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兩天的G20峰會於12月1日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閉幕。媒體著墨較多的不是成員國之間的友好和諧，而是彼此之間的不和。諸多問題中最受關注的是中美這兩個最大夥伴之間可能升級的貿易衝突。
此外，還有俄羅斯的各種問題，包括最近俄羅斯和鄰國烏克蘭的衝突；英國就如何脫歐仍然爭論不休，不知2019年3月英國正式脫歐後會給歐盟其他成員國造成怎樣的影響。另外還有沙特問題，尤其是10月一名經常寫文章批評利雅得的記者在土耳其遭暗殺並失蹤，此事引發激烈爭議。
尋求共識
鑑於這次峰會被這層層烏雲籠罩，最終發佈的公報比預想中的鼓舞人心。公報中沒有出現任何有關保護主義和貿易壁壘的尖銳措辭，而是表示要致力於維護基於規則的國際金融體系，致力於解決各國之間和各國國內經濟增長中出現的不平衡。公報用很大篇幅談到了性別平等，數字化和新技術的使用等。公報還特別提到各國將致力於向所有人提供更全面和優質的教育。這些都是可圈可點的崇高目標。讀者們可能會懷疑這些目標今後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實現，但是，在一份覆蓋諸多G20重要夥伴的聲明中提出這些目標總比不提要好。
如果說G20的存在到底還是有所追求的，那麼這個追求就是要在眾多不同的夥伴之間就共同的發展、經濟和政治目標，以及如何安排任務的先後秩序達成共識。今年，公報中有關氣候變化的部分措辭出奇地含糊不清——而根據國際氣候變化小組的最新發現，氣候變化問題已迫在眉睫。其中有一段明確強調了對2015年巴黎協議及其履行毫不動搖的承諾。但是接下來的段落表示，美國將按照去年特朗普總統宣佈的那樣繼續退出巴黎氣候協議。
或許這才是此次G20峰會最深的印記。從這次峰會來看，美國在氣候變化問題上越來越陷入孤立，美國國內輿論也陷入嚴重分歧。實際上很多美洲國家和地區都願意履行對巴黎氣候協議的承諾。而且大家都承認，重新依賴化石燃料無法實現特朗普曾宣稱的那些經濟利益。很難再找出更好的例子來證明，在第45任總統的領導下美國和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關係已嚴重違反常態並經常陷入不和諧的境地。公報宣佈一年來經濟狀況保持強勁，特別是美國、中國和印度。即便如此，中美兩國的貿易衝突仍然是本次峰會最重要的話題，儘管多邊協定沒有明確提到這一點。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和習近平主席的雙邊會晤成了最期待的事件。
晚餐外交
特朗普和習近平在12月1日共進晚餐，會晤時長兩個半小時。兩國元首達成共識，停止加徵新的關稅。此前，特朗普曾宣佈，從2019年1月1日起，現稅率為10%的價值2000億美元中國商品的關稅將上調至25%。用特朗普的話來說，這次達成的共識是建立在中國已承諾將從美國農民和製造企業購買食品和其他產品的基礎之上。
特朗普用他慣常的誇張手法宣佈這是個了不起的談判結果。但是他後來又說將在2019年早些時候檢查並評估這個決定。這就有可能回到原點，重啟各種新威脅，採取新行動，對世界經濟造成新的干擾。
或許，特朗普此刻不再瘋狂地採取強勢的單邊行動是因為已有跡象表明，美國和最大貿易伙伴中國的貿易衝突已經開始重挫美國經濟。通用汽車公司在11月底宣佈計劃將在幾個州縮減公司的生產規模，而這幾個州對特朗普非常重要，對他有著較高的支持率。特朗普向來宣稱自己極力支持國內經濟增長，積極保護就業，絕不會導致經濟下滑就業流失。
但是11月中期選舉的結果表明，特朗普的死對頭民主黨至少已經開始在眾議院收穫了一些成果，他們重新奪回了眾議院控制權。在經濟上行階段，對中國採取強硬手段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們所喜聞樂見的，但是如果經濟出現下行，他又會被說成是做事隨心所欲、辦事不力。
特朗普和習近平在G20峰會期間達成的協議至少給了每個人以喘息的機會。原來看起來正失去控制的關係走向現已緊急剎車。但是中國現在已經意識到所面對的這屆美國政府極其善變，今天還是和顏悅色，轉過天來就可能變成仇人。特朗普的核心顧問，如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和貿易顧問彼得•納瓦羅都長期以來都是對華鷹派人物，而特朗普本人最關心的是貿易平衡問題。所以，在美國被這樣一群人掌控之際，中國清楚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眼下的和煦清風明年極有可能變成刺骨寒風，屆時特朗普將會發布一大堆推文以示對中國的憤怒和指責。
中國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密切關注美國的經濟發展軌跡。美國的發展趨勢越是不穩定不明確，特朗普就越是會承受更多壓力，從而再次搜尋使他遭遇挫折的替罪羊。因此，接下來幾個月中國至少會著手採取某些行動以解決貿易逆差問題，這是好事。這可能是象徵性的問題，而且大多數經濟學家可能已經意識到中美貿易逆差並非關鍵所在。但至少這使中國有機會在這件事上擺出積極的姿態，到時候可以把美國那些對中國橫加指責的人懟回去。
美國恐懼心理的根源
但是，結構性的問題仍未得到解決。隨著中國經濟不斷增長並逐漸能和美國抗衡，美國國內許多人都越來越熱衷於要給中國貼上“直接戰略競爭對手”的標籤。中國所取得的成就以及越來越高的威望，已經使很多人開始感到焦慮併產生敵意。很多人開始捕風捉影想方設法把中國描述成美國的競爭對手，認為不能再聽之任之。美國害怕失去世界主導地位和世界霸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他們的擔憂越來越以中國為假想敵。
這些事情很難理順。出於貿易方面的原因，世界從未像此刻這樣需要中國主動積極地發揮領頭作用。現在中美兩國暫時休戰，中國可利用這段時間更清晰地闡明目前為止以及今後將繼續採取哪些做法來促進世界經濟，如何為世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
確實，特朗普對中國的所作所為咄咄逼人、令人不安——但這也是中國此前不曾遇到過的機會，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可以進一步闡明自己所做的貢獻以及希望建立怎樣的新型夥伴關係。如果中國對特朗普的做法反應激烈則美國也不能怪中國。美國要中國回答能做什麼，中國給出了答覆，而這可能是當前這種不利環境下中國應積極利用的機會。
（作者：凱瑞·布朗，《北京週報》專欄撰稿人、英國倫敦國王學院中國研究院院長，潘小喬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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