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錢鍾書:一個真正幽默的人

「薦讀」錢鍾書:一個真正幽默的人

01.《圍城》

高能預警,笑點密集

寫老實人的惡毒:

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像飯裡的砂礫或者生魚片裡未淨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寫黃昏戀:

老頭子戀愛聽說像老房子著了火,燒起來沒有救的。

寫缺點:

一個人的缺點正像猴子的尾巴,猴子蹲在地面的時候,尾巴是看不見的,直到他向樹上爬,就把後部供大眾瞻仰,可是這紅臀長尾巴本來就有,並非地位爬高了的新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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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圍城》裡的方鴻漸

寫現代高等教育體制裡學生對老師的評判:

這些學生一方面盲目得可憐,一方面眼光準確得可怕。他們的讚美,未必盡然,有時竟上人家的當;但他們的毀罵,那簡直至公至確,等於世界末日的“最後審判”,毫無上訴重審的餘地。

寫飯菜:

魚像海軍陸戰隊,已經登陸了好幾天;

肉像潛水艇士兵,會長期潛伏在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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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鴻漸與孫柔嘉

寫飯館:

桌面就像《儒林外史》裡范進給胡屠戶打了耳光的臉,颳得下斤把豬油。

寫清淡的雞湯:

這不是煮過雞的湯,只像雞在裡面洗過一次澡。

寫李梅亭的衣著:

他的舊法蘭絨外套經過浸溼烤乾這兩重水深火熱的痛苦,疲軟肥腫,又添上風癱病;下身的褲管,肥粗圓滿,毫無摺痕,可以無需人腿而卓立地上,像一對空心的國家柱石;那根充羊毛的“不皺領帶”,給水洗得縮了,瘦小蜷曲,像前清老人的辮子。

寫行事混亂:

他那間公寓現在租給一個愛爾蘭人, 具有愛爾蘭人的不負責、愛爾蘭人的急智、還有愛爾蘭人的窮。相傳愛爾蘭人的不動產(Irishfortune)是奶和屁股,這位是個蕭伯納式既高又瘦的男人,那兩項財產

的份量又得打折扣。(注:“愛爾蘭不動產“是來自19世紀初的英國地圖炮。英國人嘲笑愛爾蘭人窮得只能靠女子賣笑度日)

寫旅館裡的妓女:

這女人尖顴削臉,不知用什麼東西燙出來的一頭捲髮,像中國寫意畫裡的滿樹梅花,頸裡一條白絲圍巾,身上綠綢旗袍,光華奪目,可是那面子亮得像小家女人襯旗袍裡子用的作料。

寫衣著暴露:

那些男學生看得心頭起火,口角流水,揹著鮑小姐說笑個不了。有人叫她“熟食鋪子”,因為只有熟食店會把那許多顏色暖熱的肉公開陳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為據說“真理”是赤裸裸的。鮑小姐並未一絲不掛,所以他們修正為“局部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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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圍城》中的鮑小姐

寫領導去辦公室:

一切機關的首長上辦公室,本來就像隆冬的太陽或者一生裡的好運氣,來得很遲,去得很早。

02.《貓》

錢鍾書瞧得起誰?

夏志清說錢鍾書“才氣高,幽默,很會諷刺人。他什麼人都看不起,當時聯大的教授恨他的也不少。他雖然一方面仍是謙虛,但是恃才傲物。”據說錢對西南聯大外文系幾位教授有這樣的評價:“葉公超太懶,吳宓太笨,陳福田太俗”在《貓》中,他又影射了哪些文人呢?(請自己品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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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動斯文的曹世昌,講話細聲細氣嫵媚可愛,隔壁聽來,頗足使人誤會而心醉。但是當了面聽一個男人那樣軟膩膩的講話,好多人不耐煩,恨不得把他象無線電收音機似的撥一下,放大他的聲音。這位溫文的書生偏愛在作品裡給讀者以野蠻的印象,彷彿自己兼有原人的天真和超人的利害

他現在名滿天下,總忘不掉小時候沒好好進學校,還覺得那些“正途出身”者不甚瞧得起。他橫著這個念頭,隨時隨地防人家挑釁開罪。他又要怕人又要使人怕的心理,該借貓兒見狗的姿態來象徵。因為地位關係,他不得不跟李家的客人們往來,但是他真喜歡結交的是青年學生,他的“小朋友們”。他鼓勵,指導他們,潛移默化他們的人生觀,受他們的香花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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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太太從小對自己的面貌有兩點不滿意:皮膚不是上白,眼皮不雙。單眼皮呢,確是極大的缺陷,內心的豐富沒有充分流露的工具,宛如大陸國沒有海港,物產不易出口。

李先生向她求婚,她提出許多條件,第十八條就是蜜月旅行到日本。一到日本,她進醫院去修改眼皮,附帶把左頰的酒靨加深。她知道施了手術,要兩星期見不得人,怕李先生耐不住蜜月期間的孤寂,在這浪漫的國家裡,不為自己守節;所以進醫院前對李先生說:“你知道,我這次跨海徵東,千里迢迢來受痛苦,無非為你,要討你喜歡。我的臉也就是你的面子。我蒙了眼,又痛又黑暗,你好意思一個人住在外面吃喝玩樂麼?你愛我,你得聽我的話。你不許跟人到處亂跑。還有,你最貪嘴,可是我進醫院後,你別上中國館子,大菜也別吃,只許頓頓吃日本料理。你答應我不?算你愛我,陪我受苦,我痛的時候心上也有些安慰。吃得壞些,你可以清心寡慾,不至於胡鬧,糟蹋了身子。你個兒不高,吃得太胖了,不好看。你背了我騙我,我會知道,從此不跟你好。”

兩星期後,建侯到醫院算賬並迎接夫人,身體卻未消瘦,只是臉黃皮寬,無精打采,而李太太花五百元日金新買來的眼睛,好象美術照相的電光,把她原有的美貌都煥映烘托出來。她眼睫跟眼睛合作的各種姿態,開,閉,明,暗,尖利,朦朧,使建侯看得出神,疑心她兩眼裡躲著兩位專家在科學管理,要不然轉移不會那樣斬截,表情不會那樣準確,效果不會那樣的估計精密。

「薦讀」錢鍾書:一個真正幽默的人

●陸伯麟,就是那個留一小撮日本鬍子的老頭兒。除掉向日葵以外,天下怕沒有象陸伯麟那樣親日的人或東西。一向中國人對日本文明的態度是不得已而求其次,因為西洋太遠,只能把日本偷工減料的文明來將就。

陸伯麟深知這種態度妨礙著自己的前程,悟出一條妙法。中國文物不帶盆景、俳句、茶道的氣息的,都給他罵得一文不值。他主張作人作文都該有風趣。可惜他寫的又象中文又象日文的“大東亞文”,達不出他的風趣來,因此有名地“耐人尋味”。袁友春在背後曾說,讀他的東西,只覺得他千方百計要有風趣,可是風趣出不來,好比割去了尾巴的狗,把尾巴骨亂轉亂動,辦不到搖尾巴討好。他就是為淘氣取名“[黑旦]己”的人。

●讀他的東西,總有一種吃代用品的感覺,好比塗麵包的植物油,衝湯的味精。更象在外國所開中國飯館裡的“雜碎”,只有沒吃過地道中國菜的人,會上當認為是中華風味。他哄了本國的外行人,也哄了外國人——那不過是外行人穿上西裝。他最近發表了許多講中國民族心理的文章,把人類公共的本能都認為中國人的特質。他的菸斗是有名的,文章裡時常提起它,說自己的靈感全靠抽菸,好比李太白的詩篇都從酒裡來。有人說他抽的怕不是板煙,而是鴉片,所以看到他的文章,就象鴉片癮來,直打呵欠,又象服了麻醉劑似的,只瞌睡。又說,他的作品不該在書店裡賣,應當在藥房裡作為安眠藥品發售,比“羅明那兒”(Luminal),“渥太兒”(Ortal)都起作用而沒有副作用。這些話都是忌妒他的人說的,當然作不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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