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终追远陇西李氏?塞外野蛮精悍之血?说不清的李唐皇室血统之谜

唐朝的世家大族在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在所有的世家大族中“五姓七望”最为名闻遐迩、地位尊崇。“五姓七望”就是陇西李氏、 赵郡李氏、博陵崔氏(今河北省安平县、深县、饶阳县、安国县等地)、清河崔氏(今河北省清河县)、范阳卢氏(今河北省保定市和北京市一带)、荥阳郑氏(今河南省)、太原王氏——所以称之为五姓七望或五姓七家,是因为其中李氏与崔氏各有两个郡望。

陇西李氏在唐代的“五姓七望”中冠冕群伦,李唐皇室宗亲及受赐李姓的功臣将相,仅唐代陇西李氏就有帝王20人(追尊而实际没有当过皇帝的人不算在内)、宰相14人,俱称“陇西李氏”,到后世陇西李氏的名望更日甚一日,天下李姓多自称是“陇西李氏”,“陇西堂”也就成为了名扬天下的李氏堂号。因此,也就有了“天下李氏出陇西”的说法。时至今日,海内外李氏子孙犹以“陇西”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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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簇拥下坐在步辇中的唐太宗李世民会见吐蕃使者禄东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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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堂匾额

陇西李氏之所以具有这样的历史地位,和李唐皇室自认为陇西李氏后裔,并不遗余力地推崇弘扬有关。

在唐朝官方的叙事框架中,陇西李氏源自于颛顼之曾孙(一说是其子)皋陶之后,世为理官(主管法律的官员,一说因而改姓为李),到了周朝时此家族出现了道家鼻祖老子李耳,陇西李氏直接的始祖是秦国的司徒李昙长子陇西郡郡守李崇,李崇之次子李瑶为南郡守,封狄道侯;其孙李信为大将军,封陇西侯,其子孙“飞将军”李广是汉朝时的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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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陶被史学界和司法界公认为中国司法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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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是道家学派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人物

魏晋时期,陇西李氏在乱世中崛起,西凉王李暠成为李氏第一位国主,在唐朝的追尊体系中,德明皇帝皋陶、先天太上皇帝李敬(老子李耳的父亲)、高上大广道金阙玄元天皇大帝李耳(老子)、西凉太祖兴圣皇帝李暠都被追尊为皇帝,与献祖宣皇帝李熙、懿祖光皇帝李天锡、太祖景皇帝李虎、世祖元皇帝李昞一同成为实际没有当过皇帝(李暠只是割据政权西凉的建立者,其最后的谥号也只是武昭王)而被称为皇帝的祖先。

然而,按照李唐皇室自称的世系,唐高祖李渊的高祖父李熙是李暠的曾孙,李熙的父亲李重耳和李嵩的孙子李宝是同一个祖父的兄弟,而李熙与李冲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兄弟,在讲究宗法的时代血统非常接近,根据史料记载,李熙出身武川镇,这可以参见以下内容大同小异的历史资料。

比如《新唐书》记载:

(李熙为)金门镇将,戍于武川,因留家焉。

《旧唐书》记载:

(李熙)为金门镇将,领豪杰镇武川,因家焉。

《册府元龟·帝王部帝系门》记载:

(李熙)家金门镇将,后以良家子镇于武川,都督军戎百姓之务,终于位,因家焉。

我们知道,在北魏太和年间,北魏官方厘定四海望族,以李宝这一支陇西李氏作为第一等的世家贵族,李冲宗族的贵盛,号称一时无比,而六镇的军人,是当时最为低贱的等级之一,李熙如果出身陇西李氏,必然不会充当六镇军官,并在武川镇(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武川县)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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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生活的时代北魏与南朝宋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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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时期,李唐家族已经改姓鲜卑姓氏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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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时期,李唐家族又改回李姓

另一方面,从唐初僧人法琳对唐太宗李世民直接说李唐是「达阇(即大野)达系,阴山贵种」来看,说明唐初之人普遍了解李唐皇室是冒认陇西李氏的。

陈寅恪先生根据唐高祖李渊四代祖宣皇帝李熙和三代祖光皇帝李天赐父子的陵墓在赵州昭庆县(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二陵共茔而葬,附近的唐朝光业寺又有「维王桑梓」、「桑梓旧国」(在家乡之地称王)的文字,认为李氏累代所葬之地,即其家世居住之地,绝无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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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的“建初陵”和李天赐的“启运陵”合称“唐祖陵”,是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这个基础上,陈寅恪先生进而认为:

李唐先世若非赵郡李氏之「破落户」,即是赵郡李氏之「假冒牌

学术界有所质疑的不同观点无非有以下几个:

1、赵郡李氏也是华夏名家、高门贵族,李唐皇室又何以不自称多少还有一些关联的赵郡李氏而要攀附几无关联的陇西李氏?

2、李唐家族在宇文统治时期一度改姓大野,是不是意味着本身就是鲜卑民族而非汉族?

这两点其实也比较好解答:

第一,李唐家族先世依附贺拔岳、宇文泰系统(也就是后来的北周王朝核心集团),他们进入关中之后,为了对抗东魏北齐集团,所以强调关陇本位,将原先攀附的山东旧望改为关右名家。

第二,李唐家族先世一度改姓大野,大野也作达野、跋野、达阇,说明本身就是译音的所谓胡姓,而北魏朝廷曾经赐龙骧将军谢懿为大野氏,(《古今姓氏书辩证》,《姓氏考略》一说赐谢总为大野氏,),北周朝廷曾经赐河南河阴人龙骧将军云州镇将阎庆为大野氏,除了谢氏有一个说法是本身是大野氏改姓汉姓谢而复姓,阎庆、李虎都是原为汉姓被赐胡姓,和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间改为汉姓而此时受赐胡姓只是循例复旧如王盟(北周明德皇后之兄,宇文泰的舅舅)等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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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天下》中的李昞

实际上,我们今天的现代人从某一个角度或许很好理解,李唐先世如果不是原先的柏仁李氏家族成员假冒赵郡李氏的「假冒牌」,而是赵郡李氏之「破落户」,那就是类似美国作家乔治·R·R·马丁的著名长篇史诗奇幻小说系列《冰与火之歌》中的主要人物之一琼恩·雪诺(Jon Snow)这样的人生轨迹,也就是说从华夏名家子弟,变身为六镇(绝境长城The Wall)的守夜人(Night's Watch)军团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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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恩雪诺的身份是临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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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恩雪诺有被狼养大的龙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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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下誓言之后,守夜人不能拥有土地,不能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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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隋朝、唐朝的皇室都出自武川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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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中塞外Beyond the Wall的状态更加蛮荒

至于李唐家族先世(可能就是李熙这一代)离开赵郡李氏,究竟是因为犯了家规王法,还是本人个性性格的荡检逾闲、落拓不羁,这倒不是很重要,总之他变成了“守夜人”的一分子,从此,这一家族也开始吸纳接受『塞外野蛮精悍之血』,而

李唐一族之所以崛兴,盖取塞外野蛮精悍之血,注入中原文化颓废之躯,旧染既除,新机重启,扩大恢张,遂能别创空前之世局。——陈寅恪《李唐氏族推测之后记》

慎终追远陇西李氏?塞外野蛮精悍之血?说不清的李唐皇室血统之谜

李唐皇室从母系角度无疑有鲜卑血统,但他们始终以汉族统治者的自我认同从事政治活动

《冰与火之歌》中守夜人古时是被称为“黑骑士”的高贵军团,现时是七大王国流放者和罪犯的收容所,这和北魏六镇军人原先高贵后来卑贱的地位变化正相符合,对自身地位这一落差的不满和反弹,是北魏末年开始的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剧的导火索,也是李唐家族走上巅峰的缘起和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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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北齐两个政权的统治集团都是从六镇军人发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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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初年,中国开始了一个温暖湿润的时代,持续了100多年的时间

慎终追远陇西李氏?塞外野蛮精悍之血?说不清的李唐皇室血统之谜

从冰与火之歌中崛起的李唐家族,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家族,但仍然有新的冰与火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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