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支书——建桥

葛支书——建桥

分贝村由一条由东向西的河拦腰截断,分村南村北,河面最宽不过三百米,最窄处于村中间段仅有百十来米,就这百十来米,在一段时间内让南北村民的通行出现了很大问题,乡镇在村的北边十公里的地方,学校在村北,村南的人要到镇上赶集,小孩要上学,都要经过这地方,而村子的南边有村民的田地,所以,村北的村民要到村南边的地里干活,免不了要村北村南地流通,必须要趟过那道河。

以前由几棵大树绑在一起架在河面搭建临时的树桥,好在河面不是太宽,河水也不是太湍急,平时大人小孩都能安全渡过,就怕夏天发泄水,大水漫上来,一夜之间由树架成的桥就被冲走了,好在里下河的人家都有船,就好比现在城里人家家有辆车一样,这些难不倒村里的人,所以,对于桥被冲走了,又什么时候架起来的,其实没多少人在乎。

后来,在村民的集资下,打了石桩,架起了由两块水泥板架起的桥,人走上去也摇摇晃晃,但至少不会被大水冲走,也方便了孩子上学,大人赶集下地。

葛支书家住村南,且住在村东南,离村中的桥头还有一些距离,村里的会计就在村东北的河对面,有段时间村里没接上大喇叭时,葛支书就隔着那道河对着对岸吆喝着喊会计召集人来村部开会。

时间久了,葛支书觉的这样太不方便,全村只有一座桥作通道,对于有三百多户的村子来说,免不了似乎有点狭隘,对于出行的人们确实带来了不便,既然是村里的村长,就得为民办实事,让村民知道他葛支书在其任上也曾为村民实实在在地考虑过现实中的问题。

他想,再搭一座桥,这样就帮助了村南的居民多了一条通往村北的道,不至于那座旧桥万一哪天倒塌了无桥可通,也解决了上下学高峰期和平时村北居民往南涌向田头而出现的拥堵现象。

这个提议一出,大多人都同意,唯有一个三队的组长提出疑问,交通拥堵似乎说不过去,能不能改成为了安全起见,而需要搭建一座桥。

葛支书和一干众人听后觉的言之有理,由村主任起草告示,然后张贴在旧桥头。

后来又激烈争论了新桥是放在村东头还是村西头的话题,有人说放村西头,因为出村西就是往镇里去的路,这样大伙出门方便;有人表示还是放村东头好,因为学校在村东,孩子上学会更安全,喜欢睡懒觉的孩子会不容易迟到。

争论来争论去,最后由葛支书来拍板,葛支书首先说了自己的意见,不过只是个人意见,大家可以参考,但不作为最后衡量的标准。他说,我认为放在村东头好,为什么?你们想想看,我们大人多走几步路没什么,以前吃过多少苦,又走过多少坎坷路,如今生活水平有点提高了,难道就忘了吃苦耐劳的品质了,而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们村未来发展的后续力量,没有他们,我们分贝村就没有希望,所以,我认为啊,把最好的条件通通给孩子们,我们也愿意为孩子们创造这样的条件,你们看怎么样?

全体鼓掌,谁和孩子过不去,就是对分贝村未来不负责,要想千古留名,就得为本村考虑长久的发展。

造桥的议案就这样定下来了,但请谁来建呢?

葛支书有个远房亲戚,反正八杆之外能够着一点点关系,转过十八道弯,那亲戚叫葛支书大表哥,当然,葛支书是喜欢和这一类有钱人攀上关系的。

此人姓刘,人称刘瞎子,自己组建了一支建桥队在四里八乡接生意,做的风声水起,但也不单单是建桥,对外宣传的名片是这样写的,但大多的时候是干为有钱人盖别墅打桩的活,俗称打夯队。

刘瞎子瞎的那只眼,据他说是有一次打桩时一颗石子飞测进眼里造成的,真假也无从考证。

刘瞎子不愧是生意人,他早就听说分贝村要建一座桥了,是听谁说的呢?是上次他母亲八十大寿,葛支书作为娘家代表请来做客,当时葛支书信心满满,说自己的俩个孙子上学太不方便了,要在屋后建一座桥。刘瞎子不傻,他懂葛支书在他面前提这件事的意思。

造桥之前,正逢中秋前夕,刘瞎子选在晚上九点的光景,提着螃蟹,拎着两瓶茅台和几盒月饼就去拜访葛支书。

葛支书广完喇叭,正准备洗洗睡呢,刘瞎子敲门了,说了一通中秋快乐合家团圆之后,留下手里的东西后就走了,葛支书送刘瞎子出门,刘瞎子才转头对葛支书说,老表,我们建桥队也曾获过县里优质工程奖呢。

嗯,知道,知道。

那就劳烦表哥照顾一下,喔,对了,那月饼是我特意去买的,表哥不妨先尝尝。

嗯,晓得,晓得。

葛支书转身回屋,他那婆娘早就在那翻动刘瞎子送来的东西,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是,月饼盒里不是月饼。

是什么?葛支书不让说。

刘瞎子的建桥队以其良好的信誉和口碑获得了村里建桥的资格,建桥开工那天,刘瞎子特意在葛支书的屋后河口边,也就是新桥的位置放了长长的鞭炮,各种机器陆续进场,围观的村民站在河两边围观,欢呼雀跃。

春节前,一座崭新,四条水泥板架设的新桥终于建好了,那桥墩粗,厚实,桥面又宽又平坦,不愧是获的县优质工程队的队伍。

新桥建后的第三个年头,有次一艘运粮船从桥下过,不小心撞了桥墩一下,经过现场勘探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就放那艘船走了,然而过后不久,桥墩下沉,桥面开始裂缝,人走上去摇晃的厉害。

葛支书一家自从有了专职机动船出行之外也很少过这座桥了,况且自己的俩个孙子也已经去镇里读初中了,很少回来,即使周六回家也都是王麻子开村里的专用机动船带回来。

有人怀疑新桥是豆腐渣工程,不知谁还举报到县里,上面来人查了一下,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刘瞎子在承建一幢别墅时由于打桩时偷工减料,使得楼房刚建好就倒塌了,房主将刘瞎子告上法庭,赔了一笔钱,还吃了官司,这是后话,就不说了。

有人提议把倒塌的桥重新修复,但村里财政紧张,葛支书没有同意,后来村主任从一个做油漆工的村民那里拎了一桶红漆,在桥的两头醒目地分别写上“危桥”二字,字迹虽歪歪斜斜,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即使是不识字的村民,在看到那两个腥红腥红的油漆字之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奇怪,新桥都倒塌了,旧桥还是那个样,像一个风中老人,虽危危可及,却屹立不倒。

新桥留下河俩边桥头的字赫然醒目,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还依然在河两边的桥头堡上留着,它们都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晴,河北一面的字看着过往的孩子匆匆从旧桥小心而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进学校;河南的字呢,却正好看着葛支书一家从荣华享乐到渐渐落败的全过程,因贪污腐败被查而撤职之后的葛支书老态龙钟,常常拄着拐杖坐在残桥边喃喃自语,“危桥”二字听的见,但听不懂,其实它哪里不懂,只是有点厌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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