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定基礎堅實 人民幣不會“破7”

□東北證券研究所首席宏觀分析師 沈新鳳

人民幣面臨較大貶值壓力

今年年初以來,美國經濟強勁復甦。二季度美國GDP環比折年率達到4.2%,為2014年三季度以來最高增速;三季度GDP環比折年率為3.5%,也大大高於近年來的平均增長率。經濟的復甦帶來了就業的強勁,美國9月與10月的失業率降至3.7%。對於勞動力的巨大需求拉動了工資水平的增長,美國私人非農企業員工平均時薪的同比增速在10月份超過3.1%,為2009年2月以來的最高增速。居民消費能力的提高進而推升了通脹水平,美國核心PCE(個人消費支出)同比增速在今年3月首次觸及美聯儲設定的2%的通脹目標,其後大多月份也都維持在2%左右,顯著高於往年水平。綜合而言,各項指標都顯示,美國今年的經濟發展狀況良好。

低失業率和相對較高的通脹壓力下,美聯儲於3月、6月和9月分別加息一次。經濟高速增長和美聯儲加息合力作用下,美元今年一路走強,但未觸及98,低於前期高點。截至目前,美元已較年初上漲5.5%,較年內最低點上漲了9.9%。美元走強引發了其它國家貨幣貶值,典型的如阿根廷、土耳其,其貨幣兌美元的匯率較年初分別貶值了48%和31%,大幅度的貨幣貶值引發資本流出,甚至引發經濟衰退。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較年初也貶值了6.3%,較年內高點貶值幅度達10%。

在內部結構轉型、外需偏弱的背景下,市場多數觀點認為人民幣仍然面臨較大的貶值壓力。

美元指數上升動力不足

美元是否會繼續保持堅挺,人民幣又是否會大幅貶值呢?筆者從美國經濟走勢和加息進程兩個維度來分析,認為美元指數上升空間有限,未來會觸頂回落。

一是經濟基本面不支持美元繼續升值。決定一國貨幣長期價值最根本的因素是該國經濟發展水平。歷史數據顯示,美元指數與美國GDP佔全球的比重走勢完全一致,由於美國GDP佔全球的比重受匯率折算影響較大,筆者引入另外一個指標:美國GDP增速與全球GDP增速的比值,該指標衡量了美國經濟的相對增速,並且不受相對匯率變化的影響。可以發現,美國GDP相對增速在大多數年份與美元指數走勢相同,少數年份為美元指數的前瞻性指標。

2018年前三季度美國的GDP增速顯著提高,在全球增速穩定的背景下,美國GDP佔全球比重以及相對增速都會有所提升。相應地,當前美元指數也維持在較高位置上。但是,美國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正在逐漸下降,每一輪美元週期的高點也越來越低。筆者認為伴隨著全球經濟走弱、新的減稅和財政支出計劃難產以及加徵關稅影響,美國經濟增速未來會有明顯回落。

從美國GDP環比拉動率來看,淨出口是二季度GDP增速反彈的主要原因。此外,雖然美國經濟今年表現強勁,但全球經濟增速有放緩趨勢,除美國外的各大經濟體景氣度均下降。歐、日、韓等國的出口增速在近幾個月都有明顯下滑,側面印證了全球外需不足。最新的IMF預測將2018年和2019年的全球經濟增速預期下調了0.2個百分點至3.7%。在全球經濟下滑的背景下,美國的出口會面臨較大的壓力,難以獨善其身。

美國財稅刺激的影響亦不持久。上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曆史有三次重要減稅期,從減稅後GDP的走勢來看,減稅會對經濟有一定刺激作用,但這個作用不持久,經濟增速回升兩年左右後會逐步回落。更關鍵的是,前三次減稅中,政策利率在大部分時間裡處於下行趨勢中。本輪特朗普減稅所處的環境為加息週期,這會一定程度上抵消減稅的刺激作用。

進一步分析今年美國經濟增長中減稅的影響,可以發現,稅改刺激並沒有真正帶來私人投資的增長。今年美國經濟走強還得益於政府支出的增加,因此,未來政府支出增速的大幅下滑,也將對美國的經濟增長造成較大拖累。

同時,美國中期選舉結束後,民主黨奪回眾議院,這意味著特朗普計劃的稅改刺激2.0版本幾乎不可能推出,1.5萬億的基建計劃也將受阻,美國經濟缺乏新的刺激。

綜合以上各因素,筆者預計美國經濟已經到達高點,未來增速會放緩。美國經濟增速回落速度一旦快於全球經濟,意味著美國經濟相對增速下降,會使得美元失去其基本面的支撐。

二是加息後半程中美元往往走弱。筆者分析較近的幾次美元加息週期後發現,在美元加息的前半程中,美元指數大多會隨著利率的提升而上升;而進入加息的下半程時,美元指數往往會回落。這是因為市場在前期已經有充足的預期,甚至過度反應,所以在加息後半程中,美元指數再上升的空間很小,反而有下行壓力。

自2015年12月至目前,美聯儲已經加息8次。根據美聯儲三季度議息會議的預期,未來兩年內還會有5次加息,近期美聯儲主席已經開始釋放未來加息次數減少的信號,不論哪種情形都說明目前已經處於加息的後半程。按照歷史經驗,在市場已經對加息有充分預期的情況下,美元指數受加息支撐而繼續上升的空間不大。因此,筆者認為,明年美元指數失去走強動能轉弱是大概率事件。

人民幣具備穩定基礎

在今年人民幣貶值的預期之下,美元兌人民幣匯率數次逼近“7”的關口。人民幣是否會“破7”成為了市場普遍關心的話題。筆者認為,人民幣匯率在較長的一段時間會保持相對穩定,大概率不會“破7”,未來會區間穩定。

隨著美國經濟的強勁復甦以及美元指數的走強,人民幣匯率被動地承受了較大壓力。市場很多人認為人民幣貶值有利於刺激出口、拉動經濟,“穩匯率”的必要性受到質疑。但是筆者分析了目前國內外的形勢,認為人民幣匯率穩定對於穩定市場預期有重要意義,並且人民幣有穩定的基礎。

首先,“穩匯率”對於市場預期的穩定非常重要。人民幣匯率一旦貶值,突破市場心理關口,很有可能激發市場的恐慌情緒。歷史的經驗表明,市場預期是很難控制的,並有預期自我實現的特點,如果等到市場預期被突破時再進行調節,往往需要更大的代價。

其次,人民幣對美元已經貶值較多,繼續貶值對企業弊大於利。市場有大部分觀點認為,人民幣貶值利好出口行業,應該主動加大貶值。實際上,中國經濟結構逐漸發生改變,經濟已經並非主要由出口拉動,貶值是利弊同存的。通過過去9次的人民幣貶值期的經驗發現,幾乎沒有哪個時期經濟是真正因為貶值而拉動回升的。人民幣如果繼續貶值,則對我國需要進口原材料的生產商或企業十分不利。而且放任人民幣貶值,也將使我國出口型企業過於依賴價格優勢,缺乏提高產品質量、增強核心競爭力的動力。

因此,人民幣貶值利弊同存,一味的單邊變化並非好事,必然存在一個利弊臨界點,哪怕是一個模糊的臨界點,現在應該就在這個臨界點上。既然人民幣穩定有其必要性,那麼匯率有沒有穩定的基礎?筆者從基本面及工具兩個維度分析,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第一,與2016年,即上一個人民幣貶值週期相比,人民幣目前的基本面相對更好。就整體經濟形勢而言,2016年PPI全年下降1.4%,名義GDP僅增長7.91%;2018年前三季度名義GDP增長9.9%,高於2016年,未來可能邊際下降,但不會低於2016年。就貨幣供應而言,2016年M2增速為11.3%,2018年前10個月M2增長8.3%,低於2016年,不存在貨幣超髮帶來的貶值壓力。

就市場利率而言,2016年金融機構人民幣貸款加權平均利率5.26%,2018年前三季度為5.94%,高於2016年。不利因素在於,中美利差相對明顯縮窄。但是整體而言,人民幣的基本面優於2016年,既然2016年最終也未“破7”,現在大概率也不會。

第二,美元指數勢頭難繼,人民幣被動貶值壓力將緩解。今年人民幣兌美元的貶值,主要原因在於美元的升值。目前美元指數相對於年內低點升值幅度為9.68%;而人民幣相對與年內高點貶值幅度約為10%。而前文中已經分析,未來美元指數難以維持其上升勢頭,大概率會有所回落;相應地,人民幣貶值壓力也會大大減緩。

第三,我國外匯儲備依然充足,有足夠的能力對匯率進行調節。穩定匯率的工具有很多種。10月份的官方外儲數據為30530.98億美元,依然是全球外匯儲備最多的國家。在國際上,對於新興市場國家外儲充足率的簡易計算標準為:三個月的進口額+100%短期外債。按照這個標準,我國所需的外儲約為1.76萬億美元,不到1.8萬億美元。除中國以外,其它金磚國家的外債總量均超過外儲,整個國家對外債依賴過強,這也解釋了當美元升值時,這些國家匯率壓力要比中國更多。因此,我國的外匯儲備相對較為充足,目前不存在債務風險,也足以應對短期衝擊。

第四,我國貨幣政策靈活,政策工具較多。8月6日,央行將遠期售匯業務的外匯風險準備金率從0%調整為20%,初步對匯率進行調節,人民幣匯率短期跳漲。央行日前重啟“逆週期因子”,此後在較長的時間內,人民幣貶值速度大幅放緩。除此之外,加大資本管控等也都是調控匯率的可行選擇。

通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穩匯率”既有其必要性,也有其可行性。近期決策層頻頻發聲,強調不會依靠貶值來刺激出口,人民幣匯率會維持相對穩定。有政策面和基本面的雙重保障,人民幣再貶值的空間不大,美元兌人民幣大概率不會“破7”,預計美元兌人民幣匯率未來將在6.5-7之間浮動。

2018年,國內因去槓桿引起信用顯著收縮,經濟回落壓力重新加大。以4月開始的降準為標誌,國內貨幣政策逐漸邊際轉松。與此同時,外部的擾動增加,給資本市場帶來經濟壓力加大的擔憂。伴隨美國持續加息、國內政策逐漸轉松、美元指數偏強,人民幣重回貶值趨勢。自6月15日至今,美元兌人民幣升值約8.5%。因此,有必要分析明年美元指數的走勢和人民幣匯率的變化,筆者認為,美元指數將在未來走弱,人民幣匯率將穩定,大概率在6.5-7的區間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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