的興趣，而且還不停地指指點點，興奮地談論著沿途一系列的“變化”。

“這個地方原來有一個急彎，發生了不少交通事故，現在好了，都變直了！”

“隧道就是好，冬天就不用爬那麼陡的山了，也無須擔心車打滑的事情了！”

“啊，這麼長的山溝居然架起了一座橋！”

同車的人懷著同樣的驚喜，對留在身後的隧道、大橋、綠化帶的施工和它們所帶來的“風景”讚不絕口。我們乘坐的動車歡快地行駛在嶄新的軌道上，乘客們的歡聲笑語已經掩蓋了疲勞。

橫跨水流的公路橋

兩峰之間的鐵路橋

二、這裡有著桃花源般的生活

大都市裡的交通擁擠可不一般，有時候趕上上下班高峰，街道上都是車，整個城市簡直成了車的海洋。在高速公路上有時候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遇上逢年過節，肯定都會有這種體驗。不過現在好多了，很多時候都有時間和空間去安靜地享受沿途的風景和心情。

不管是乘坐火車，還是我們自己駕駛汽車，我們都可以遇到隨處可見的風景。如果我們沿途能夠找到一家旅館或者民宿住上幾天，或許又將是另外一番體驗。

有時候，我們會突然看見窗外有幾頭大黃牛，它們睜著好奇而略有驚恐的大眼睛望著飛速前進的我們，突然仰起頭“哞”地叫了聲。

有時候，我們駕駛著車，從一座山穿越到了另一座山。如果是接二連三地穿越，我們會有一種恍如隔世的心情。

有時候，如果我們逗留在氣勢磅礴的拉索橋或者高架橋旁邊，會被這裡的“天塹變通途”的景象嚇到。

更多的時候，隨著飛馳的火車和汽車，我們會看到某處山坡上有一家小房，炊煙正緩慢地從屋頂冒出。或許，這家人正圍著火爐取暖，又或許，這家人正吃著香噴噴的飯菜！屋前的大黃狗慢悠悠地來回踱步，時不時停下來看了看司空見慣的汽車和火車。在這之前，它聽到車鳴時就會狂吠不已呢。

無論什麼季節，這片武陵山區都值得我們去看。春天裡，去採茶、品茶是最好不過；夏天裡，這裡的大江大河帶來的清爽讓人難忘；秋天裡，山裡的豐收會讓人目不暇接；冬日裡，各種鹹貨和爐火令人流連忘返。

想到這些變化，心中都會湧上一陣感慨：速度和距離被動車和高速輕而易舉地解決了，還有什麼我們不能想象的事情呢。

除了美景美食，其實在我心裡，還有一群更可愛的人，比如駕駛員和交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沒能從事這份工作的緣故，或者說是一種情結，每次乘車，我都喜歡坐在駕駛員旁邊。火車上雖然看不見駕駛室，但是上下車時我總喜歡從駕駛室旁邊上，想一窺駕駛室內的風景。對於交警，總覺得他們的制服是世界上所有制服中最酷的。

駕駛員不僅僅是個人的一種身份，還是每個人的駕駛人。我喜歡近距離觀察他們的每一個剎車、打方向盤的動作；看他們如何全神貫注地盯著各種駕駛指標、與下一站臺保持聯繫。他們就好比一位偉大的船長，雖然沒有在驚濤駭浪中搏鬥，但其精神絕對不亞於船長。他們必須有專注的意志、熟練的技術和負責的態度，在長途跋涉中必須付出比常人更多的體力和精神。一次安全、高效的行程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獎勵，更是一種激勵。他們是這條路上最認真的人。

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說，交警的形象和氣質都很嚴肅，甚至有點抽象，因為他們喜歡扣分和罰款。但當我親歷一次場景後，他們在我心目中的崇高變得具體起來：不久前的一次降雪，高速公路被阻斷，他們全心投入交通管制和疏導工作，有序而高效地引導過往車輛。有車陷入積雪裡了，他們上前幫忙推；有駕駛人走錯路了，他們耐心地指點；他們就像這場大雪中的燈塔，給過往的車輛指引方向。他們是這條路上最有溫暖的人。

在這樣的路上行車，喧囂的喇叭聲音減少了，以前的路七彎八拐，喇叭聲不斷；行車的安全係數提高了，以前下雪下雨，行車都得一萬個小心，可還是經常出事故。現在整個路途都非常安靜，無論你在汽車上，還是在火車上，你都有一種舒心的感受。我想，只有這樣的交通、這樣的風景、這樣的乘車環境，才能帶來這樣的體驗。

“要致富，先修路”，這類醒目的標語隨處可見。可是想一想，真是一點沒說錯呢。現在的滬蓉西公路和滬漢蓉鐵路就像兩條匍匐蜿蜒的巨龍，躍躍欲試，穿越和騰飛在武陵山區。

古老的山區，嶄新的道路，青山綠水間，隱隱約約可見山裡的福氣和美麗。揣著一張火車票回到這樣的地方過年，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武陵山區必將會呈現出多姿多彩的內容，給人們提供更多的享受。或許，我們完全可以想象陶淵明所描繪的那種桃花源般的生活場景：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大山裡的房屋

捻茶芽

耙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