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勇敢去飛的叫做珍珠的女孩子

那個勇敢去飛的叫做珍珠的女孩子

我們這,是座北方的三線小城市,歷史悠久,民風淳樸。換而言之,就是信息閉塞,發展落後,思想守舊。但這並不就是說,我們都是木偶人。

不,何珍珠就不這樣。珍珠不是我們的老街坊。珍珠是我的初中同學。何珍珠和他的哥哥都是我們的同學。我們在一箇中學讀書,珍珠哥哥上初二,我們讀初一。

珍珠住在我們牌坊街的西邊的工人新村,她家住樓房。兩室一廳的房子,珍珠和哥哥的床鋪用木板隔開,一人半邊。兩人睡不著的時候晚上聊天。哥哥發誓說永遠愛護妹妹,決不讓人欺負她。

我們班有75個孩子,老師都不一定認出誰是誰。但這不妨礙我們愉快地在學校玩耍。我們的哥哥姐姐畢業以後,都被分配到了散落在這個城市的各個工廠裡,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工人。因為國家包分配,所以我們的學習壓力遠比我們的孩子輕鬆多了。

珍珠之所以被很多人記住,有兩點:一是在學校有個哥哥是件很有面的事情。起碼,有人罩著你,沒人敢欺負你,我們都很羨慕珍珠;二是珍珠長的小巧圓潤,天真可愛。雪雪白的皮膚,一笑兩個酒窩。最喜歡看珍珠的笑容,無憂無慮的,就像是聊齋裡面的嬰寧。因此,珍珠經常被男同學塞情書。羞答答的男同學,只敢塞一封情書給珍珠。因為,她高大的哥哥很有威脅力。青春期的小毛孩,有追求愛情的決心,卻沒有追求愛心的勇氣。

那個勇敢去飛的叫做珍珠的女孩子

那個時候的家長都有一點重男輕女,很多女同學也經常捱打。但珍珠從來沒有捱過打,珍珠的爸爸媽媽上班忙,做飯、洗衣、收拾家務都是珍珠的事。但是,勤勞的像小蜜蜂一樣的珍珠很快樂。珍珠覺得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真的疼愛自己,這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何家的掌上明珠。

後來,我們初中畢業了。

後來,珍珠上了城市的一個職業專科學校。

後來,珍珠哥哥初中畢業就上班了,成了一名鍊鋼工人。

再後來,珍珠中專畢業進了百貨大樓成為了服裝櫃檯的一個售貨員。珍珠的工資每月上交,由父母發給少少的一點錢零花錢。珍珠媽媽說,要攢著錢給珍珠哥哥和珍珠結婚用。

哥哥談了一個棉紡廠的女工,兩人準備結婚。新房就設在珍珠和哥哥的睡房。房子內隔板拆掉,珍珠的床抬了出去。簇簇新的房子裡,沒有了珍珠的位置。他們在客廳給珍珠設立一個彈簧床,白天折起,晚上睡覺。珍珠的衣服,用一個紙箱盛著,放在爸爸媽媽的臥室裡的床下。珍珠就像一個暫時寄住的客人。

嫂子結婚沒半年,就催促珍珠結婚,給珍珠介紹對象。珍珠相親的時候,看到了男孩眼睛裡的估量,自己就像是衣架上的一件衣服,算計著多少錢能拎回家。珍珠覺得自己愛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自己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剛下班的青工,手上點著煙,頭髮裡都是頭皮屑,嘴裡說的是晚上到哪裡喝酒,和誰搓麻將,去哪裡看電影……不是這樣的,愛情不是這樣子。

珍珠不是不想結婚,但是珍珠不想被逼著結婚。嫂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哥哥也跟著不高興了。

後來,嫂子開始指桑罵槐。珍珠漸漸地笑的越來越少。珍珠的父母總是讓珍珠忍一忍,說是要讓著嫂子,別讓人看笑話。珍珠有一天準備上夜校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錢全部被父母補貼給了哥哥和嫂子。從那之後,珍珠臉上的酒窩再也沒有了。

直到珍珠月底不再上交錢了,她說她的錢要用作讀書。家裡爆發了大戰,珍珠的嫂子揮手扇了珍珠一巴掌。從小沒捱過打的珍珠蒙了,她看著裝作看不見的哥哥,一個勁拉著自己的父母。一句話也沒有說,摔門走了。

後來,有一天珍珠回家拿衣服的時候,聽見嫂子在樓道里得意洋洋跟鄰居的說:“不打不懂事,一巴掌啥事解決不了!”

沒有人注意,珍珠在家裡的東西越來越少。

也沒有人注意,珍珠已經很久不回家了。

直到月底的時候,嫂子提醒珍珠媽媽跟珍珠要工資,才發現珍珠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單位辭職,人已經不見了。何珍珠離家出走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誰也沒想到,那樣一個乖乖巧巧地女孩會有那樣決絕的性格。

何珍珠是我們生活中第一個離家出走的女孩子。

她是我們那一片所有家長教育女孩子的反面典型。各種各樣關於她的猜測滿天飛,但是珍珠就像是輕飄飄的熱氣球飛走了。我們都在佩服她勇氣。愛笑的何珍珠,乖巧的何珍珠,懂事的何珍珠,離家出走了。

那個勇敢去飛的叫做珍珠的女孩子

2010年左右的時候,珍珠突然有一天回來了。她領著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回來,遷移戶口。

她沒有回家,就住在市中心的酒店。請何家爸爸媽媽跟何家哥嫂跟何珍珠在酒店吃飯。飯後,何珍珠交給了爸爸媽媽一筆錢,說是這些年自己不在權當是孝敬了。

何家媽媽哭的稀里嘩啦。

珍珠說自己活的挺好,老公是當年自己服裝專櫃的供貨商,這些年兩個人走南闖北,也不方便跟家裡人聯繫。今後,倆人將回男人的老家四川成都定居。歡迎何家爸爸媽媽去玩耍。

珍珠的故事講完了,這是我們牌坊街隔壁工人新村鄰居們的故事。有無奈、有嘆息,但是底層老百姓身上那股生生不息、百折不撓的勁兒,是刻在我們這個三線小城市血液裡的倔強和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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