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差點被逐出師門,岳雲鵬是如何逆襲的

在認識人生中的“貴人”郭德綱之前,岳雲鵬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那個時候郭德綱31歲,沒人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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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04年,套用他著名的演講式相聲《相聲五十年之現狀》的說法,正是“大雪紛飛,大柵欄上連條狗都沒有”的艱難歲月。郭德綱在華聲天橋辦北京相聲大會(即後來的德雲社),勉力維持生計,最少的一次全場只有一位觀眾。郭德綱收下了這兩個小夥子。可供他選擇的材料幾乎沒有,他對他們也沒抱什麼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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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夥計沒有整塊的時間學相聲,最初只是坐著聽,順便給園子裡增加點人氣。趁飯館2點午休,倆人就趕往劇場,4點半趕回去上班。他們仍然要晚上10點下班,次日8點上班。有一天從劇場的回程下起傾盆大雨,倆人都淋得溼透,回到麵館也沒其他衣服,捱了領導一頓罵。“咱們一定要記得這一天,一定要記得這一天,咱們為了學習多不容易。”嶽龍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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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底,他們從麵館辭職,全身心投入學藝。宿舍沒了,就租了間地下室。屋子裡只擺得下一張床墊,倆人睡上面,鞋脫在門口。師孃王惠看他們可憐,在大興區的龐各莊花了兩百塊錢租了個院子,讓他們住。岳雲鵬那段“我也是北大的,北京大興的,龐各莊的”,就來自這裡。在這個西瓜產地,他們住在一個1940年代蓋的、窗欞還要糊紙的房子裡,但至少可以一人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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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雲鵬主攻太平歌詞,他練得很勤奮,睡覺前,上廁所,走到哪裡都在背。“在馬路上你要不認識這個人,你會覺得是瘋子,都魔怔了。”週末的時候,他們去劇場串場,觀眾沒坐滿就沒有錢——他們只算學徒而非正式演員,坐滿了師孃會給50塊錢。這點錢時有時無,根本不夠花,捱餓是經常的事。郭德綱也不容易,一家人帶著另外幾個徒弟,租了個三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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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雲龍和岳雲鵬在龐各莊住了近兩年。有時候肚子餓,他倆都喜歡看一個名叫《炊事班的故事》的情景喜劇,一看投入了,餓勁兒就過去了。《炊事班的故事》的主角之一是沙溢。那是2005年,沙溢在屏幕上,岳雲鵬在屏幕外看著。到2016年,他們共同參加了真人秀《了不起的挑戰》。孔雲龍說“他應該會和沙溢聊到龐各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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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相聲演員愛耍貧嘴、逗悶子的成見不同,生活中的岳雲鵬是個內向寡言的人。他身邊的所有人都驗證了這一點。現在是,從前更是。少年時期,村裡年長的女人拿他開玩笑,他會感到害怕。他從來不和她們聊天,一低頭就走開了,生怕接不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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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大概瞭解到岳雲鵬是什麼樣性格的人,你大概可以想象這樣一個人丟到以人精為主的相聲團體裡是什麼感覺。“臺上也不行,臺下也不行。”不止一位接近的他的人如是評價最初階段的岳雲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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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5年下半年,郭德綱的逆轉開始了,德雲社的演出能場場滿座了。幾近入土的劇場相聲死而復生。直至年底,大規模媒體報道井噴出現,郭德綱的名氣在公眾範圍內徹底打響了。討好師父也有利可圖,“早年前還老有人,端著杯子後面跟著師父呢。” 用師兄弟的話說,岳雲鵬“不夠機靈”,說難聽點,“沒有眼力見兒、不會來事兒”。孔雲龍說“(伺候師父)輪不著他,是因為有心眼的人總比他快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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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們之間聊天、砸掛(即互相調侃、碰撞出臺上可用的笑料),他也很難融入。他本來就內向,很少開玩笑,反應也不快,總說不到點子上。“岳雲鵬那時候是太不招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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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命的是岳雲鵬臺上的表現。

從2004年底至2005年的6、7月,他的表演部分是開場與李雲傑拆唱太平歌詞。開場活兒一般沒人認真聽,好多人還沒坐好,按郭德綱的原話,“上臺去練練膽。”岳雲鵬角色次要,站在桌裡,李雲傑站在桌外,負責“鋪綱”(即鋪墊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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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相聲的機會在2005年夏天終於來臨,師父讓他上臺說一段15分鐘的《雜學唱》。岳雲鵬搞砸了,狠狠地搞砸了。“說了20分鐘沒人樂,這種情況可能有。”但岳雲鵬發生的狀況,是這麼多年德雲社都沒有過的。《雜學唱》成了砸學唱,岳雲鵬在臺上只待了3分鐘,就頭腦一片空白,因為極度緊張還引發了胃痙攣。他下場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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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岳雲鵬失去了任何表演機會。工作只剩下檢場(擺放劇場桌椅)與掃地。至少有3次,有人向郭德綱提出要開除岳雲鵬。前兩次是在劇場後臺,郭德綱答道“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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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是在2005年底為大師兄何雲偉和師叔李菁辦的慶功宴上,他們在北京相聲小品邀請賽上獲得一等獎。郭德綱說“你看你們何師哥都拿大獎了,再瞧瞧你們這幾位,尤其是小嶽。你們得多努力,多進步。”。於是自然而然地,話題集中於對岳雲鵬的批判,有人再次提出開除他。岳雲鵬哭了,他哭得很傷心。師孃王惠也哭了。“你放心,寧可留著你掃地,也不能把你轟走。”那是最後一次他遭遇逐出師門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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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摔得越深,爬起來,往上蹦得越高。岳雲鵬說“兩條路。一條是回家種地,一條是留在這,繼續學習。我沒有辦法,我不像條件特別好的學生,比如生長在北京。我是生生被逼出來的。”他把學相聲當成了一條單行道。相聲講究“三年學徒兩年效力”,即使像他這樣最早一批學徒,也是直至2007年後才有固定工資,此前只有零星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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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春節,徒弟們在郭德綱家看電視,一個叫“小金龍”的二人轉演員與觀眾互動,觀眾一舉手,他就下跪,舉另一隻手,他就唱歌。郭德綱對岳雲鵬說“你的機會可來了,你也可以試試,你會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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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岳雲鵬做開場的鋪綱時,戴個墨鏡,模仿那位二人轉演員,要麼唱,要麼跪下來,與觀眾做互動。場面很火爆。墨鏡蓋住了他的臉,他突然就沒了羞澀和緊張。岳雲鵬現在的風格,即是自那時隱隱出現的。岳雲鵬找到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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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10年起,岳雲鵬在德雲社的地位已經非同往日。郭德綱明顯開始力捧他,讓他以助理主持身份上訪談節目,將捧哏好手孫越配給岳雲鵬,還給他開了一系列的小劇場專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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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岳雲鵬小劇場專場開啟,以每週一兩場的速度推進。進行到十幾場,300人的劇場爆滿,場外還有100多人進不來。孫越對岳雲鵬說。“咱倆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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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今天,岳雲鵬也不算那種無所不能的相聲演員。但他又是願意嘗試新花樣的人。他會改造相聲裡的出場人物,設計得更好玩兒,並考慮細節。相聲泰斗馬三立的經典段子《對春聯》裡,春聯只念一遍。而在演出現場,岳雲鵬把念春聯變成了與觀眾的互動。他先念了一遍,然後又念一遍,接下來就鼓動全場觀眾。於是,整個體育館都在唸春聯。孫越最初不是太適應,但他發現觀眾認可度挺高。他想通了。相聲發展到這個年代,是需要越來越多的互動。因為觀眾也有展示欲與表演慾。“現在全中國說相聲就這麼來回互動跳出跳入的,誰也幹不過的他,形成風格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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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能引起全場互動的,當屬《五環之歌》。歌詞本身毫無意義。每一句都是廢話,到了高潮處,“修到七環怎麼辦,你比五環多兩環”,還是廢話。他喜歡改編歌曲當包袱放進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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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叫他相聲阿甘。電影裡的阿甘天賦不濟,卻有著驚人的忍耐力,某種程度上,岳雲鵬也一樣。相聲是他18歲前從未接觸過的東西,是他餓肚子時候選擇的職業,他曾直白地說,學相聲是“為了生活,為了養家餬口”。而最後,他愛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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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是一個英雄的故事,只是關於夢的某種草根樣本。整個故事的精華並不在於,一個出身卑微的人最終獲得了命運的眷顧,而是在漫長而巨大的失敗中,他如何面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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