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名鎮哈拉寨抗戰名鎮哈拉寨

抗戰名鎮哈拉寨抗戰名鎮哈拉寨

忠烈祠全景

 □高子果蒲元

陝西省榆林市府谷縣哈鎮,今天看來,它不過是陝西東北角上一個普通的小鎮;然而,在80年前艱苦卓絕的抗戰歲月中,這兒卻是陝北抗戰軍事重鎮。彼時,此鎮名曰哈拉寨。

塞北重鎮

哈拉寨坐落於府谷縣城北偏西70公里處陝蒙交界處,北通河套,東控河東,南扼神榆,自清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放墾禁留地以來,便成為陝北和晉西北通向內蒙古的通衢要道。至清中期,哈拉寨已發展為長城口外民族商貿來往的重要集市,店鋪林立,商賈雲集,居蒙漢貿易三鎮之首(另兩處為古城和沙梁)。至20世紀30年代,小小哈拉寨常住人口近兩萬,以手工油坊、毯坊最負盛名。

全面抗戰爆發後的1937年11月,烏蘭夫、白海風率領的蒙旗保安總隊經綏遠抗戰後曾駐軍哈拉寨休整。不久,八路軍第120師聯絡參謀處也進駐哈拉寨,廣泛宣傳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組建了第120師綏蒙遊擊支隊。當然,讓拉哈鎮取得陝北抗戰軍事重鎮地位的,當屬馬占山領導的東北挺進軍的到來。

馬占山三選駐紮地

1931年9月18日,日軍發動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時任黑河警備司令兼省防步兵第3旅旅長的馬占山隨即被任命為黑龍江省代理主席。11月初,馬占山率部於江橋頑強抗擊日軍第2師團達三天兩夜之久,官兵殺敵,無不奮勇。戰績傳出,全國軍心民心為之一振,上海福昌煙公司專門推出馬占山將軍牌香菸。然而,面對日軍的誘降,馬占山於1932年初先後就任偽黑龍江省主席、偽滿洲國軍政部長,馬占山將軍牌香菸從爭先搶購頓成無人問津。兩個多月後,彷徨中的馬占山毅然反正,再揭抗日旗幟,重新活躍於白山黑水之間。1932年8月後,日軍改為步步為營向中心推進的“圍剿”策略,致使東北抗日各部均受到很大損失,馬占山等難於堅持,於12月初撤出東北。

1936年12月,馬占山參與了西安事變。1937年全面抗戰爆發後,馬占山被任命為東北挺進軍司令,旋即率部在綏遠興和、歸綏、包頭等地與日軍激戰,後退守五原。1938年3月,馬占山部連克河口、托克托,4月與敵鏖戰於大青山,當月下旬轉戰至固陽黃油乾子,騎兵第6師師長劉桂五犧牲。5月,馬占山總部轉移至哈拉寨,擔負“警衛伊盟、兼守河防”的重任。

早在1937年10月,東北挺進軍先遣隊騎兵第3師曾建議選內蒙古東勝為駐地,馬占山認為東勝地形開闊,不利於防空和隱蔽,否定了這一意見。後有部下建議改駐陝西府谷大岔,據說馬占山覺得此地名不甚吉利,再次否決。最後,哈拉寨進入了馬占山的視野,當聽到“哈拉”是蒙語“黑色”之意,早年曾佔據黑虎嶺,後鎮守黑河,曾為黑龍江省主席,素崇黑色的馬占山大喜,決定將指揮部設置於此。是為三選。

其實,選定哈拉寨完全是出於軍事考慮。該地兩翼背山,一川為澗,澗旁為路,地勢險要,交通便利,易守、易走、易藏。其時,傅作義部駐紮于山西河曲,鄧寶珊部位於陝西榆林,加上哈拉寨,恰為掎角之勢。此外,哈拉寨人口較多,貿易發達,也易於籌集軍需。

兩探趙家大院

1938年5月的一天,哈拉寨趙家大院的大門上,隆重地掛上“東北挺進軍司令部”的木牌。1940年,國民政府正式任命馬占山為黑龍江省主席,次年“黑龍江省政府”的牌子也赫然出現在趙家大院門口。抗戰期間,曾有北方多個淪陷省區的政府曾暫居陝西,除黑龍江外,還有察哈爾、河北、山西等,儘管這些流亡他鄉的省政府無法行使職責,但卻宣示著中華民族不屈不撓鬥爭到底的決心。這兩塊牌子一直掛到1945年日寇投降,也使得趙家大院成為陝北抗戰歷史中地標性的建築。

今年夏秋之際,筆者專程前往哈拉寨考察抗戰遺址,首站即趙家大院。當日下午驅車至哈拉寨,只見密集的民居建築於清水川以北的緩坡上,在數位老鄉指點下,幾經曲折終於來到了哈鎮沙坪梁村76號。一座規模頗大但甚是普通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院前無任何標識。翻看攜帶的《中國西部地區抗戰遺址圖說》(李建平編著),終於確定這裡就是當年威名遠揚的“馬占山司令部”。

然而,大院門戶緊鎖。向鄰居探聽得知,該院已無人居住,鑰匙在鎮政府留有一把。在鎮政府,辦公室柴主任對考察活動表示大力支持。次日進入趙家大院,院中一棵棗樹枝繁葉茂,正面和兩廂的房屋保存基本完好,透露出淡淡的民國風格。由於無人居住,破敗的氣象也逐漸瀰漫,這令筆者對於此處抗戰遺址的未來頗多擔憂。

油坊壁上的彈痕

哈拉寨油坊,在當地手工業史上曾經赫赫有名。如今人們早已不榨油了,但位於趙家大院以東略偏北的一座油坊舊址卻很有必要一去。此坊外壁上保留著日軍空襲哈拉寨時的累累彈痕,作為日軍侵華最直接的罪證,警示後人。

府谷縣史志辦康文慧考證,日軍於1938年至1940年先後四次轟炸哈拉寨,共計投彈150餘枚,炸死炸傷民眾100多人。哈拉寨依山而建,地勢隱蔽,為何屢遭日軍精確空襲?馬占山與部下研究發現,鎮內東山頭上有一座文星閣,位置高聳,目標突出,日軍轟炸多有此處,想必是日軍飛行員的航標定位點,於是將這一建於清同治元年的古建築轟塌。

而文星閣下恰有一處油坊,敵彈的破片迸射而下擊在油坊圍牆壁上,留下了大大小小近百個凹陷。難得的是,這座官油坊院歷經了80多年風雨,至今得以保存。考察中筆者看到,油坊大門修建的相當氣派,四根立柱兩廂豎立,中間為磚砌高圓拱門,正上方石刻匾額文字已被鑿去,依稀可見“長是春”三字,或許是油坊字號,兩側八字形外傾短牆上方也各有被鑿去的刻字,辨認為“世界”“大同”。省界小鎮上的手工作坊,竟有如此格局,令人歎服。尚女士一家在此生活已35年,正是因其精心修繕,油坊門樓和院內房屋(有數間仍為民國建築)才能保存下來。

然而遺憾的是,出於美觀的考慮,尚女士近年來將住所外壁上的多處彈痕用水泥抹平,留下一個個顏色深淺不同的痕跡,唯有較高處和較小的一些“倖免”。筆者迫切希望有關部門能夠在遺蹟保護和居民生活之間探索出一條可行之路,將此處日軍轟炸罪行永久保留。

戰火中的“教”與“養”

1945年8月18日,抗戰勝利,馬占山率部離開哈拉寨返回東北老家。當地居民自發樹立“馬公德政碑”以記功績,這不僅因其駐軍七年抗擊偽寇,更蘊含著對馬占山發展當地教育和慈善事業的深深感謝。

1941年,馬占山率先捐款15萬元,加上東北挺進軍其他軍官捐款共計30多萬元,於哈拉寨興建了鳳凰鎮中山中心小學。校內建有中山大禮堂和秀芳圖書樓(馬占山表字秀芳),最多時有男女學生200多名,是府谷全縣當時設施最好的完全小學。

時光荏苒,當年的鳳凰鎮中山中心小學,如今是府谷縣哈鎮九年制學校所在地。中山大禮堂已不見蹤跡,但一座別緻的二層亭樓式建築仍佇立在操場中央,這就是陝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秀芳圖書樓。而今這裡已不再存放圖書,一塊“榆林市德育教育基地”牌匾置於正中,四壁則懸掛著馬占山抗戰和哈鎮抗戰遺址的圖片。歲月如梭,小樓依然靜靜地講述著往昔的故事。

1942年,為收養抗戰孤兒難童,馬占山籌資在哈拉寨東北一公里處惠家溝溫家塔創建育嬰堂,當地又稱娃娃堂。據記載,育嬰堂為一座依山而建的四合院,正房是一進兩開的七間育嬰室,東西廂房各三間。堂內有工作人員十餘人,醫藥齊全,最多時收留孤兒棄嬰60多名。由於溫家塔村現僅有一戶人家居住,也不通道路,因而頗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育嬰堂。遠遠望去,一座院落孤零零的處於山川草木掩映間,略顯蒼涼。

行至近前,看到院前有一方小碑上書“陝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院門是普通的磚砌拱門,大門額上匾池內刻有文字,但亦被鑿掉,仔細觀察應為“哈拉寨育嬰堂”6字。院內正房經住戶翻修,其餘保留如舊的大多殘破不堪,左手方的一間被闢為牲口飼養室,右手邊房屋已無存,成為露天的羊圈。考察即將結束時,正屋內一位高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兒伸出頭來。交談得知,她家居住於此處已幾十年,自她記事起,育嬰堂遺址未得到過任何維修,聞之不禁唏噓。

忠烈千秋

為祭奠在江橋抗戰、綏遠抗戰和駐哈拉寨期間為國捐軀的抗戰將士,1942年,馬占山在哈拉寨對岸西灣村南山山麓修建了忠烈祠,成為中國最早為抗戰烈士建造的紀念性建築之一。祠堂坐南朝北,主體為鑿崖而成的石窟,門額磚刻“忠烈祠”三個大字。石窟門前不遠處矗立有原址重建的拜碑亭一座,亭下立四稜石碑,北向刻有傅作義題詞“浩氣長存”,東向是鄧寶珊題聯“碧血有痕留戰壘,青山無語拜碑亭”,西向是東北挺進軍慕新亞等合署的題聯“颯爽英姿鐵馬金戈一夢,崢嶸片石邊風塞月千秋”,南向是馬占山題寫的碑文,追溯了自九一八以來,所部與日寇浴血奮戰大小几十戰中將士英勇殺敵的氣概和功績,以及深深緬懷之情。

進入忠烈祠院內,筆者第一眼便看到祠堂門口兩側平房山牆上,分別繪製的巨幅世界地圖和中國地圖,雖已斑駁脫落只可遠觀,但依舊震撼不已。由於車上並無菸酒香蠟等物,附近也無人家,筆者遂以陝北特產紅棗月餅和時令水果,敬獻於忠烈祠內供臺“東北挺進軍騎兵第六師師長劉桂五少將”及眾多靈牌之前,三鞠躬並致以軍人最崇高的軍禮!一行熱淚無聲淌下。

位於忠烈祠背後山腰處的抗日烈士紀念塔亦於1942年建,正面為馬占山親筆題寫的“抗日陣亡將士紀念塔”,背面刻有陣亡將士軍銜名諱。遺憾的是,原塔於20世紀60年代被毀,碑石無存。2004年,在哈鎮群眾自發捐款的基礎上,府谷縣政府再撥款6萬元重建將士塔於原址。時任全國政協副主席的周鐵農題寫了碑文,馬占山手跡“還我河山”亦鐫刻於碑體之上。塔前是烈士陵園,蒼松翠柏,肅穆端莊。

返回途經府谷縣城,聽聞縣裡正在研究將哈鎮建設成抗戰特色文化小鎮事宜,心下頓覺欣慰,遂口占無韻小詩一首:

長城邊上有名鎮,陝蒙通衢哈拉寨。

抗戰開來挺進軍,風雲際會趙家院。

禦寇殺敵三省地,指揮若定馬秀芳。

千秋忠烈浩氣存,抗戰精神永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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