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一家无锡郊外小小的针织手套厂,在电影《我不是药神》上映后一周,订单翻了许多倍。有位安徽的商家,在这家工厂的1688网店订下十万副手套;还有一家电影院的老板找来,买了许多手套免费送给观众。

这是普通民众的敬意。因为开这家工厂的,正是《我不是药神》主人公原型陆勇。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阿里巴巴1688用户向陆勇表达敬意

现实中的陆勇,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他通过一种名叫格列卫的抗癌药物,以及来自印度的仿制药,已经安全度过患病之后的16年。

“看不出我是个病人吧?”7月12日下午,《天下网商》记者在陆勇的针织手套厂见到了他。他神态轻松,穿着一件藏青色短袖,衬得皮肤更白了。皮肤变白,其实是长期吃药的副作用之一,有时还会腹泻、乏力、浮肿,但陆勇显然对自己的身体颇为自信。

现在,除了每天必须得吃药,只有在别人提起时,陆勇才会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他早上8点起,晚上12点钟睡觉,每天阅读英文书,还喜欢游泳,能游800-1000米,前年还去了西藏,上过纳木错。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因为帮病友“代购”仿制药,他被称为“药侠”,也因此被关进看守所135天。这段经历后来被媒体曝光,引起社会关注,受到争议和质疑,也推动了医疗改革。如今影片上映、轰动,短短8天就突破20亿票房,陆勇也再次成为焦点。

陆勇出生于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但在巨额医药费面前同样耗不起。2003年,他每天一睁眼,就要吃掉价值800块人民币的正版格列卫。

好在生死、疾病、伦理的轮番压迫中,生活还是给陆勇留下一道缝隙——这家依托于互联网的针织手套厂,让他有了来自国内外的订单,有了经济上的来源,也让他保持着沟通世界的外语能力,和更大的视野。

如今,陆勇被无数人视为英雄,《我不是药神》则被认为是《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中国现实版,也有人把它理解为普罗米修斯传递火种的故事。但从生活的本质来说,这是一个普通人对抗疾病和命运的故事。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生命选择题

2005年4月5日,陆勇接到一通期盼已久的电话。医生在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消息:中华骨髓库有了和他成功配对的骨髓。

这是大部分白血病患者都没有的机会。2002年8月8日,陆勇被确诊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当时,寻找骨髓,配对移植,是国内治疗这种绝症的第一方案。

接到电话时,他正走在回家路上,刚为车祸去世的父亲下完葬。

陆勇的父亲有一家五金工厂,但儿子患病后,这个中产家庭还是面临经济窘境。退休的父亲不得不继续打拼,以挣钱来抵抗疾病为家庭带来的巨大隐痛。

正是在去谈业务的路上,父亲遭遇车祸,也没等到儿子的生日蛋糕——第二天是陆勇37岁的生日。陆勇至今觉得愧疚:“如果我不生病,他可以享受退休时光的。”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陆勇的父亲就是在这条工厂前的小路上,不幸遭遇车祸

另一边,医学也充满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不论是移植,还是保守吃药,哪边都有死亡的几率。

陆勇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眼神。他认识一个杭州的患者,为了做移植家里把房子卖了,结果复发,只好做第二次移植,但仍不理想。到后期,那个患者满嘴都是血泡,不能进食,靠打点滴维持生命。陆勇跑去医院看他,他戴了个氧气面罩,已经无法主动呼吸,但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仪器,观察血氧浓度。第二天,这位患者就走了。“他那眼神,是无法言说的对生的渴望。”

他还提到一位病友。这位姑娘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对外汉语教育的研究生,在毕业前两个月发现了这个病。学校捐50万让她治病,但是这个捐款指定做移植。后来移植效果不好,两年时间花了200万人币,最后真的再借不到钱,去世了。她最后想被人记住的,还是当初青春美好的样子。“有病友去看她,她在房间里把头侧过去,不想让人家看到他那个样子。”

父亲的意外去世,以及不断听到的不那么成功的移植案例,让作为家庭最后经济支柱的陆勇陷入犹豫。

几天之后,他决定违背当时国内的主流医疗方案,拒绝这次骨髓配对机会。对方告诉他,错过这一次,或许就意味着终生没有机会。他没有动摇。

陆勇还有另一个希望:格列卫。

“命就是钱”

在等待骨髓配型期间,医生建议他服用格列卫控制病情。这款药由瑞士诺华公司研发生产,当时每盒价值23500元,可服用一个月。

从某种意义上讲,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群体比其他癌症患者群体要幸运一些,2001年上市的格列卫,堪称人类抗癌战争中的一个里程碑。它是世界上第一种靶向抗癌药物,像"精确制导"那样瞄准癌细胞,而不会误伤正常细胞。事实证明,格列卫能让这种绝症变成慢性病,将五年生存率从30%提升到90%以上。也因此,2005年之后,医学界对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一线治疗方案,逐渐从移植变成了药物。

但前提是,你需要承担每月两多万元的巨额费用。一种新药的高定价,可以帮助制药公司在巨大的研发投入之后获得回报。

“每天睁开眼睛就800块钱,真的,睁开眼睛就800块。所以没办法,一定要赚钱。”据陆勇描述,平均一颗药需要200元,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几倍,一天要吃4颗。要是不小心掉在沙发缝里,一定要搬开很重的沙发找出来。

两年时间,光吃这种药,陆勇一家就花了56.4万,加上各类治疗、配对的费用,将近70万。在那个时代,吃一年的药,就等于吃掉一套当地的房子。

他见过太多吃不起药的病友。当时,在陆勇建的病友QQ群,只有他和杭州一个卖皮草的患者,才吃得起正版格列卫。有许多吃不起药的病人,只有在化疗控制不住的时候,家里会想办法凑钱去买卖几盒去吃一下。它能缓解一段时间,但很快又会进入一个急变期。

每周,那个群里都有头像在变灰,也就意味着有人离开。也有的病友头像很久不亮了,过段时间突然又亮了,“我是这个人的家属,他(她)已经走了。代他(她)跟你们道声别。”

“命就是钱。”陆勇对电影里的这句台词印象深刻,“当时你没有钱的话,寿命也就3到5年,没钱的话就完蛋了。”这种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求生欲,让恐惧加倍。

在第一次确诊、住院16天后,陆勇立即投入到工作中。2000年,他从国营外贸公司下海创业,创立了无锡振生针织品有限公司,第二年便开通了阿里巴巴国际站。他深知,只有钱才能维系生命。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幸运的癌症病人”

东南大学毕业后,陆勇一就直从事国际贸易。在阿里巴巴国际站,他接触到了更多外国客户和讯息。互联网打开的视野,也在引领他关心国外的最新治疗方案和药物。

在一次翻阅亚洲白血病论坛时,陆勇看到一个韩国病友,他从2001年就在吃一款格列卫的印度仿制药,价格只需要原版的六分之一,身体各项指标至今正常。

通过谷歌的图片搜索,陆勇在日本一家网上商店上找到了它,之后拜托在阿里巴巴国际站相识的日本客户购买,通过药厂经销商,联系上印度药厂。当得知一年的药物只需3000元时,陆勇觉得,至少让更多病友看到了希望。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在自己身上做试验,逐渐由昂贵的正版药替换成廉价的仿制药。他去医院拉了体检报告,显示指标正常,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布到群里。

2011年,为方便病友打钱买药,陆勇买了三张有国际汇款功能的信用卡。也正因此,他在两年后,因为“妨碍信用卡管理秩序”、“销售假药罪”,被湖南沅江市公安局拘留。截至2015年2月15号听证会那天,一共有993个病友在网上签名声援。检察院向沅江市人民法院撤回起诉,认为其行为不构成犯罪。

陆勇的案子很快吸引了媒体的关注。关于是否代购谋利,生命权与专利权之间的矛盾,民众针对该案的讨论,迅速形成舆论漩涡。

陆勇一直试图解释,自己并未打法律的擦边球,也没有从中赚钱。“销售假药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这个药是假的,没有进入中国药监局注册,一个是销售型,不管盈利,但存在差价便可定罪。我当时很清楚,所以一直遵循一个原则,你要买药的话,我告诉你我的情况,然后把渠道全部公开,包括怎么跟印度联系,怎么汇款,QQ群里都是有模板的。但是有些人外语不好,确实还是要由我来完成,我应该是一个桥梁。”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他同时反问:“如果连命都没有了,我们怎么去遵守专利?”

“没有我陆勇,也有程勇、李勇对不对?”

编剧韩三女也在此时找到陆勇,想把他的故事写成剧本,拍成电影。

谁也没有想到,这部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不仅在票房上获得空前成功,还成为近年来中国电影史上为数不多的高分电影。电影刚上映那几天,陆勇每天要接待十几家媒体,但都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些表述,配合摆拍,甚至在夜里接受采访。

陆勇自己看过三遍电影。第一次是5月28号在北京片方的放映室,看到有好几处,他流泪了。

比如王传君演的吕受益上吊自杀那段。印度仿制药断了渠道,唯一的办法是做移植。最后那一幕,吕见妻子和孩子在病床边熟睡,觉得自己是苦难的来源。在高企的医治费用、不甚明朗的病情进展面前,他选择结束生命,守护作为身为丈夫和父亲最后的尊严。

另一个悲剧人物黄毛,为了保护药品开车冲出去,结果遭遇车祸去世。现实中,陆勇的父亲在去洽谈工厂业务的路上,出车祸离世,成为他心里永远的郁结。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我不是药神》原型陆勇:我开了这样一个厂,它让我续命、救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