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宜宾“大黑帮”纪实(十)和(十一)

四川宜宾“大黑帮”纪实(十)和(十一)

九月打击

在山上林传金做了安排,这次行动,由冯友、于水运负责。

来到宜宾,石永把他们领到酒都宾馆对面得月楼三楼的一居民户住下。这是林传金的着意安排,他派石永早早下来,就是为了落实这套房子。房屋的主人不在这里居住。房子是空房。石永秉承林五的指示租了下来。

冯友、石永把房子重新布置了一下,用三合板把窗子封住,上边开了几个小孔,架上一台望远镜,观察对面酒都宾馆里的情况。酒都宾馆——那是黄毛毛集团的老巢,黄毛毛公司的总部就设在那里,黄毛毛本人也常在那边居住。

冯友等人潜伏在黄毛毛鼻子尖下,每天的行动有严格的限制,尽量减少出入次数,不能惊动邻居,吃饭只出去一人,买回盒饭在屋中进餐,空饭盒不能随便丢出去,以免引起怀疑——空饭盒在另一间屋里已经堆得很高。

他们在潜伏点大约住了20天,只是在夜里出来放放风。到了 8月27日,临近中午的时候,文东看见黄毛毛手下的王垒,从酒都宾馆大门口走出来。

冯友马上打电话与林传金联系,报告说:“现在钓到黄毛毛的一个手下,文东认出来的,弄还是不弄?”

林传金问:“钓到的是哪一个?”

冯友说:“好像是黄毛毛的司机,文东见过,他给黄毛毛开过小车……”

林传金说:“弄。”

出来的正是黄毛毛的私人司机王垒和他的一个朋友,两人到附近建设银行的自动取款机提款子。

当时,在得月楼上住着六个人。除了他们五人,还有林传金的一个外线,泸州人魏彬。魏彬是洪涛介绍来的。

林传金有令,大家立即行动。分别带好猎枪、火枪,掖好长砍刀,六人分两批下楼,到楼下则分成三组,向王垒他们靠拢。

这时王垒二人已经在自动取款机上取好钱,正要回宾馆。

王勇在马路对面站着。张彬和文东一路,迎面朝王垒他们走来。于水运、石永、冯友在护栏外做接应。

文东、张彬与王垒二人擦肩而过。文东迅速拔出猎枪,对准王垒的后腰,嘭地开了一枪。这一枪正打在腰椎上,王垒应声倒在地上,冯友从护栏上跳过去,用片刀在另一个娃的头上连砍几刀……

事毕大家迅速散开。冯友、文东、魏彬转到咸熙街分手,各自回自己的据点。其余三人返回汉王山。

王垒,26岁,身材高大,长得帅气。这一枪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他的左背下部被霰弹击伤,腰间软组织内存有大量金属异物,第十一、十二胸椎水平移动,脊髓损伤,导致完全性瘫痪。右部肝脏、胰脏及右肾脏损伤,右肾摘除,落下终身残疾。

王垒在宜宾治疗一段之后,黄毛毛送他到外县疗养,由他承担王垒的全部医疗费用,专门聘人照料他的生活。按照黑道规矩,王垒为他受伤,他理当养王垒一生。

这起案件再次震动了黄毛毛。

他预感到这次袭击的对象不是王垒,而是他黄毛毛。王垒不过作了带他受过的牺牲品。换个角度说,他的危险无时不在,林五的杀手既然能在他的家门口打掉他的司机,就完全有能力打掉他。

这件事想想就叫他不寒而栗。

在王垒案发生之前,黄毛毛手下已经注意到对面得月楼上情况异常。为什么那个正对宾馆的三楼上的窗子凭白无故封了起来?为什么上边还弄出些孔洞?为什么酒都宾馆附近近期经常有一些陌生人在夜间走动——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气息。

8月26日,王垒枪击案发生之前,汤泉便奉黄毛毛的指示,委托中间人与翠屏区刑警大队的侦察员董劲联系。董劲来到酒都宾馆,在一楼大堂见到汤泉,汤泉反映说:“有一伙人,好像有家伙,这些日子经常在酒都宾馆附近闲逛,可能是林传金的人,要干啥子还弄不清楚。”

董劲问:“你找我反映这个情况,是什么意思呢?”

汤泉说:“我想报案,这样的情形,还没出事情,我不晓得这个事情能不能报?”

董劲说:“算不算报案,你给我们提供情况,我们也欢迎。”

汤泉说:“拜托你把这个情况向杨光大队长反映一下,我们公司的老总黄毛毛和杨光大队长的关系很好,请杨光大队长务必关心一下这个事情。”

其实,董劲来见汤泉,就是杨光大队长派过来的。回去之后,他立刻把汤泉反映的情况汇报上来。杨光始终在抓宜宾黑道团伙的调查工作,对他们的内部情况比较了解。他感到要出事情,立刻赶到酒都宾馆,约见汤泉。

汤泉这次讲得更为细致些,隐晦地提到对面的得月楼,闪烁其辞,并不讲得很明确。

杨光走出酒都宾馆,仰头看了看得月楼的窗口,便哑然失笑了。

对面三楼上那块三合板订得太愚蠢。什么叫欲盖弥彰,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最好的例子。硬生生在窗子上堵上块扳子,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还在板子上挖了几个洞,这不等于明告诉人家——你知道吗?我在这里正在监视着你们。

汤泉故意地跟他装糊涂,明明很容易做判断的事情,却说:“可能在得月楼上,不晓得在哪一家……”跟警察玩什么猫倪?这分明暴露出黄毛毛集团企图巧支使警方,借公安力量打击异己的阴晦心理。

那边是愚蠢,这边很卑鄙,但两边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黑道成员。

偏巧,就在这一天的下午,发生了王垒遭枪击的伤害案件。

案件现场反映出的犯罪嫌疑人为三人,两人持刀,一人持枪。开枪后,他们向“不夜城”方向逃蹿。从现场情况分析,这不像一般的袭击提款人的抢劫案,在特征上更像黑社会性质的报复案。

如果没有这起案件,杨光可能会采取另外的方式控制局面,但现在不行,他必须站在打击犯罪的立场上,调查案件的始末,追捕犯罪嫌疑人。

从侦察角度看,汤泉提供的线索是有价值的。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翠屏刑警大队很快查清得月楼三楼住房的房主情况,租房情况,以及近期该住房发生的一系列怪现象。

据同楼的居民反映,这个月内,有五六名男青年住进去,不出屋,在房间里吃盒饭,无人知晓这些人的身份和职业。

在案情分析会上,杨光的观点与程忠实副局长的意见一致,他们认为,袭击王垒案,不是一般抢劫案件,作案人员很可能是林传金手下的马仔,袭击目标并不是王垒,而是黄毛毛。他们利用得月楼的有利地势,观察对面酒都宾馆内黄毛毛的活动情况,寻找机会,伺机下手。程忠实判断,这次袭击未能打掉黄毛毛,他们还会在三楼上继续潜伏,不会撤离。

经分局批准,翠屏区刑警大队立刻采取行动,组织警力,在酒都宾馆前主楼的顶层秘密选择一套位置有利的房间,布置了望远镜及摄象系统,从 8月27日案发当天直到9月2日,连续六天对得月楼的可疑房间,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

进入九月份,翠屏区公安分局对如何拔掉得月楼上的武装据点,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制定出行动方案,向市局刑警支队做了通报。

经过几天的观察和监控,警方已获取大量证据,采取行动的条件应该说是成熟了。

然而,得月楼地处宜宾市中区的繁华地段,路北是酒都宾馆,东边不远是临近岷江的旅游点武庙,对方在据点内备有武器,出动警力进行突袭,很可能会引起枪战,造成周围群众伤亡。反过来说,这个武装据点一天不拔除,就存在着酝酿新的暴力冲突的危险,它像一枚定时炸弹,不排除它,它随时都可能爆炸,同样会殃及宜宾市民,破坏他们的安定生活。

翠屏区分局对行动方案抱慎重态度,因环境复杂,也因背景复杂,但他们坚决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心始终没有动摇。

程忠实副局长坚决主张拔掉这个据点。他认为,我们不必拘泥于条件的再成熟,把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一网打尽。我们可以先打击掉林传金,因为我们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黄毛毛团伙虽然我们也掌握了他们的大量情况,但目前还没掌握他们直接的犯罪证据,但这不等于将来不打掉他们。

市局刑警支队郑易支队长十分赞赏程忠实的观点,警方不必过于考虑站在哪一边的问题,刑警的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法律的立场,打击任何形式的刑事犯罪。不管你是黄毛毛还是林传金,只要触犯刑律,我们就坚决打击,决不姑息。

9月2日,市公安局党委批准了翠屏区分局的行动方案。翠屏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组织了三个中队的警力,程忠实副局长亲临现场,担任一线总指挥。

陈局长从警多年。他1955年出生,下过乡,当过兵,先是在保定的38军,后调到到总参管理局。1978年专业回宜宾,因他的父母都是老公安干部,他不希望再做公安工作,很愿意到工厂当工人——可到头来还是没能割断与警察职业的缘分。他被分配到派出所当户籍警,以后作户籍外勤、治安民警,再以后提为副所长、所长。1990年他升任市局(小市)副局长,主管派出所基础工作,这期间他“最得意之作”是他主持编撰的《民警守则》、《所长守则》,这两份守则得到省厅的关注和推广。1994年,他开始负责刑侦工作。程忠实的工作作风扎实,是个勤恳的公安干部。比较坚持己见。平时说话频率不快,越到关键时刻越敢拍板拿主张。

得月楼据点内人员情况,火力装备情况不明。从监测情况看,室内人员应在三人以上,有猎枪等武器。为了避免我方伤亡,程忠实与杨光等人制定了几套行动方案,绘制了据点房屋的平面图,做了各种应急准备。

9月2日晚,刑警大队把该据点秘密包围起来,控制住连通犯罪嫌疑人居住房间的所有通道。

九点钟,警方注意到,已有人返回据点。

他们没有行动。

至午夜12点,该房间已返回三人。杨光请示程忠实。程局长说:“不能再等了,马上行动。”

杨光大队长率领侦察员迂回到三楼,踹门突入房间。

屋里的人已经入睡,被这突然的声音吓醒,他们认为是黄毛毛的人打进来,慌忙抓枪。其中两人被我猛扑上去的侦察员紧紧按住,另一人是冯友,他慌不择路,跑上阳台,企图跳楼逃跑,结果摔到外边的马路上,当场身亡。

搜查房间。室内很乱,进屋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支钢管自制枪、两枚12号蓝色猎枪子弹、一把53公分长单刃刀。对面组合柜内发现12号猎枪子弹一枚,自制炸弹一枚。对面屋内,席梦丝床上放着自制手枪一把,内有猎枪子弹一枚,57公分不锈钢长刀一把。枕头底下,压着自制手枪一支,钢刀一把。写字台右侧,安放着军用绿色望远镜一副——室内三把自制手枪,全部能打猎枪子弹。

被抓获的二人正是于水运和薛文东。

8月27日,他们在袭击了王垒之后,撤回汉王山。住过两天,认为风头已过,冯友带领薛文东、于水运、王勇三人下山,再次住进得月楼。于水运到宜宾后,中途曾回轮司船上住了一宿,今天刚刚返回得月楼,没想到半夜里警察突击进来。

王勇漏网。

晚上王勇去他一个朋友家,呆到后半夜回来,没走到得月楼口他就感到气氛不对。他来到附近一家烟摊上假装买烟,顺便问了问。看烟摊的人说,公安局抓人了,打死一个抓走两个。王勇马上明白得月楼出了事。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王勇躲到另一个朋友家,用朋友表哥的手机给租房人打电话,问:“那边是怎么回事?”租房人说:“公安局把人抓走了,什么事情还不清楚。”

第二天王勇与孙放联系上,孙放说:“你马上到南广桥头来,我在那边接你。”

王勇坐车过来,孙放已到,两人一起乘车到汉王山去见林五。

林传金已经得到消息,他先问王勇:“你昨天在哪,他们抓进去了,为什么你没出事?”王勇说:“我回家了,夜里没睡在得月楼。我赶过去的时候,听说公安局抓人,我中途走掉了。”林传金又问:“这两天你住在什么地方?”王勇说:“在一个朋友家,绝对可靠。”

林传金对得月楼被端掉这件事非常气恼,说:“我没想到毛毛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公安局搬出来对付我们。”王勇说:“他们在那边肯定有人。”林传金说:“宜宾我们不能再露面了,我们出去,到外边躲一段。”

第二天,林传金、王勇二人,身上带了四条枪——两条自制枪,一条五连发,一支转轮手枪,把枪和行李打在一起,坐长途车前往重庆。孙放因从未暴露过,仍回翠屏区。

9月4日,他们来到重庆,林传金找到一个姓杨的朋友,用这人的身份证在重庆凯旋大酒店开了房间。他用杨的手机与外边联络,第二天,又用杨的身份证买了新的手机卡。

在重庆住了两日,林传金带着王勇去第三医院看望正在住院治疗的七鼓眼。直到这时王勇才知道七鼓眼藏在重庆。七鼓眼正接受植皮治疗,他的婆娘二妹在医院陪着他。林传金用二妹的身份证在医院附近的纺织宾馆开了房间,他和王勇住进去。

在王勇眼里,五哥林传金是个神秘人物,魅力无穷——这天,林传金要他到蔡文坝接人,告诉他:对方三十岁左右,一米七五的个头,微胖。暗号是:对方左手拿一张报纸,右手握一个矿泉水瓶,王勇见面后要喊他三哥。王勇按照约定时间约定地点见到了那个人,他走过去说:“三哥呀,我家五哥让我接您来了。”暗号对上了,那人跟着王勇到宾馆与林传金会面。林传金要王勇出去望风,两人在屋里密谈,大约一小时左右,“三哥”离开。随即,林传金从牛皮纸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让王勇过数。王勇数过,一共是两万块钱。这件事使王勇一直相信,林传金在全国各地都有朋友。

在重庆无事,王勇被林传金派去医院,帮助照顾七鼓眼。大约过了一周左右,七鼓眼就伤愈出院了。

林传金把七鼓眼安排在青岗的一个朋友家,他和王勇也在那里住了五六天。这天林传金回来,突然说这个地方不安全,立即带王勇去了成都。这次出门,他们只带着那把五连发猎枪,余下的两支自制枪另一把手枪全都留给了七鼓眼。

林传金果然在各个地方都有据点。在成都,他住在一个“亲戚”家,那家的房子很隐蔽,在一条僻静的巷子的最里头。两人住到10月10号,林传金要去北京,觉得带着王勇不方便,便与王勇分了手,安排王勇先回宜宾。

此后林传金与王勇通过一次话,说,他在北京做香烟生意,向宜宾批发假中华、假玉溪烟,日子还算过得去。

后来直到王勇被捕,他再没与林传金没见过面。

9月2日,翠屏区公安分局对得月楼武装据点实施打击,对整个宜宾黑道影响很大。不仅林传金团伙的骨干成员纷纷逃离,黄毛毛手下也一度收敛。隋文昌、王辛垣都感到宜宾“形势紧张”,也相继躲到外地。

一时间宜宾社会治安形势迅速好转,恶性案件大为下降。此次行动得到了宜宾市委市政府的高度评价和宜宾社会各界的普遍赞扬。

紧接着,市局借9月2日行动的东风,展开剪除社会恶势力的专项斗争,相继打掉了几处的菜霸、鱼霸等强买强卖团伙,宜宾百姓拍手称快。

不久,宜宾市公安局正式对林传金发出了逮捕令。

李斌只剩下一张脸皮

警方通缉林传金,说明林传金并没有落网。这消息立刻传到黄毛毛耳朵里。

借助警方的力量,消灭林传金——这个借力打力的计谋着实让黄毛毛得意了好一阵子。然而,打掉的都是些小虾米,诡秘的林传金并没落网,他再次逃到外地,这又使他大为不快。所谓“庆父不死,鲁难难平”,只要林传金活着,他就不得安生,这一点黄毛毛心里非常清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毛毛的耳目又传上来一条信息:七九九厂的李闷墩儿李斌可能参加了自贡截击行动。

当时是12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

李斌,住下江北,是七九九厂职工,跟林五一起,吸食过毒品。

12月 1日,黄毛毛把汤泉叫到酒都宾馆北楼茶房一个雅间。

黄毛毛问:“下江北有个叫李闷墩的你认识吗?”

汤泉想了想说:“这个人我不认识。”

黄毛毛说:“我在自贡被整的那次,这个私娃子参加了,像是开车的马仔。”

其实这又是黄毛毛错了,李斌并没有开车。

两人喝着茶,黄毛毛又问:“你对下江北下面熟不熟?”

汤泉说:“那一片我不大熟悉。”

黄毛毛“喔”了一声,没再说话,停了停说:“你不熟悉,我再安排别的人吧。”

两天之后,汤泉因打牌打得晚了,在酒都宾馆北楼的一个房间里睡觉,下边一个叫小兵的小小弟(刘兵)过来找他,说:“汤二哥,我跟毛哥说好了,外边的长安面包车我拿去用几天,毛哥还喊你拿支猎枪来用一下。”

汤泉就想到,这是黄毛毛找好的人,安排他去钓李闷墩的,于是对他说:“枪就放在车上,车钥匙你拿好。”说着,把钥匙交给了小兵。

转眼到了12月 5日,距黄毛毛第一次提起此事刚刚四天,这天下午五六点种,天还没黑,汤泉打算出去吃饭,接到黄毛毛打来的电话。

黄毛毛说:“汤二娃,你马上通知纪晓华,喊他带上个娃儿,到下江北找一个叫小兵的人。下去后,你叫纪晓华打小兵的手机和他联系。”黄毛毛把小兵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汤泉。

汤泉立刻按照“领导”的指示做了安排。

纪晓华晚上依照指示去了下江北。

第三天,汤泉便听说,下江北那边打死了人。

李斌是跟着林传金的小弟,七九九厂工人,有过吸毒史。林传金 3月14日在宜宾水池街受伤后,逃离宜宾,李斌曾跟随林传金,照顾过他的生活。8月2日在自贡袭击黄毛毛确有他,但他不是开车的马仔,而是枪手之一。

返回宜宾后,七鼓眼两次被摩托杀手追杀,李斌听到这个消息,行动极为谨慎,几个月里基本上不大出门。

他的心情不好,他的女朋友问他出了什么事情,李斌又无法向她解释。他小心翼翼,连走出七九九厂,到大门口菜市场买菜这样的小事都不去做,整天倒在家里睡大觉。

刘兵也是下江北人,他接到毛哥的指示,在下江北一带调查李斌,两天过去,不见成效。这天他猛然想到一个人,这人叫曾印,曾印是他的朋友,他记得曾印和李斌关系不错。

打了个电话,把曾印约出来坐坐,一谈正中下怀。

曾印32岁,1993年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在新疆石河子农八师百野监狱服刑,1998年刑满释放回宜宾。他与李斌是多年的朋友。前些年,曾印服刑期间,李斌照顾过他家。这些年,李斌生活上困难,又沾染了毒品,曾印经常接济他。李斌对曾印报着一份感激之情,对他最为信任。

刘兵约到曾印,说明有人要做掉李闷墩,因李闷墩欠了人家,跟人家做了仇。混江湖的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开始曾印很犹豫,李斌毕竟是他知近的朋友。他跟李斌认识十年,跟刘兵也认识十年。思考良久他说:“你们要做你们做,这件事我不能参与。”他提供了李斌的住址。

做通曾印的工作,刘兵直接向黄毛毛汇报,黄毛毛便通知汤泉,把纪晓华安排过去。

纪晓华26岁,以前是跟随陈剑洪的小弟,因他为人聪明,做事忠诚,黄毛毛很喜欢他。后来,陈剑洪因柳家街一案被收监,纪晓华就直接跟着黄毛毛了。

那天,纪晓华跟刘兵打通电话,带上他的小弟曹杰来到下江北七九九厂门前,与刘兵汇合。刘兵开着那辆长安车,车上带着卢韦(娃娃),四人见了面。

纪晓华说:“曹杰跟着你,由你安排,让他动手。”

刘端详曹杰几眼,曹杰还不到19岁,长一张娃娃脸。他把纪晓华叫到一边说:“我看这娃太小,没经过什么事情,我怕到时候他撑不住。”意思是说,这个娃子没杀过人,第一次用他,嫌太嫩,精神上承受不住。将来,被警方抓到,容易把后边的事情兜出来。

纪晓华并不争辩,说:“你要是看着不行,明天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由于人员没码好,当天没动有手。这事情刘兵也跟黄毛毛讲了。毛毛把纪晓华叫过去,问:“你再安排哪个人,带他过来,叫我见见面。”

纪晓华就把宁仃叫了过来。

宁仃25岁,大个子,身材魁梧,天生就带一副凶相。宁仃的父亲是位搬运工人,已退休。他家境较差,宁仃曾作过扒手,年前刚与老婆离婚,家中没有牵挂。三年前,宁仃跟着纪晓华在赌场给人看场子。后来纪晓华投靠陈剑洪,他也跟着参加黄毛毛集团。生活上立刻升入“天堂”。住宾馆,穿西装,高档手机,卡拉OK——他明白这种生活是哪里来的,抱着知恩图报的心情甘愿卖命。宁仃毕竟属于团伙的下层人员,场面出得少,多数人都不认识他。

黄毛毛当面考核了宁仃,他感到满意。

当天——也就是 7日晚上,暗杀小组几人在酒都宾馆房间里聚齐,纪晓华把宁仃介绍给刘兵和娃娃。纪晓华对宁仃说:“你跟着他们出去办事,一切听兵哥的招呼。”

三人出去,到七九九厂生活区里埋伏,希望能在李斌出来耍的时候把他“钓”到,跟到暗处打死。他们从晚上九点一至等到后半夜两点,没见到人,只好返回酒都宾馆。

未完待续

十一集

火暴春节的背后

转天12月 8日,几个人白天过去,守侯一天,又没蹲到。

刘兵想,这样守株待兔等李斌不行,又不能打草惊蛇,想来想去,还得依靠曾印。

他给曾印打电话,要曾印把李斌约出来,在厂门口见面。

刘兵向曾印透露过这件事的背景,曾印说:“别的我可都不管,我只管做我自己的事。”

刘兵说:“就是这个意思。”

晚上七点钟,曾印用手机给李斌打了传呼。不一会李斌从家里打电话过来。曾印说:“你出来一下,我给你说件事。”李斌问:“你在哪?”曾印说:“我在厂大门口的菜市场上,说完事我还要出去,二群他们在等我,晚上去OK厅。”李斌怀疑谁也怀疑不到曾印头上,他说:“我马上过来。”

几分钟后,李斌出来。曾印果然在厂大门口等着他。两人见面,曾印随便编了个词儿,随手塞给李斌几百块钱。当时街上人很多,附近就是菜市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两人背对着街面,站在距大门的水泥柱子仅一米远的地方说话,没有五分钟他就和李斌分了手。曾印朝前边的三叉路口走过去,二群支着摩托车在路边等他,二人上车,真的去了OK厅。二群并不知道这边李斌要出事。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宁仃和娃娃已经做好了准备。宁仃戴着墨镜,穿一件米色长风衣,敞着怀,猎枪提在风衣里,径直朝李斌的身后走来。娃娃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也提着枪做接应。

宁仃走到李斌身后——这时李斌毫无觉察,他望着曾印远去的背影,大约还为那几百块钱感动呢。身后的宁仃已经举起枪,枪口距李斌的后脑不足半尺远,他“砰”地扣动了扳机。

霰弹把李斌的脑袋打爆了——这场面极其血腥。李斌的脑室全部炸开,脑浆四溅,飞射到旁边的水泥柱上。李斌的头,自脑门到耳后再到脖颈,前半部还存在,后边整个脑骨全不见了,只剩下一张完整的脸皮——这是宜宾所有的凶杀案中最刺激的一幕。

宁仃开枪之后,并没去看倒在地上血肉横飞的尸体,他转身就走,风衣一掀一掀,和娃娃一起朝不远处接应他们的长安车走去。

当惊慌失措的人们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们已消失得无踪无影。

12月 8日这天晚上,南岸的航天路中段,在李斌被杀之前不到半小时,也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杨光带领刑警大队的侦察员正在南岸现场进行勘查。

杀人现场在忘忧谷歌舞厅,死者是歌舞厅的老板。

案件线索很快捋清楚,那起案件是坐台小姐与老板不合,闹经济纠纷,小姐请了社会上的杀手,买凶杀人。

杨光大队长接到江北派出所的报案,立刻赶到七七九厂生活区大门口。现场的惨状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就连杨光这样的老刑警都感到震惊。

通过走访,案子显得十分离奇。

李斌父母及邻居反映,李斌相当一段时间不敢出门,只在家属区内活动,好像惧怕什么人,从来不去厂外边。

李斌这一段正在耍女朋友。据他女友介绍,李斌近来心情不好,总说有人要收拾他。平常只呆在家里,跟谁都不联络。

通过调查,警方发现李斌的传呼机上有个电话号码,从时间上推断,很可能他接到这个传呼之后,从家里出来,走到厂门口与什么人见面,在这个过程中被人打死。

警方很快查清,李斌传呼机上的手机号码是曾印的。当天夜里,警方对曾印进行拘留审查。

曾印说:“我和李斌的关系非常好,他提出要点钱,我拿给了他。约他一起出去,去OK厅唱唱歌,李斌不去,他让我们先走……就这么回事,我们走了,李斌就出了事情。”

警方调查,李斌身上的确有六百块钱,与曾印所说数字相符。

曾印确实与二群去了OK厅,在李斌被杀害之前就约定好的。二群反映,路上两人还说李斌,活得太拘谨,男人这副样子活着真没劲这样的话。

他们骑摩托车离开七九九厂时,没发生什么事,他们也没听到枪声。

到歌舞厅调查,证实他们的确到过那里,时间,人员都对得上。

从调查情况看,曾印并没讲假话。李斌家,李斌的女友,曾印的朋友及周围邻居都能证实,曾印的确是李斌的密友,两人关系非常不错。

可怀疑的只是那个传呼号码。

传呼号码可能与暗杀有关,也可能毫无关系。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曾印被释放。

然而,在侦察过程中,警方发现,李斌与林传金的关系密切。李斌亲属证明,李斌在七月底八月初曾外出,他流露过他去自贡、内江一带的某些细节。

李斌自八月下旬开始,闭门不出。

尽管警方当时并不知道七鼓眼两次被摩托手追杀案件——七鼓眼没有报案,但通过“自贡截击”,“九月行动”,警方已掌握林传金数次袭击黄毛毛的情况。翠屏分局程忠实局长、杨光大队长、任春风副大队长的认识一致,分局刑警大队和市局刑警支队的认识一致——警方推断,12。8案件应是黄毛毛团伙所为,这一案件是黄毛毛、林传金两大团伙火并案的延续。

这一认识,把宜宾社会团伙纷争的轮廓勾勒得愈加清楚;反过来案件本身也充分展示了这种纠纷的残酷性。

从案件的条件和作案的过程分析,应有内部人员做接应。曾印再度列入嫌疑对象,但曾印已经外逃,离开了宜宾。

横行乡里,滥杀无辜

黄毛毛团伙不仅与林传金团伙结怨深重,平时在宜宾市内也是横行乡里,滥砍滥杀,比隋文昌团伙更有过之,甚至——连巡警也不放在眼里。

1999年10月5日,安阜(上江北开发区)的恶势力头目胡某,与张某等人赌钱。胡某输了,说牌中有假,在座几人都没开腔,胡某一定要大家退赌金,闹得不欢而散。

这件事,张某告诉了黄毛毛手下的穆三毛。穆自持有面子,打电话摆平此事,他对胡某说:“我看这事情就算了吧,张某是我的干亲家,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是吧?”谁知胡某强横,张口就说:“你干亲家算老几?我可是带小弟的人,都这样算了,我的小弟还怎么吃饭?”胡某不买帐,穆三毛心里冒火,就说:“你在哪个地方,我叫人把钱给你送过去。”胡某没听出背后的意思,他也是在当地霸道惯了,随口说:“我在安阜戎州大厦门口吃火锅,你过来吧。”

当时,穆三毛、纪晓华,吉庆正在“三毛酒吧”里喝酒。穆三毛一声招呼,两人立刻带了十几个弟兄赶过去。

到了戎州大厦,一阵乱刀,把胡某砍得血肉模糊。

胡某在宜宾纸厂医院缝合后,仍不服气,叫人带信过来说:“我认识那个鸭婆(穆三毛手下的小弟),你们等着,我把伤养好,一定要事情扳转来。”

10月 9日,胡某在他开的澎湖湾按摩院养伤。纪晓华、吉庆、何琦等人坐出租车来到按摩院,明刀明枪地闯进来,又是一顿乱剁乱砍,把胡某剁成重伤,手被砍残。这一次,胡某心服口服,一下子就在江湖上沉寂了下去。

1999年11月中旬,宜宾轮船公司一名女职工肖某,因打牌,欠另一女职工黄某赌帐。黄某要钱时,肖某不但不还,反把黄某的脸部抓伤。黄某一气之下,找社会上黑道帮忙,通过朋友找到黄毛毛手下的小弟郭兵。郭兵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

11月30日下午两点,郭兵邀来卢韦、曹杰等人,一群人带着长刀到宜宾轮船公司招待所四楼肖某家讨债。因肖某当时不在,郭兵等人责令肖的丈夫还钱。双方发生了口角。郭兵当即抽了肖的丈夫一记耳光。卢韦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刀向肖的丈夫上肢和背部连砍了数刀。肖的丈夫逃向门外,挡在门口的曹杰用匕首刺中其腹部。肖的丈夫跑到413室躲避,曹杰等人又追进413室,连续刺杀对方数刀。直到肖的丈夫倒在血泊中昏死过去,郭兵等人才逃离现场。肖的丈夫经送进医院抢救,脱险。法医鉴定,其左上肢、腹部等损伤属重伤。

案发后,因当事人黄某拒不交代案情,致使凶手长期逃匿,直至2000年春节后,郭兵才被抓捕归案。

1999年12月 5日(纪晓华接受暗杀李斌任务的当天)深夜,纪晓华、曹杰、宁仃、娃娃等人自下江北回来,在大观楼焦点酒廊喝酒吃夜宵。大观楼晚间非常热闹,是消夜的人们最集中的地方。

几人喝得酩酊大醉,身上又都带着凶器。酒后,打两辆出租车返回。车行至青年街,有人伸手拦车——拦车人也喝了酒,没看清车上有人。结果双方发生了口角。娃娃跳下来,他是刘兵的手下,刚被介绍与纪晓华认识,本来也想显弄下自己,加上刚喝了酒,上来就一顿拳脚,喝他们说:“瞎了你娘的狗眼,没看见老子车上都坐的是什么人吗?”

坐什么人也不能上来就打架啊,这道理无法讲通。

对方也喝了酒,挨打当然不干,两边撕扯起来。

巡警支队一大队巡警王德军上前制止,喝斥他们说:“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警察。”

纪晓华、曹杰乘着酒力,居然拔出刀来,说:“你是警察算老几?老子专打警察。”

曹杰上去一刀,扎到王德军的腹部。几人一阵乱杀,把对方三人全部砍伤。王德军身上被剁二十几刀,皮衣被剁烂。腹部的刀伤深达腹膜,法医鉴定,王德军左下胸壁3Cm裂口,内有气体冲出;腹部4Cm横裂口,

案件发生后,纪晓华等人迅速逃匿。

市局3。23联席会议上,杨光大队长提出的观点,打开了思路,使我们对整个案件的认识,进入了新的思考。

宜宾社会五大团伙:隋文昌、黄耀华、王辛垣、呼七君、林传金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各有各的活动方式。但宜宾是个全局,宜宾五大团伙的相互关系,也是个全局。他们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事件,不应该仅从单一视角去分析。

回顾2000年春节,正是宜宾社会上几大黑道团伙活动频繁,公开搞团拜,闹得乌烟瘴气,所谓甚嚣尘上的时候。隋文昌、黄毛毛、王辛垣三大团伙,各走各的上层路线,竞相举办联谊会、团拜会,连番在各大酒楼公开摆宴。请客吃饭场面之大,范围之广,相邀人员之多,均令人乍舌。这是一个新现象。那么,造成这个新现象的原因是什么?也就是说,他们争相这样做是出自一种怎样的想法,掩藏着什么动机?

这说明他们在经济上有了相当的基础。

这说明他们需要强化与执法部门、政府机构的个别人员的关系。

这说明他们的实力和野心同时膨胀起来。

这还说明,各涉黑团伙间的关系更为微妙,诸家老大各怀鬼胎,暗藏杀机——各集团已有了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要求,正在把它付诸实施。

由此而来,几大团伙的互相倾轧、血腥火并的大幕正在徐徐拉开……

隋文昌已猖獗到不可一世的地步。春节期间他几乎连天摆酒,每次不下一二十桌。袁宝昆经杨光批准参加过一次,他感到不得了。出席人员不下 200人,许多面孔令他惊讶。杨光经程忠实副局长批准,也参加过一次。他当时的心情非常不好。直观的感觉,隋文昌已俨然成为社会名流,参加宴会者有政界、司法界、工商税务、经济界人士,也有像黄毛毛这样的其他团伙的社会大哥。倘若把这看做宜宾的缩影,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黄毛毛、王辛垣等人也并不示弱,自然是各显各的神通,各请各的朋友。看似不温不火,其实狂躁之气在杯盏交映之中早已浮现出来。

春节前后,翠屏分局刑警大队肖海峰中队长把黄毛毛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教育。当时警方已掌握他与林传金的矛盾,并怀疑宜宾几起重大案件与他有关,只是没掌握到直接证据。黄毛毛态度骄横,居然在刑警大队就宣称:他要继续与林传金血战到底。

翠屏区中区只有 1。8平方公里面积,警察与这些社会老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的关系心照不宣地明摆在那里。日常生活中,交往交道都会有,这些人物的公开身份是公司老板、饭庄经理,场合上遇到,难免有些面子上的话要说。他们本人或手下小弟,不少被警方处理过,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彼此都有一本帐在心里揣着——关系就是这样的关系,你不犯罪,我不抓你;一旦你触犯刑律,证据确凿,警方就决不客气。

春节期间的超常规的活动,说明几大团伙都在找“靠山”。找靠山不是目的,利用所谓靠山当然是要发展他们的“事业”。他们的事业又是什么?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宜宾几大团伙的头面人物,都在扩充实力,扩大势力范围,企图称霸宜宾。

这在某种意义上说,潜藏着深刻的危机。

近年间宜宾几大团伙几乎是平行发展。隋文昌主要经营博彩业;王辛垣垄断着宜宾的蔬菜水果批发业;黄毛毛独霸宜宾海鲜批发和成都至宜宾的零担运输业务,他也参与博彩业,但不在宜宾境内;呼氏兄弟的活动范围主要在市郊的象鼻镇。

这几大团伙经济实力的增长速度是惊人的。隋文昌集团每年的有形收入应在两千万元之上,黄毛毛的经济实力应该优于隋文昌。

随着他们经济力量的增长,几大团伙间长期维系的平衡关系很可能会被打破,新的格局很可能就要产生。由于这几大团伙都未摆脱犯罪“辛迪加”原始积累的初级阶段,又是诉诸武力的暴力集团,这种嬗变,很可能是一个相互倾轧相互吞并的血腥的过程。

近期,几大团伙都在购置武器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片刀和火药枪,甚至不满足于军用手枪,而是要购买杀伤力更大的微型自动步枪。

团伙间更深刻的矛盾已经显露出来,彼此间的剿杀已经到了直指团伙大哥的程度,这不能说不是一个严峻的信号。

隋文昌集团和王辛垣集团多次动过刀枪。西郊市场之争,少娥湖赌场之争,都带有明显的“占码头”的意味。

王辛垣集团与黄毛毛集团也存在矛盾,原因与隋文昌相仿,几次冲突都因黄毛毛手下触犯了王辛垣在西郊市场上的利益而引发。

黄毛毛与林传金的冲突演变为两大团伙间你死我活的追杀,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从表面上看,黄毛毛与隋文昌也并非不存在矛盾。隋文昌随着其经济实力、社会声望的提高,在宜宾很有点不可一世的味道。他的组织成了宜宾黑道上的“宪兵”,无论哪个地方打架,哪里就会有隋文昌的人马出现。黄毛毛由于有邵文的赌业做依托,经济实力比隋文昌雄厚,武器装备也比隋文昌精良,而他在宜宾的声望却远不及隋文昌——这种不平衡心理,很容易造成两人乃至两大团伙间的致命冲突。

黄毛毛对隋文昌心存不满,这从他在隋文昌的赌场里“搅场子”的放肆行为中可略见一斑;而隋文昌对黄毛毛也不满意,黄毛毛搅他的生意,对他的不尊敬,都令他极不舒服。倘若二人间的矛盾略加升级,演变成宜宾老大之争,那么,宜宾很可能要经历一场血战。

林传金团伙始终是一个危险因素。当他被黄毛毛的势力压得抬不起头来之后,他及他的团伙主要成员不得不转入地下,锤炼成一支以复仇为目标的诡秘的恐怖暗杀队伍。

林传金团伙又是个不确定因素。把林传金团伙放在宜宾几大集团相互关系的全局中看,不难发现,它是一颗重要的棋子。黄毛毛一定要消灭林传金,剪除他的后患。反过来,林传金又是谁都可以利用的力量,无论哪个团伙与林结盟,都能够置黄毛毛于死地。

有消息说林传金已经秘密回到宜宾。

有消息说,对于林黄之争,隋文昌表过态,他并不赞同黄毛毛,认为毛毛做得“过”了。

还有消息说,林传金与隋文昌正在秘密接触中……

从以上种种要素来分析,无论哪个方面,都存在着黄毛毛对隋文昌下手的理由——虽然警方目前还没掌握任何证据。

宜宾市公安局 8月23日工作会议上,之所以能够提出王辛垣团伙暗杀隋文昌不能成立的种种疑点,之所以能够提出黄毛毛团伙应列入工作范围意见,之所以能够提出林传金可能成为其中不确定的因素这一看法,均来源于一年来警方对宜宾黑道团伙所做的大量的基础性工作,来源于他们对几大黑道团伙行为方式的了解,也来源于宜宾一年来发生的多起案件提供的佐证。

宜宾警方始终奉行的工作方针是:坚持长期秘密工作,捋清黑道团伙的轮廓和内部结构,寻找战机,条件成熟一个打掉一个,成熟一批打掉一批。九月打击,敲掉林传金一个武装据点,震慑了整个宜宾黑道团伙。这一次当然不同,他们已经预感到,与宜宾黑道的总决战,就要开始了。

风雨飘摇隋文昌

隋文昌躲在南岸凤凰小区的房间里,他的头脑在一刻不行地在高速转动着。事关他的性命,他不能掉以轻心。连天来隋文昌扪心苦想,就是要弄清危险来自哪里,谁要向他动手。然而,他的敏锐程度却远不如宜宾警方。

他也曾把怀疑的范围扩得很大,把可能的和不可能的与他有私人矛盾的人员统统想到,他仍然跳不出王辛垣这个圈子,他确实一点都没怀疑黄毛毛。

隋文昌在宜宾是个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隋文昌被打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断有人携带着礼品前来看望。手下成群的小弟,宜宾“老社会”的旧友,自贡、内江、重庆、成都的黑道大哥闻讯也派人前来慰问……隋文昌忽然就意识到,这其中包含着极大的危险。

他并不认为杀手会善罢甘休,也从未认为他躲过第一枪就已经变得安全。他能想象到,对方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他,在研究他,寻找可乘之机。而现在,前来探视的人员越来越多,他的住所已毫无秘密可言,倘若杀手乔装打扮,混进来再次向他开枪,他将防不胜防……

在隋文昌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一分钟也不想在凤凰小区再住下去,他马上就想搬家。

二弟不在跟前。现在二弟是他的眼睛和腿,但二弟不在,他每天晚上回家,现在还没回来。

隋文昌要张一兵打电话,把张镇江请过来。同时关门谢客,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

张镇江是老社会,在宜宾有威望,他又是隋文昌的老朋友,是他的合作者,为隋文昌经营着多家店铺。

张镇江过来,隋文昌对他说:“四哥,有人要害我,这一次动静不小,跑到我的馆子里打黑枪,要取我的性命。我没有死,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我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已经闹得跟沁源茶楼差不多了,杀手要来,容易得很。所以我想换个地方,这里是一天也不能住下去了。”

镇江说:“我也这样考虑过。”

隋文昌说:“这次转移,不要去显眼的地方,保密是头一位的。要让那些杀手和他们背后的老板,想都想不到才好。”

张镇江琢磨一阵说:“我有个朋友,在城监局工作,他们是执法单位,宿舍楼外边有门卫。安全,保密这些方面都不错,就是居住条件差一些。”

隋文昌问:“人可靠吗?”

张镇江说:“绝对可靠。”

隋文昌立刻做出决定,说:“就这地方了。”

张镇江马上联系,先没讲什么事情,只说他有急用,让对方马上腾房。

文昌又说:“这个住所除了房主人、二弟、郝四娃、你我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放出人去摸底了,等老子把伤养起来,我不会客气,老子那时候再杀他的回马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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