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票的孩子娃 赵国卿文

还在咿呀学语时,就喜欢看电影,虽然满眼只是晃动的影像,分不清是非黑白,但那圆睁的眼,忘记擦拭的口水,已昭示了一个孩童的痴迷。

五六岁时,投映在眼中的影像渐渐清晰,美与丑,好人与坏人,已不再模模糊糊。那时,最恨银幕中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军官,烧杀抢掠,屠害生灵,都该千刀万剐。咱长大要当兵,报仇杀鬼子!复仇的种子在幼小的心灵深深刻下,抹也抹不去。

五岁时,奶奶家附近的皇姑工人俱乐部放映《地道战》,我看得目不转睛,手舞足蹈。伪军被炸上了天,小鬼子也玩了完,那真叫一个痛快呢。回到家,爷爷问我是否还记得电影中地雷引爆的片段,我连连点头,在炕头上比划着,蹦跳着,竟把电影从头到尾,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遍,没放过一个镜头。爷爷惊叹:好记忆,这孩子长大一定有出息!

免费看电影,身高是标尺。走进小学的大门后,俱乐部的一条红线就成了“拦路虎”。过了一米一,还想混场子,谁家的孩子,买票去!俱乐部的检票员铁青着脸,恨不得一口把咱吃进肚子里。一脸的失望,一脸的无奈,从此免费观影成了梦。

想看电影,兜里又没钱,这可咋办?捡票根去!

那时,皇姑工人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每当放映完电影,都会把撕成两半的残票丢弃到后院的垃圾箱里,那五颜六色的碎纸片就是燃亮咱电影梦的希望。

俱乐部戒备森严,咱就摸黑跳墙而入,脚步轻轻,左顾右盼,从垃圾箱里掏两把票根塞进裤兜,然后仓皇顺原路返回,咱也怕呀,如果被抓,保你被打个鼻青脸肿。

有了票根,你还得是个裱糊匠,下功夫把两片半截票粘在一起,制成一张完好无损的假票,这是以假乱真,蒙混过关看电影的关键。粘票根得有好原料,玉米糊糊粗糙,还泛着黄色,最不理想。大米饭粒、白面浆糊是首选,有粘性,色浅,不易露馅。

那年头,家家都不宽裕,大窝窝头是主食,一周吃顿细粮都是奢望。每当端起白米饭碗,孩子们都口攒肚挪省下二三十个饭粒,以备粘票之需。冬天还好说,夏天晚儿,天燥热,饭粒粒易馊,想制假时已没了粘合之力。至于白面浆糊,更是物以稀为贵,得逢家里大人浆洗被罩时偷上那么一点点,并赶紧凑在一堆,加班赶制假票,否则,浆糊易干,入夜就风干成了面团。

走,看电影去!假票在手,孩子们心头又燃起了希望之光。很快,皇姑工人俱乐部的门前又添加了几个晃动的小脑袋瓜。

看电影检票可有大学问,你得抱成团,拥挤着去通关,场面一乱,蒙混过关就容易了几分;假票只能露半截,撕了就算大功告成,一旦人家要看全票的话,就说家里有事,撒丫子扭头就跑,谁还等着挨打呀。

就这样,手捏着假票,咱延续了免费看电影的梦想。这梦,一做就是两年,《火红年代》《小兵张嘎》《奇袭》《地雷战》《地道战》……对了,还有《少林寺》《冰山上的来客》呢。

可是,好梦不长。1975年,一个小分队的民兵入驻了俱乐部,个个火眼金睛,假票都现了原形,咱孩子娃也没少挨棍棒。

假票不灵了,咱只有挤出零花钱买票看电影。不过,看的还是“老三样”,但乐此不疲。那年月,精神生活匮乏,爱凑热闹的人们能看场电影,那是津津乐道的幸福呢。

逃票的孩子娃 赵国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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