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李若愚 四川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副研究員
去年12月7日，中日韓三方圍繞建立自貿區在北京進行了第十四輪磋商，令在媒體上沉寂一時的中日韓自貿協定（FTA）重新進入公眾的視野。實際上，雖然曝光度不高，但中日韓圍繞自貿協定的談判在近年保持了每年兩次的頻度，像2018年分別在3月和12月進行了第十三、第十四輪磋商，第十一、第十二輪磋商則是在2017年的1月和4月舉行的。可以看到，中日韓三方已經建立了有效溝通的機制，並使其趨於常態化。
單純就經濟而言，2017年日本對中國出口1328.6億美元，中國仍是日本第二大出口貿易伙伴國，中日雙邊貨物進出口總額則高達2972.8億美元。同年，中韓貿易額為2802.6億美元，中國是韓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國，韓國是中國第三大貿易伙伴國。而韓國還是日本第三齣口貿易伙伴國。三方在經貿上的緊密往來，預示著自貿協定將給三國帶來的潛在經濟利益顯而易見。從地緣上看，中日韓隔海相望，這也為以建設自貿區等形式加強三方經濟合作提供了地理上的便利條件。
早在2002年，中日韓三國領導人峰會上就已經提出了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的相關構想。之後的幾年中，三方以民間研究的形式對建設自貿區的可行性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全方位探索。及至2012年11月20日，中日韓三國經貿部長在參加東亞領導人系列會議期間，宣佈正式啟動中日韓自貿區談判。儘管長期的經濟效益不言自明，但談判曠日持久，本身也意味著中日韓自貿協定仍面臨著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爭論的焦點並不在於FTA是否有效，因為這一點早已為數據所證明。以韓國為例，2012年韓美FTA生效之前，韓國商品在美國市場的佔有率是2.6%，到了2017年，這一比例已經上升到3.1%。這足以表明在正常情況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有助於提高與相關國家的貿易水平。但是，國際經濟格局一直處於一種動態之中，必須正視如今的經濟環境與2002年中日韓自由貿易區構想提出之時已經有所不同。中日韓自貿協定要與不斷變化的國際經濟格局相匹配，這無疑給談判增加了難度。
2002年正值“全球化”積極作用全面顯現的時期，歐盟、東盟在經濟上的發展使得人們相信全球化是大勢所趨，經濟上的全球化最終將為人類帶來政治上的融合，日本的“東亞共同體理念”也是出自於此。然而，經濟全球化的紅利是一種長期的利益，他要求參與者“先有所舍，再有所得”，像自由貿易區就要求參與國主動放棄一些通過關稅能帶來的眼前的經濟利益。但特朗普上臺後，注重眼前利益的“短視風”席捲全球，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反全球化”。如果說2002年提出建設中日韓自貿區是順風順水的話，那在2019年繼續討論建設中日韓自貿區則意味著在“反全球化”浪潮中揚起了“合作”的風帆。通過自貿協定旗幟鮮明的應對貿易保護主義雖然意義重大，但卻必然面臨更大的挑戰。
另外，在中日韓三國內部，國家間的經濟地位亦有所變化。從2002年到今天，中國雖然始終處於發展中國家的行列，但在經濟總量上，中國的GDP在2010年就超過了日本，中國也自此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並且中國與日韓在經濟總量上的差距近兩年還在迅速拉大。經濟總量變化的背後還有產業結構的變革，這些年來中國的製造業轉型升級，已經從當初的勞動密集型過渡到技術密集型，乃至在一些特定領域與日韓形成了競爭。中日韓三方在簽署自貿協定時自然也要針對上述情況做出相應調整。
除了中日韓FTA外，當前的國際經貿合作領域還存在著東盟提出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RCEP）以及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CPTPP）等其他合作框架。雖然根據世貿組織的原則，上述合作並行不悖，但是如何能突出中日韓FTA的特點，仍是一個值得推敲的問題。由上述的分析不難看出，中日韓自貿協定雖然有著重大的意義與光明的前景，但也面臨著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甚至不僅僅來自於經濟層面。
自貿協定無疑將會把國家間的合作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但高度合作必然以高度互信前提。那麼中日韓三國間是否已經取得了高度的互信呢？這一點恐怕還有待驗證。
歷史認識問題與領土問題是影響二戰後東亞地區國家間關係的關鍵因素。從這兩方面考察，中日和日韓關係裡都潛藏著不穩定因素。日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否認日本發動戰爭的侵略性質等一系列問題使得在中韓兩國人民眼中，日本始終沒能通過對戰爭責任的徹底反省，建立起一個值得信賴的國家之形象。與韓國之間的領土爭端尚未解決，日本又拿我國的固有領土釣魚島做起了文章。以往的歷史清楚地表明，這些小動作都將對雙邊貿易產生極其惡劣的負面影響。同時中日韓自貿協定雖然是由三國直接參與，但域外國家在這一地區的影響也不可忽視。比如域外國家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的圖謀，最直接的受害者卻是韓國的對華貿易。
中方曾在不同場合承諾：“推動雙邊、區域自貿協定的談判，是中國自身發展的戰略選擇，不是應對時局的權宜之計。” 在中國對外經貿政策的大背景下理解中日韓FTA，才能體會到中方在這一問題上的良苦用心。無論如何，中日韓三方圍繞建立自貿區的談判磋商意味著我們正相向而行，共同為促成合作進行著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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