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中，劉玉娘看不清伊夫人的表情。
伊夫人微微側身，似在看向馨兒。
要支開馨兒，劉玉娘一時沒了主意，忽聽伊夫人道，“妹妹的身子骨，到底是讓人羨慕，去年王妃送的藥——”
“馨兒……”劉玉娘身子一震，咬牙道，“你先退下。”
馨兒猶豫了下，起了身，退到了遠處候著，周圍的宮人也早被伊夫人吩咐著散去了。
唯是夏月兒依舊站在伊夫人身後不曾離去，劉玉娘低低道，“她為何不退？”
伊夫人笑了笑，“月兒不退，馨兒得退。這便是我與你的差別，你以為……月兒在我身後，殊不知，是我在月兒身後，所以，月兒才能站在這裡不退，那妹妹身後呢？又是誰在幫妹妹出謀劃策？”
此話一出，猶如晴空響雷，劉玉娘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妹妹也莫要怪王妃當初所為，王妃不是不想對妹妹好，只不過……妹妹攀爬之心未免太過顯露。”
“謀個好去處，到是無可厚非，可人總該有自知之明。”
“妹妹以為，這是什麼地方，又是在誰身邊？”
“你或許覺著大家都是女人，甚至你比我們還年輕美貌，可這裡，非是光只論這些的地方，否則……和青樓教坊又有什麼差別？後宮是不幹政，但既在王爺身邊，這個位置便有了一份責任和擔當。”
“我知你心中定然不服，可這份責任與擔當，卻是我與王妃自小耳提面命的。”
“大局為重，並非只在朝堂如此，這份自覺，也不是一個從小在歌舞堆里長大的女人能有的，沒有這份自覺，手段便只能招來災禍，所以，同樣是用手段，有沒有自覺，便是王妃與妹妹的差別。”
“其實那藥並不傷身，若妹妹當時能夠安份，後面自會再有安排，事實上，王妃也安排過了，這便是王妃的自覺。”
“卻不知……妹妹當時對王爺冷淡，原來是自個兒早有了安排。”
“妹妹把三從之義掛在口邊，可看到的只有眼前，想得也只是自己，這是妹妹與王妃的另一個差別。”
“只是沒想到妹妹竟是能走到今日這個地步，逼得王妃不得不和妹妹卯上勁。”
“妹妹今日跪，明日跪，又能跪多少次？”
“今日之事，是妹妹的疏忽，也是那賤婢咎由自取，這其中並沒有誰在推手。”
“還是那句話，尚功局之所以出岔子，還是因為妹妹沒有這份自覺。”
“話就這些，此事王妃會替妹妹求情，妹妹願意跪，就繼續跪著吧。”
這是劉玉娘第一次聽伊夫人說這麼多話，她只覺腦子裡一片混亂，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沒聽進去。
伊夫人離去時，走了一步，又停下道，“宮裡容不得生事的小人，望妹妹及時悔悟，懸崖勒馬。”
聽了這句，劉玉娘終是跪不住了，身子一歪，軟軟坐到了地上。
她隱約明白，安金姝是回不來了，從今往後，這後宮裡就只她一人……
日頭西落之際，李存勖終是趕了回來。
劉玉娘見他時，已是嘴唇起皮，髮髻鬆垮，眼神黯然。
李存勖拉了她一把，可劉玉娘哪裡還站得起來，她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於是李存勖俯身將她抱起，走出劉老夫人的宮苑……
劉玉娘在他懷裡不安極了，她好像有些明白了，這一次，兩位老夫人是不會回來的，若是李存勖也不回來……
她閉上了眼，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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